我為功德付出的那些日子 第96章 第 9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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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裡門窗都被關上了,大松鼠簡直無處可逃，不過它動作靈活，跳得又快又高,肉眼只能捕捉到一道影子在屋裡飛快竄動,它非但沒被孟俊他們給抓到,反倒把他們弄得灰頭土臉的，模樣好不狼狽。

    砰！

    孟俊和孟宇撲過來，腦袋瞬間撞在一起，撞得腦袋生疼，頭暈眼花不說,還在地上摔了個屁股蹲。

    「吱——」

    大松鼠站在桌子上,轉過身看著他們,兩隻爪子十分人性化的抱住腹部，瞧著像是在捧腹大笑一樣。

    果果原本還害怕它被抓住，現在看見它占了上風,鬆了口氣不說，見孟俊和孟宇吃癟，也有些樂不可支。

    阿姨過來扶孟俊他們,孟俊心裡又氣又憋屈,直接把她的手甩開，還拿腳踢她,罵道：「你有什麼用啊,一隻松鼠都抓不到！」

    再抬頭他看見果果偷笑的模樣，更是惱羞成怒，走過去一巴掌就打在果果臉上，更是伸手抓她的頭髮，使勁的扯,嘴裡罵道：「小怪物！讓你笑我！誰准你笑話我的？」

    果果吃痛，忍不住痛叫。

    看到這一幕，小松鼠忍不住著急的「吱」了一聲，雙腿一蹬就要跳過來咬孟俊的手。

    就在這一刻，孟家的阿姨突然撲了過來，直接就把它撲到了身下，然後伸手抓住它的大尾巴，把它提拎了起來，高興的對孟俊說：「俊俊，你看！我抓住松鼠了！」

    正欺負果果的孟俊轉過頭來，雙眼一亮，道：「把它給我！」

    阿姨聲音溫柔的道：「這隻松鼠力氣可大了，你抱不住它的，阿姨給你抓著，好不？」

    孟俊歪著頭道：「那也可以……」

    他走到大松鼠面前，看著這隻大尾巴的傢伙，臉上露出天真又殘忍的笑容來，伸手去戳它的眼睛，一邊戳一邊憤恨的道：「你竟然敢咬我！我今天就把你吃了！吃之前，我還要先把你的皮給剝了，剝下來給我做手套！」

    說到最後，他已經變得有些興奮了，可以說是十分興致勃勃了。

    大松鼠聽得渾身的毛都炸起來了，而果果更是擔心，大聲的道：「不要！哥哥！你不要吃小松鼠，不要剝它的皮！」

    孟俊冷哼，一腳踢在果果的肚子上，不高興的道：「你這隻小怪物，憑什麼我要聽你的？」

    他又招呼阿姨和弟弟，道：「阿姨，小宇，我們走！我們出去把這隻松鼠的皮剝下來，拿來給我做手套，松鼠皮手套肯定暖和！然後再把它的肉給吃了，我還沒吃過松鼠肉了！」

    他的語氣天真而又殘忍，無意識的眉眼間流露出了讓人頗覺得驚心動魄的惡毒來。

    阿姨哄著他：「好，我們讓廚師用松鼠給你做菜……」

    「我也要吃！」小宇跟著說，「我要吃松鼠肉！」

    果果被踢到在地上，疼得她冷汗都出來，見小松鼠被抓住，她更是急得眼淚都出來了，眼中水霧蒙蒙的一片，看向孟俊他們三人的身影時，他們的身影似乎也都變得有些朦朧了。

    「吱吱吱——」

    小松鼠的聲音隱隱約約傳入了她的耳中，她緊緊盯著孟俊他們的背影，喃喃道：「把小松鼠還給我……」

    逐漸的，她黑白分明，明亮澄淨的一雙眼中像是染上了一層墨色，一雙眼變得格外漆黑。

    「把小松鼠還給我！」

    她尖聲大喊，白淨的小臉變得漆黑，細膩光滑的皮膚像是變成了樹皮一般，她的雙手則是在一瞬間變成了漆黑的樹幹，樹幹飛快朝前生長延伸，末端直接穿透了阿姨抓住小松鼠的那隻手的手腕。

    阿姨痛得啊啊大叫，抓住小松鼠的手自然鬆開了，小松鼠輕巧的跳到地上，吱吱吱叫著轉過身去。

    「果果！」它喊。

    屋裡，果果跪坐在地上，上半身前傾，皮膚漆黑，質感是樹皮一般的，她整個人乍眼看過去，就像是一株從地里長出來的黑色樹木，雙手變成了樹幹，一根樹幹穿破阿姨的手掌，另一根則是穿過阿姨的肩頭，將她死死的釘在牆壁上。

    樹幹無葉，但是上邊卻像是有黑色的花朵長在上邊，只是沒有盛開。

    「把小松鼠，還給我……」她嘴中喃喃，眼裡一片漆黑，有一點小小的紅色亮光落在眼睛中，像是細小的瞳仁。

    阿姨慘叫，看向果果的目光中充滿了恐懼：「怪物！怪物！」

    孟俊和孟宇早就被嚇呆了，呆呆的坐在地上。

    「怪物！怪物！哇——」兩人哇的一聲哭出來，一邊哭著一邊害怕得飛快往外跑，連滾帶爬的跑出去。

    大松鼠跑過來，跳到果果的肩膀上，朝著她的耳邊吱吱吱的叫：「果果！果果！你醒一醒啊！」

    漆黑的眼睛中紅色的光點飛快在眼眶中轉動，她遲鈍的轉過頭，似乎是呆呆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小松鼠。

    「果果……」大松鼠著急的喊。

    它不知道果果是怎麼了，可是果果現在給自己的感覺一點都不好，就像是變成了一個它不熟悉的人。

    果果的眼睛眨動了一下，似乎是有些遲疑的喊了一聲：「小松鼠？」

    大松鼠伸手抱住她的臉，蹭了蹭，又叫了一聲：「果果！你醒一醒啊。」

    漆黑宛若樹皮一樣的皮膚褪去，重新變得雪白，她變成樹幹的雙手倏然收回來，重又變成了手，而那雙漆黑的眼睛，也變成了正常的黑白分明——短短一瞬間，它就又變回了人類的模樣。

    「怪物！怪物——」

    家裡的阿姨尖叫，一邊驚恐的看著果果，一邊飛快的往外跑。

    果果沒有看她，而是高興的將自己的「朋友」抱在懷裡，關心的問：「小松鼠！你沒事吧？你有沒有受傷啊？」

    大松鼠道：「我沒事，你別擔心我，倒是你，有沒有覺得哪裡不舒服？」

    果果嗚嗚嗚的哭，眼淚大顆大顆的往下掉，嗚咽著道歉：「對不起，小松鼠，都是我的錯……都是我才害得你被哥哥他們欺負！」

    「和你才沒有關係了，是你哥哥他們壞！」小松鼠伸出爪子，示意她把自己捧高一些，然後伸出爪子摸了摸她的臉，有些得意的道：「你放心吧，他們抓不到我的！下次我過來，肯定不會被他們發現的！」

    它更在意的，倒是果果剛才的變化。

    「果果，你經常會變成剛才那個樣子嗎？」它小聲的問。

    剛才的樣子？

    果果眨了眨眼睛，眼睫毛上還掛著淚珠，她臉上一瞬間閃過了一絲恐懼，有些害怕的說：「小松鼠，我不喜歡我那個樣子……我害怕！」

    她還小，又一直被關在屋裡，不知道那是什麼感覺，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只覺得那個自己好可怕，讓她覺得好害怕。

    她不喜歡自己變成那個樣子。

    大松鼠也不知道她為什麼會變成那樣，卻感覺到那個狀態的果果並不好，因此便認真的道：「果果，你以後別讓自己變成那個樣子了。」

    果果點頭，又苦惱的說：「可是，我都控制不住自己，它自己就變成那樣了……」

    「那你努力控制，努力讓自己不要變成那樣！」大松鼠道。

    果果煩惱的道：「那我努力吧。」努力讓自己不要變成那個樣子好了。

    一個小時後，果果縮在床上睡著了，腳腕上的鐵鏈蜿蜒放在床上，整個人蜷縮在一起，團成了一團。

    屋裡的燈關著，窗簾倒是開著，只是月光也落不到這裡來，因此屋裡一片漆黑。

    大松鼠坐在她旁邊，小爪子搭在她的手上，被她抓著，有些擔心的看著她。

    今天她變成那個樣子，把家裡的阿姨傷到了，還把孟家那兩個小子給嚇到了，它還咬了其中一個小子一口，等果果她父母回來，肯定會不高興的，到時候會不會打果果啊？

    它頗有些憂心忡忡。

    「不過我會保護你的……」它小聲說，爪子抓住小孩的一根手指。

    唉，它一隻松鼠承受太多了。

    **

    時間流逝，就在小松鼠也倒在床上有些昏昏欲睡的時候，屋裡的門突然被人從外邊打開。

    一道身影風風火火的衝進來，一把抓起床上的果果，伸手就是一巴掌打在她臉上，厭惡又憤怒的道：「你這個怪物！我要跟你說幾遍？不要在外人面前露出你那個樣子？你竟然還在阿姨面前變成那樣，生怕別人不知道你是個怪物嗎？」

    睡醒被抓起來還被打了一巴掌，果果捂住自己的臉，恐懼又害怕的看著眼前的人，小聲喊了一聲：「媽媽……」

    被她叫做媽媽的女人表情一陣猙獰，語氣厭惡的道：「你別叫我媽媽，我不是你媽媽！我才生不出你這樣的怪物！」

    果果瑟縮了一下，眼裡立刻充滿了淚水。

    啪嗒！

    屋裡的燈被打開，高大的男人從外邊走進來，身後跟著孟俊孟宇兩兄弟。

    「媽媽，就是她，這個小怪物，她還讓松鼠咬我！」孟俊舉起自己包紮好的右手，道：「它咬得我都流血了。」

    孟宇從父親背後探出腦袋來，朝著果果做了個鬼臉，嘻嘻喊道：「小怪物！小怪物！」

    高大的男人，也就是孟父走過來，他伸手把果果從她媽媽手裡抱過來，臉上表情溫柔，溫言細語的問：「果果，我曾經跟你說過什麼？不要在外人面前露出那個樣子，不然外邊的人會害怕的……我有沒有對你說過？」

    果果咬唇，害怕的縮成一團，道：「果果記得，可是，可是阿姨抓小松鼠，果果要救小松鼠。」

    「小松鼠？」

    孟父嚼著這三個字。

    果果鼓起勇氣道：「小松鼠是我最好的朋友。」

    「爸爸，就是那隻松鼠咬了我！你快抓住它！把它的皮剝了給我做手套！」孟俊大聲的道。

    一臉懵坐在被子裡的大松鼠立刻朝著孟俊齜牙咧嘴——這個壞孩子！

    孟父笑，目光直勾勾的看著果果，道：「看來，我們果果背著爸爸媽媽有了其他的朋友了啊……」

    他朝著大松鼠伸出手去，大松鼠渾身的毛都炸開了，它第一反應就是跑，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孟父那隻手抓過來的時候，它的身體卻一動不能動，就看著這隻手宛若五指山一般朝著它抓來。

    他一把把大松鼠抓在了手裡。

    「小松鼠！」果果著急的喊。

    孟父語氣溫柔的道：「果果，我對你說過什麼你還記得嗎？不聽話的孩子，是要受到懲罰的……你今天做了壞事，爸爸要怎麼懲罰你呢？」

    「爸爸！爸爸……」果果哭，伸手抱住他的腿，哀求道：「爸爸我錯了，果果知道錯了！你放開小松鼠，你不要傷害它！」

    孟父嘴角帶著笑意，看上去脾氣格外的溫和。

    他看了一眼手裡奮力掙扎的大松鼠，又看了一眼神色緊張的果果，道：「果果，爸爸說過的，你是只怪物，怪物是不會有朋友的。而且，一隻松鼠是不能被稱為朋友的。」

    「你最近越來越不乖了，是因為這隻松鼠嗎？那爸爸不能把它留下了！」他的眼中閃過一絲冷酷的光芒，掐住大松鼠脖子的手慢慢用力。

    大松鼠只覺得渾身都痛，它忍不住吱吱吱的痛叫出聲來。

    果果嚎啕大哭，抱著孟父的腿哭道：「爸爸，果果知道錯了！你不要殺死小松鼠……果果錯了！」

    孟俊嘿嘿嘿一笑，道：「小怪物的朋友，那也是小怪物！爸爸，你把它的皮剝了給我做手套……」

    孟母嗔笑著點了點他的鼻子，道：「你怎麼總是這麼調皮？而且，小孩子，要什麼松鼠皮做手套？」

    孟俊道：「可是媽媽你也用貂皮做大衣，那我為什麼不可以用松鼠皮做手套呢？」

    大松鼠渾身開始流出血里，它體內的血像是被擠了出來，一滴滴的血滲透皮毛，滴滴答答的往下落。

    滴答！

    一滴血落下來，落在了果果的額頭上。

    正在哭泣的果果伸手摸了一下，放到眼前看了一眼，然後怔怔抬起頭來。

    滴答——

    血液如雨滴落下來，有一滴砸落在她的眼中。

    異物的入侵讓她的眼睛極為的不舒服，瞬間就有生理學的淚水被刺激了出來，混著血液從她眼角滑落，像是一滴血淚滾落下來，但是她仍然保持著仰頭的姿勢，怔怔的抬頭看著頭上被孟父抓住的小松鼠。

    砰！

    松鼠的身體被扔在地上，砸在牆壁上，在牆上印下一個紅色的印子來，它的屍體跌落在地上，沒有動彈。

    果果的視線隨著移動，怔怔的落在屍體上邊。

    孟父蹲下身子，伸手抹著她臉上的血，笑道：「果果，乖孩子，你要好好聽話啊，你聽話，爸爸才會更喜歡你啊。」

    「爸爸，她是小怪物，你怎麼能喜歡小怪物？」孟俊嚷嚷。

    孟母拍了拍他的腦袋，道：「果果怎麼說也是你們的妹妹。」

    這時候她臉上倒是沒有剛才那麼兇惡的表情了，就好像要吃了果果一樣，此時她的表情很溫和，說：「果果聽話的話，媽媽也會喜歡她的……只是可惜，果果不是正常孩子，只是個怪物，所以爸爸媽媽才不能把你放出去。」

    她走近果果身邊，雙手放在膝蓋上，微微彎下腰來看著果果，目帶期冀的問：「果果，爸爸媽媽想要更多的錢，你一定能滿足爸爸媽媽的心愿的吧？」

    她的語氣溫和慈愛，此時看起來就真像是一個完美的好母親了，

    孟父也說：「果果乖一些，我們當然會喜歡了……只有爸爸媽媽不會嫌棄你的，你要知道，你是個怪物，大家看到了都會很害怕的。」

    果果的視線穿透他們，虛虛落在他們背後的小松鼠的石梯上，嘴唇翕動，像是在說著什麼。

    孟母湊近了些，問：「你說什麼，你大聲點。」

    細如蚊訥的聲音飄入了耳中，宛若喃喃細語：「騙……子……騙子，你們都是騙子……」

    孟母一愣，她還沒反應過來，突然變覺得心口一痛。

    她痛哼一聲，呆愣的低下頭，看見一根樹枝從果果身體裡伸出來，穿透了她的胸口。

    孟母瞪大眼睛，表情十分不可思議。

    「你，你……」她驚訝的看著果果，似乎不敢相信她竟然會對她的「媽媽」出手。

    果果的眼睛已經變得完全漆黑了，紅色的光點在漆黑的眼眶中亮起，又像是一團發亮的黑色火光在眼中燃起，一團巨大的黑氣從她身上朝著四周卷開，她的身體內無數漆黑的樹枝生長出來。

    「騙子！你們都是騙子！」她聲音悽厲的喊道。

    孟俊和孟宇兩兄弟被嚇呆了，此時見到漆黑的樹枝刺過來，兩兄弟尖叫著逃跑。

    「噗嗤！」

    漆黑的樹枝穿過他們的心臟，將他們穿在樹枝上，仍然在快速的生長著。

    看到這一幕，孟父表情大變，「怎麼會這樣？」

    漆黑的樹枝伸過來，他伸手，掐出法決，一道透明的金色光罩擋在身前，樹枝瞬間刺在上邊，抵擋了一瞬間。但是，也僅僅只是一瞬間了，下一秒，樹枝便戳碎了光罩，直接穿透他的肩頭，將他高高的舉起來。

    砰的一聲！

    樹枝穿著他的身體，戳破頂上的天花板，戳破了孟家的房頂，肆意的朝著天空生長著。

    此時雖然不是深夜，但是也已經晚了，孟家四周的人家都已經睡下了，只是睡著和沒睡著的趨避，因此孟家那邊的動靜傳來的時候，倒是有不少人被驚醒過來。

    砰的一聲，尤其是孟家附近的幾家，聽到的動靜更是巨大，他們甚至懷疑地面都抖了一抖。

    「怎麼了，怎麼了？」孟家的鄰居呂家茫然看著四周，「發生什麼事了？」

    呂夫人走到窗前，將窗簾打開往外看去，頓時倒吸了口冷氣。

    「老呂！老呂！」她大聲的朝後邊看。

    丈夫已經睡著了，整個腦袋埋在被子裡，「怎麼了？」

    呂夫人哎了一聲，道：「你快過來看啊！老呂，出大事了！」

    呂先生頭疼的將頭在被子裡埋了一會兒，才抬起頭來，從床上下來，慢吞吞的走過來，無奈的問：「怎麼了？」

    呂夫人道：「你看孟家那邊，他家屋子裡邊，長出一棵大樹來了！」

    什麼大樹不大樹的？

    呂先生嘀咕著，朝著孟家那邊看了一眼，然後，視線就緊緊的黏在了那邊，目光驚訝。

    「孟家……這是怎麼了？」他愕然問。

    只見孟家的別墅那裡，似乎有一棵巨大樹木樣式的東西從他家別墅裡邊長了出來，樹冠巨大，張牙舞爪的伸在天空之中，幾乎將整個孟家都罩在了底下，影子鬼魅，看上去格外的顯眼。

    呂家夫妻二人看得目瞪口呆。

    呂先生回過神來，伸手把衣服拿過來隨便套上，道：「走走走，我們下去看看怎麼回事。」

    他們下樓來的時候，附近的其他人家也有人下來，大家相視一眼，相伴著走到孟家門口。等湊近了，便更覺得孟家的這棵樹有多麼的巨大了，站在孟家門口抬頭看上去，只覺得眼前遮天蔽日一般，無葉的樹枝肆意的張開，像是張開的一張大網。

    「……我的龜龜。」呂先生驚嘆，「這到底是什麼東西啊？」

    旁邊有人裹了裹身上的外套，問：「以前孟家有這麼一棵樹嗎？」

    「沒有吧。」另一人說，「以前沒看見有這樣的樹，張牙舞爪的……而且這麼巨大的一棵樹，有的話我們肯定早就看見了。」

    那麼現在問題來了，這棵樹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總不能是一夜之間長出來的吧？況且這一夜還沒過去了。

    幾人面面相覷。

    呂夫人道：「孟家有人在家嗎？」

    「不知道啊，晚上的時候好像是家裡孩子和阿姨受傷了，去了醫院，不知道回來沒有。」

    眾人說著，也不知道怎麼辦，索性報了警，一群人站在孟家門口，繞著孟家走了一圈，發現這棵大樹真的很大，樹冠簡直像是一個寶蓋頭，將孟家罩在裡邊。在晚上，纖細的樹枝隔遠了看著像是一張大網一樣。

    「這到底是怎麼弄的啊……」

    此時孟家狹窄的一間屋子裡，大松鼠的身體抽動了一下，嘔的一聲吐出一口血來。

    睜開眼的時候，它的表情是有些茫然的，眼中映出凌亂、互相交錯在一起的樹幹，這些樹幹將頭頂的房屋捅破，不知道伸到了什麼地方去，只能看見密密麻麻細小枝幹。

    「果果……」大松鼠從地上爬起來，喊了一聲。

    它環顧四周，有些發懵。

    房間，看起來還是那個狹窄的房間，但是現在裡邊卻長出一棵巨樹來，樹幹粗壯，幾乎占據了大半個房間，樹幹上長了許多分支，這些樹枝朝著四面八方長出去，而在靠近著樹幹的幾根樹枝上，大松鼠看見了熟悉的幾個人。

    「……果果的爸爸和媽媽？」

    還有，孟家的那對兄弟。

    他們盡數被樹枝穿胸而過，懸掛在樹上，已經沒了氣息，只是仍然有血液滴滴答答的從上方滴落下來。

    大松鼠有些著急的尋找著果果的身影。

    它捧著一顆會發光的珠子，只是它找了一遍，都沒在樹枝上找到果果的身影，這算是個好消息，最起碼目前證明了果果沒有像孟家其他人那樣，被樹枝穿過身體掛在空中。

    「果果，果果……」大松鼠喊，著急的想要去外邊尋找。

    只是走到門口的時候，它突然扭頭朝身後看了一眼，然後，它的目光便死死的黏在那根巨大樹幹上。

    樹幹粗壯，底下紮根在地里的，但是它靠近地面的樹幹上，隱約像是有一個小小的身影站在那裡，大松鼠心裡一喜，捧著珠子就沖了過去，喊道：「果果……」

    等它靠近了，手裡的珠子散發出來的光芒照亮了那道人影，只是，人卻不是站在那裡的，反而像是從樹幹裡邊長出來的一樣，又像是人雕刻出來的模樣，模樣是大松鼠所熟悉的。

    「果果……」

    大松鼠喃喃，伸手撫摸著樹幹上的人影，大聲的喊著她的名字，「果果！」

    這是果果嗎？

    還是……只是一個印在這裡的影子？一個死物？

    大松鼠不確定。

    樹幹上的果果的眼睛是閉著的，表情看上去似乎有些憂傷，在大松鼠的互換下，她突然睜開了眼，一雙烏漆漆的眼睛中，有一點幽暗的紅色在她眼中亮起來。

    「果果！」大松鼠確定了這是它的朋友果果，它大聲喊著她的名字，問：「果果，你怎麼在這裡？你怎麼會變成這樣？」

    果果看著它，突然一笑，這一笑，眉眼間儘是邪氣。

    大松鼠一愣，而在它愣神間，一根細小的枝幹猛的伸了過來，呼嘯而至。

    「吱！」

    大松鼠叫了一聲，急忙翻身朝這一邊滾了過去。

    「果果！果果！「它大聲的喊，想要喚醒自己的朋友。

    可是，樹幹上的果果，已經不是它認識的果果了，它看過來的眼中，帶著濃烈肆意的惡意。

    大松鼠心裡生出一種巨大的不祥之感。

    吱！

    在它奔跑逃跑間，屋裡的樹枝像是感受到了它的存在，紛紛「活」了過來，朝著它刺來。

    大松鼠仗著自己身形小巧靈活，直接從捅破的窗戶那裡翻了出去。

    等出來之後，它才發現頭頂是巨大的樹冠，樹冠是由無數細小的樹枝交錯縱橫組成的，沒有葉子，而在樹枝上，有小小的花苞樣式的東西長在上邊。

    一根樹枝垂下來，頂端是細小的花苞。

    大松鼠伸出爪子，摸了摸這小小的花苞，花苞顫顫巍巍的，竟是徐徐在它面前舒展盛開，是一朵雪白細小的花朵，散發著瑩瑩的光來，煞是好看可愛，小小的一朵，

    大松鼠鼻間一酸。

    此時孟家外邊一陣騷動，越來越多的人注意到這裡，也有被親朋好友叫過來瞧熱鬧的。

    大松鼠往外看了一眼，又朝屋裡深深的看了一眼，這才咬牙，轉身跳上孟家的牆，飛快離開了這裡。

    ——它要去找人來救果果！

    而在它離開後，那朵細小的雪白花朵，瞬間凋零了下去，雪白的花瓣飄落下去，還未墜地便化作了漆黑的灰燼被風吹散，小小的花苞密密麻麻的生長在細小的枝幹上，若是不細看，基本看不見。

    ***

    夜幕之下，一隻小小的松鼠在夜晚中穿梭著。

    大松鼠它全身都很痛，隨著奔跑，它的身上不斷有血流下來，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像是紅色的梅花一樣。

    直到跑到姜葉這裡，它翻過，衝到院子裡，被家裡的鬼碰見。

    「救救果果！救救果果！」

    它只來得及說出這句話，便直接暈了過去，等它再次醒過來，看見的是陌生的天花板，一時間，它有些恍惚。

    不過很快的，它就回過神了，一屁.股坐了起來，驚惶的看向四周。

    「吱吱吱……」果果！

    「你的五臟六腑都被擠壓碎了，渾身也到處都是口子，一直在流血，我好不容易才把你救回來，你再這麼劇烈運動下去，神仙也救不了你了。」一道淡淡的聲音傳過來。

    大松鼠扭頭，看見姜葉站在書桌後邊，正執筆寫著什麼。

    大松鼠愣愣的喊了一聲：「姜小姐……」

    姜葉嗯了一聲，將筆放下，抬頭看它，問：「你怎麼把自己搞成這個樣子了？」

    大晚上的，一身是血的跑過來，把家裡的鬼都給嚇了一跳。

    聞言，大松鼠立刻跳過來跳到姜葉的書桌上，喊道：「姜小姐，你救救果果！果果變成了一棵樹，你幫我救救她吧！」

    姜葉唔了一聲，她記得那個果果是……

    「你喜歡的那個人類？」

    大松鼠小雞啄米的點頭。

    「她發生什麼事了？」姜葉問。

    大松鼠吸了吸鼻子，道：「就是晚上，果果他父母過來，他們又罵果果是怪物，還打果果……」

    等它再醒過來，看見的就是變成了一棵樹的果果，還有被樹枝穿胸而死的孟家的其他人。

    「你怎麼知道那棵樹是果果的？」姜葉好奇。

    「我就是知道！」大松鼠無比肯定，「那就是果果！」

    「果果有時候她的身體就會變成樹幹的樣子，但是以前都是手，從來沒有整個人都變成樹的情況過！我不知道她怎麼了。姜小姐，他們都說你很厲害，說你知道很多東西，你那麼厲害，肯定能救果果的，對不對？」

    與其說它是相信姜葉，倒不如說它是沒有辦法，姜葉是它除了果果之外，唯一認識的人類了，也是它所知道的人類裡邊最厲害的了。

    姜葉坐下，皺眉問：「為什麼果果的父母會叫她怪物？是因為她的身體會變成樹？」

    大松鼠也跟著一屁股坐在桌上，道：「大概是這樣的吧，果果她的父母一直不喜歡她，一直把她丟在鄉下，果果小時候是在鄉下生活的，是她奶奶把她撫養長大的……」

    後來。

    她四歲那年被她父母接到城裡來的，但是他們卻一直用鎖鏈把她鎖在屋裡，不讓她出去，說她是怪物，出去會把別人嚇壞的。

    大松鼠生氣又難過。

    明明果果是個很善良的孩子啊，她也不是經常會變成那樣的模樣的，只有她情緒最激動的時候身上才會出現變化，而且，以前果果身上的變化也不是這樣的。

    「以前果果只是頭上會長出小花來，只要她一高興，就會長出這朵小花……」

    那小花格外的可愛漂亮，花朵雪白，就像果果這個人一樣，可是從哪一天開始，果果開始手腳都會變成樹木的呢？好像是從村子裡來到城裡之後吧。

    是她抱著膝蓋縮在床上，喃喃念著自己不是小怪物的時候？

    那時候，她臉上的皮膚，就會變成像是漆黑的樹皮一樣，明明以前不是這樣的。

    大松鼠淚眼汪汪的道：「她以前明明不是這樣的……」

    姜葉的神色有了微微的變化，「你說，她高興的時候，頭頂會開出小花來？」

    「對啊。」大松鼠認真點頭，還說：「那小花可好看的，而且還很香。」

    姜葉若有所思，突然問了一個奇怪的問題，「她的父母鎖著她，有沒有要求她做其他的事情？」

    大松鼠想了一下，道：「他們總是讓果果保佑他們賺大錢，這算不算？要是果果不答應，他們還會打果果。」

    說到這它就很生氣，「那一家人都是壞人！」

    姜葉微微頷首，她看著忿忿不平的大松鼠，它的臉上露出了極為人性化的神情，就算是普通人，看著它這模樣，也會覺得它格外的有靈性，和一般的松鼠不一樣。

    「大松鼠，你當初是什麼時候有了清晰的意識的？」

    見大松鼠驚訝又疑惑的看著她，像是不明白她的意思，姜葉便說得更明白一些。

    「我是問，你是什麼時候開始懂得思考的，不僅有了人類一樣的意識，還會與人交流的？你是從哪一天變成這樣的？你還記得嗎？」

    大松鼠仔細的想了想，有些不確定的道：「是，是在山裡？不……不是！不是山里！」

    它以前從來沒思考過這件事情，就好像是某一日，等回過神來，自然就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了，因此現在回憶起來，倒是有些拿不準了。

    它在山裡的記憶以及不怎麼記得了，只記得山上的松子，滿天的大雪，還有想要咬死它的野狼。但是這些記憶，也已經很模糊了。

    唯一清晰的是……

    「是……遇見果果之後？」它喃喃。

    是的，好像就是在被果果救了之後，以前模糊遲鈍的記憶，突然變得清晰了起來。

    似乎在它自己都沒發現的時候，它身上悄無聲息的發生了變化——它慢慢開始學會了思考，甚至慢慢的，還會和人類一樣開口說話，與人交流。

    「是的，是果果救了我之後！」大松鼠肯定的道。

    在遇到果果之前，記憶都是模糊遲鈍的，只有遇到果果之後，記憶變得清晰，眼前的世界也似乎變得絢麗起來。

    姜葉看著它，道：「你知道嗎，除了原本就存在的妖怪之外，這個世界是不會再有妖怪出現的，因為三個世界分割開來，人類的世界已經沒有靈氣能促使一隻動物生出靈智來……」

    而大松鼠，卻是個例外。

    「那大松鼠這是怎麼回事啊？」劉玥他們從窗外探出頭來，一隻只鬼都十分好奇，「它是怎麼變成妖怪的？」

    姜葉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而是說起了另一件事情，

    「這世上有一種樹，名為善惡樹……」

    善惡樹！

    樹分兩面，一面為善，一面為惡，而這樹到底會生長成什麼樣的樹，是由外界來決定的。

    「它若是在外界接受到的是善意，是幸福，是快樂，是一切正面積極的事物，那麼它會長成善，但是反之……」

    如果它所接觸到的是惡，是人們暴力，是辱罵，是憤怒，是種種的負面事物，那麼它就會是惡。

    「善樹會回應萬物的願望，因為它仁慈而善良……」

    但是惡樹卻不一樣。

    姜葉看著大松鼠，問它：「你知道嗎，惡樹生長，會開出花朵來……雪白的花朵，在夜晚會散發出淡淡的光輝，看上去好不漂亮。」

    最漂亮的東西，往往很多時候，都是最危險的。

    惡樹所開出的花朵，是抽取人類心裡最積極的情緒作為養分來生長，並且它還會無限制的勾出人類心裡最大的惡意。

    「您的意思是，大松鼠的那個人類朋友，是一棵善惡樹？」劉玥問。

    姜葉道：「大概是吧，這東西的成長，純粹靠著它所接受到的是人類的善，還是人類的惡，很不幸，大松鼠的這個朋友，看來運氣不是很好。」

    「這還真是一個糟糕的消息。」

    大松鼠著急的問：「您的意思是，果果已經從善樹，變成了一株惡樹嗎？」

    姜葉點頭，「大概是那時候，她心裡的惡意壓過了心裡的善意……」

    一瞬間，惡意吞噬了善意，她便從善變成了惡。

    「那，那她還能變回來嗎？」大松鼠惶惶喃喃。

    姜葉道：「按理來說，只要她心裡的惡意被善意壓制下去，她就能變回善樹的。但是，我從來沒聽說過惡樹變回善樹的例子……一旦成惡，那便是毀滅。」

    能讓善樹變成惡，那就代表著她所接受到的儘是惡意，若是有足夠的善意，她又怎麼會變成惡樹呢？

    姜葉看向窗外，道：「若是不及時處理，惡樹的影響範圍會越變越大的……」

    惡樹存在的地方，只會有惡，它會抽取附近所有人心裡的善意加快自己的生長，還會擴大人們心裡的惡意。

    到那時候，人們心裡只會有惡，而沒有善。一個只有惡意存在的世界，那會變成什麼樣呢？

    「大概，會很可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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