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乾被猛烈的敲門聲從睡夢中驚醒,昨天他忙到極晚才睡下,將厚厚一疊請示今天起運的糧草,輜重等文牘批示完畢之後才休息,那時已經快要四更了。人年紀大了,瞌睡本來就少,再加上腦子裡又高度緊張,躺在床上輾轉反側了好久,才勉強入睡,不過感到剛剛閉上眼睛,門上便響起了激烈的敲擊之聲。
似乎外面的敲門者異常焦急,還不等張乾從床上爬起來,砰的一聲,來人已經推開了大門,徑直闖了進來。
「張將軍,敵襲,敵襲!」來人滿頭大汗,現在時間尚早,天氣也很涼爽,這人的汗,分明是急出來的。
這句話一下子讓張乾從床上跳了起來:「敵襲,哪裡來的敵襲?敵人從哪裡來的?」
「漢人,漢軍,黃龍旗。」報信的人也是語無倫次。
張乾只覺得腦子裡嗡的一聲便炸開了,漢軍,怎麼是漢軍?怎麼可能是漢人。「你胡說什麼?漢人的軍隊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張將軍,怎麼會看錯,黑壓壓的軍隊,起碼上萬人,那麼多的旗幟,怎麼能看錯?」報信者急赤白臉地道。
張乾的臉也白了,胡亂套上衣服,拔腿便向外跑去。
登上武關的城頭,張乾的臉再白了幾分,的確是漢軍,而且還是漢人最為精銳的青年近衛軍團,那是大漢王上的近衛軍。他們出現在這裡,代表著的含義,讓張乾的腦子裡便如同天雷在轟鳴。
漢國對大楚開戰了,這些漢軍的目標是武關,是屈完大將軍的二十萬大軍。
對面。旌旗招展,隊伍森嚴,一匹匹快馬在一個個方陣之間來回奔馳,隨著這些快馬的來去,一個個方陣開始緩緩的移動,顯然在作進攻前的最後準備工作。
「張將軍,少習山。您看少習山!」身邊。副將聲音顫抖,副將范魁也是剛剛衣衫不整地趕到城牆之上的。
張乾的心又往下沉了幾份,這個時候他才想起來,前一段時間因為陰雨連綿,少習山上的駐軍幾乎泡在水中,著實難捱,請示了自己之後。便讓大部隊撤回到了城內,只留下了一哨人馬警戒,可誰能想到,漢軍在這個時候居然打了過來。
少室山上,代表著楚國的火鳳旗早已經沒有了蹤影,取而代之的是一面在山頭最高處迎風飄揚的黃龍旗。
少習山也丟了。
「怎麼辦,張將軍?」范魁的聲音有些發抖。
張乾抬起頭,眯縫著眼睛,看著天邊那泛起的火紅的雲彩,前些天一直陰雨連綿。今日漢軍打來,這天氣倒是放晴了,眼見著今日竟是一個大晴天,張乾突然無比討厭起那即將躍出山頭的太陽,如果大雨傾盆,還能給進攻者造成一些麻煩,但顯然。老天是沒有準備給楚軍一些方便。
「范將軍,你怕什麼?武關易守難攻,就這樣一點攻擊面,大軍根本無法展開,對方一次性投入的兵力有限,而且,看對方的陣容,來的也不過是他們一個師的規模,萬人左右,我們武關雖然現在人員不整,但也足足有五千人馬,即便丟了少習山又怎麼樣?難不成他們還能從少習山上飛下來不成?」
初時的激盪心情慢慢地平復下來,張乾開始思考對策,以武關的地勢,防禦者是占了極大的優勢的,即便丟了少習山,會遭到來自山頂的攻擊,但那種打擊對於城防的影響並不太大,敵人一次最多投入一個營的兵力,而自己這邊,卻有著充足的兵力對應,守住武關,他覺得並不是問題。
其實他現在想得更多的反而是漢國在這個關口發動對楚國的戰爭的意義,是單單只這一路,目標是屈大將軍,還是漢國的總攻已經開始?先前朝堂之上,一致認為,漢國在滅掉秦國之前,是不會對楚國動手的,在漢國的敵人排行榜上,秦國理所當然的排在第一。張乾現在對這個結論持懷疑態度了,秦國現在內外交困,按理說,這正是漢國滅掉秦國的最佳時機,而秦國的相當一部分力量現在又被屈完牽制著,無論從哪個方面看,眼下打秦國,那是有百利而無一害的事情,可漢國,為什麼將目標對準了楚國呢?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自己想多了,自己雖然是一名高級將領,但並不是能進入核心的那一種,眼下自己要做的,就是守住武關,相信屈大將軍在得到消息之後,會立即明白這裡頭的含義,馬上撤兵返回武關,只可惜如此一來,楚國耗費偌大人力物力才奪取的秦國南部,多半便要保不住了。
再看了一眼身邊身在抖索的范魁,張乾哼了一聲,這位范魁,是上大夫范拙的本家子侄,以前一向在禁衛軍中任職,畢軒上任禁衛軍軍統領之後,將這個無能的傢伙踢了出來,這人是典型的占著茅坑不拉屎的角色,做不了任何事情,搶功勞倒也是一把好手,屈大將軍將他丟在自己這裡,自然也是賣了范拙一個面子,這裡,畢竟不是前線,不會有太多危險,仗打贏了,功勞卻也不會少。
只是千算萬算,怎麼也算不到武關,居然成了一個這樣一個兇險之地。
真是白張了這麼副魁梧的身軀。
「范副將,你馬上下去組織人馬向城頭運送守城器械,主要是遠程攻擊武器,現在城頭之上還差得太多,至少要增加一倍,咱們武關別的不多,這些東西,現在可是多得很。幹完了這一件事,你便去督促後頭準備好飯食,到時候給將士們送到城頭上來吧!」張乾吩咐道。
「明白了,張將軍,末將馬上去辦。」聽到可以不呆在城牆之上,范魁如蒙大赫,轉頭便走,速度奇快。
真是廢物點心。
武關守軍迅速地動了起來,這一次屈完帶出來的二十萬大軍,可是太尉屈重這幾年來辛苦整軍的成果,是整個楚軍之中的精華,即便是留在武關扼守後路,負責後勤的軍隊,也遠非以前的軍隊能比,在激昂的戰鼓聲中,一隊隊士兵迅速就位,一台台床弩上,閃著寒光的弩箭對準了前面那並不寬敞的攻擊面,後方,更多的投石機也繃緊了繩索,當然現在他們投擲的已經不是石彈,而是炸藥包了。
將炸藥包點燃,然後利用投石機投擲出去,威力比石彈要大得多,這本是穎川郡檀鋒的發明,這兩年來,檀鋒與楚國來往緊密,楚人倒也學會了這項技術的運用。將原來的投石機稍加改裝,便要投擲炸藥包。
楚人的炸藥包中,混裝著碎瓷片,爆炸開後,傷害力也是不容小覷的。而陶罐手雷現在更是被普及到了軍隊之中,這種東西,對付蟻附攻城的步兵也極其好用。現在楚國可不缺炸藥,屈完攻秦,第一個目標便是全城,控制了全城,便控制了那裡修建的龐大的炸藥作坊,而負責這一切的茅威,更是第一時間便被屈完一輛馬車送到了郢都。茅威在漢國之時名聲不顯,但現在,他可是秦楚兩國的炸藥專家,這樣的人,屈完當然不能放過。
「來吧來吧,我會讓你們再品嘗一次彭城之敗的。」隨著士兵們各就各位,張乾的心也慢慢地定了下來。
正面的漢軍在擺好陣勢之後,並沒有急於進攻,旌旗招展,他們似乎在等待著什麼,他們不急,張乾便也不急,他覺得時間在他這一邊,等到打退了漢軍的這一波進攻,得想辦法將少習山重新奪回來,如果有了少習山的輔助,武關將更加穩如磐石。
而此刻,少習山上,龍斌舉著望遠鏡,亦在打量著武關之上的城防布置,這個望遠鏡是他從師長哪裡借來的,這東西現在產量極少,還只配備到了師一級,所有的鏡片全靠手工打磨,而且出廢品的比例居高不下,價值極為驚人,不過的確是好東西,透過望遠鏡,山下本來小如螞蟻的武關守衛便如同被拉到了眼前一般,連臉上有幾顆痦子都看得清清楚楚,龍斌琢磨著打完這一仗之後,是不是想個法子給師長將這東西吞沒了才好,有這樣一個玩意兒,打起仗來斟測敵情,可是便利不少。
看了一會兒,他將望遠鏡遞給了身邊的炮兵營長,「你仔細看看,第一波攻擊,便是將他們的投石機給我全部炸羅,不然他們將炸藥包投擲出去,會給我們的攻城軍隊造成巨大的傷害。」
炮兵營長仔細看了一會兒,咧嘴一笑:「龍團長放心,這些楚人毫無隱蔽意識,這些投石機就這樣擺在哪裡,而且個頭巨大,簡直就是現在的靶子,看我將他炸成渣渣。」
「準備動手吧,進攻將從我們這裡發起,師長費了偌大的力氣將你們這十幾門炮拖上山來,可是寄予了大希望的。」龍斌笑咪咪道。「望遠鏡先借給你用,瞄準一點,爭取一個個的點名,師長說了,這一戰,攻取武關不是大事,最重要的是要守住武關,因過頭來,屈完肯定要像個瘋子一般來打擊我們。到時候,你們的炮還有大用呢,節省點彈藥,這秦國的道路太渣了,運一車炮彈過來太費勁了。」
「放心吧您吶!」炮兵營長笑咪咪地道。(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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