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韓青竹催更的時候是兇殘的一點,不過做事情還是不馬虎的。
陳洛此時看著從萬仞山傳來的情報,這裡面甚至有一些已經超出了陳洛可以接觸的程度。
其中不僅僅包括了蠻族的情報,還有一些正氣長城防線的布局。
陳洛腦子一轉就知道韓青竹的想法了。
不就是想讓自己寫後續《三國演義》的章回的時候,以這些素材為原型唄。
可惜,原著不是我寫的啊。
……
「拓古城……」
「莫爾丹部所屬拓古域之蠻城,城內常駐有二品大蠻王一尊,三品蠻王兩尊,四品蠻侯四位。」
「其周邊大型部落有……」
「其主要特產有……」
「其中二品大蠻王為……三品蠻王為……四品蠻侯為……」
「兵力構成主要為……」
「主要威脅天波城方向,常見進軍路線為……」
陳洛看著那密密麻麻地記載,仿佛回到了前世大數據時代。
鎮玄司這工作做得很踏實啊!
陳洛將這些情報一一看去,除了拓古城,其他重要的蠻城也都有詳細的記錄,不過陳洛也發現,越深入蠻天之下,情報也就越少。
大致將這些情報都記下來,陳洛又看了看正氣長城的情報。
目光從九鎮往下看,陳洛突然被一個城市給吸引了——
太平城!
之所以叫太平城,是因為這座城的標誌:太平書院。
第一次聽到太平書院的名字,是從小紀的口裡,隨後在麟皇擂上,認識了來自太平書院的學子,尤其是那個半人半妖的陸念風,至今陳洛還是印象深刻。
不過現在再看太平城,陳洛卻有了不一樣的感覺。
因為這座太平城,也是一個聖道地。
半聖張橫渠的聖道地。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這是張橫渠的立道聖言,也是如今儒生的踐行之道。
事實上,張橫渠最初只是在一座叫「莆仙堡」的地方建立了一座「太平書院」,隨後書院慢慢擴大,最終才形成了一座城。
太平城不大,大概只有東蒼城十分之一大小,人口也不多,區區萬人而已。
但是它卻是唯一一座遠離正氣長城,紮根在千里荒原上的城市。
如果仔細看輿圖,就可以發現,它恰好卡在了遂安鎮與九原鎮的兩斷正氣長城空隙地帶的最前方。
曾經有好友勸張聖將聖道地安在正氣長城之內,張聖笑道:太平是開出來的,不是守出來的。
區區蠻原,人族一樣立城。
要讓蠻族知道:寇可往,我亦可往!
事實上也是如此,在人族處於攻勢時,太平城就是人族最前方的進擊基地;而處於守勢時,太平城就仿佛是一柄架在正氣長城前方的劍尖,直指蠻族,隨時準備著反擊。
自太平城立城以來,就已經隕落十數萬儒生,數百位大儒,以及張聖。
直至如今,太平城依然遙對著蠻族的荒風城,讓對方越不過太平城一步,被稱作北境第十鎮!
能做到如此地步,除了遂安、九原兩鎮與太平城的協作,還有最重要的原因,那便是太平書院。
與中京的折柳、紅袖這樣的書院不同,太平書院來者不拒。
但凡身懷開太平之心的儒生,來到太平城,不管你之前是什麼師承什麼學院,只要通過了太平書院的測試,你就可以自稱太平書院的學子,學習太平書院真正的精髓。
每年,都會有無數年輕的儒生背上行囊,前往太平城,入讀太平書院。
每年,都會有無數人戰死在太平城。
他們不求長生,不求聖道,不求治世,不求文名。
只求,太平!
正如太平城城門上的刻字一般。
「萬載蠻風,不涼一腔熱血。」
「十年芳華,盡顯滿懷豪情。」
與如今北上尋武赴東蒼相比,太平城的「青春風暴」早已持續了千年。
有道是:
烽火照北境,心中自不平。
牙璋辭鳳闕,鐵騎繞蠻城。
雪暗凋旗畫,風多雜鼓聲。
寧為百夫長,勝作一書生。
陳洛長吐一口氣,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東蒼城能與太平城一樣,一文一武,交相輝映!
……
「呼!」陸念風抖了抖身上的雪,走進一間碩大的殿堂,一絲絲壓迫湧向他的神魂,他輕輕哼了一聲,驅散這些壓迫。
在房間內,放眼望去,大約有四五百名年輕儒生盤膝而坐,緊閉雙眼,無論男女,每個人的額頭都沁出密密的虛汗。
他找了個空閒的位置坐下來,身邊一位女儒生正愜意地喝著茶。
這裡是太平城中最神聖的儒骨殿,沒有其他的意思,只是單純的描述而已。
因為這座大殿一磚一瓦,一棟一梁,全是用戰死儒生的屍骨燒成灰,混入材料中築成的。
陸念風知道,如果哪一天自己也死在了太平城附近,又僥倖留下屍骨,他也會成為這座儒骨殿的一部分。
沒什麼忌諱,每個人都以此為榮。
更何況,其中最大的那根頂樑柱,裡面混合的可是張聖的遺骨。
「太平夢」是太平書院入院的唯一一道測試,會有大儒將學子的神魂拉入到太平城所經歷過的戰鬥中,讓他們去做選擇。
難點在於,這不是虛構的幻境,每一次戰鬥都是實實在在發生的。每一次戰鬥,都能在儒骨殿中找到參與者。
在這次測試中,如果最終發現心性不適合,就會婉拒對方的入學要求。
望了一眼坐在眾人中間的白鬍子老者,陸念風輕輕嘆了一口氣。
「吳師選擇了哪一年?」
「平帝,太康六年。」那女儒生輕輕說了一聲。
「太狠了。」陸念風感嘆了一聲。
平帝太康六年,蠻皇薩克魯強襲太平城,太平學院大儒全部戰死。
……
王玄策看著燃燒著的太平城,有些茫然。
這就是被人讚頌的太平城嗎?
怎麼會如此的無力?
大儒的屍體一具具從天空中墜落,蠻軍衝殺進太平城中,肆意屠殺。
王玄策看到一名蠻族抓向一名普通人,熱血上涌,也顧不得這是不是幻境,直接沖了上去,可還沒有攻擊,那蠻族直接揮刀,割掉了王玄策的腦袋。
……
王玄策看著燃燒著的太平城,他記得剛才自己死了。
難道還沒有出幻境嗎?
同樣的一幕再次發生,依舊是大儒的屍體一具具從空中墜落,蠻軍衝進了太平城中。
之前砍下王玄策脖子的蠻族同樣正要抓向那個普通人,王玄策再一次衝上去。
這一次,他小心了那蠻族的刀,卻被蠻族北上的一隻手直接穿透的心臟。
……
陸念風看著在場的儒生,他們每一個人都捏緊了拳頭,緊緊閉著眼,似乎不願醒來。
「吳師的標準是什麼?」陸念風問道。
「九死!」女儒生淡淡回答。
……
王玄策望著刺穿胸口的長矛,感覺到生命的逝去。
這是他第六次死亡了。
他不知道還有死幾次,他救下了兩個人,自己死了六次。
明明是幻境,可是死亡的感覺依然那麼清晰。
他雙眼一黑,再次睜眼,他重新站在了破敗的太平城中。
……
「啊——」終於,一個女子大喊一聲,睜開雙眼,雙眼淚水直流。
她望了望左右,知道自己沒有通過測試,也不爭辯,緩緩站起身,走了出去。
陸念風欲言又止,那喝茶的女儒生說道:「不必擔心,風師在外面,會調養他們的神魂。」
陸念風點了點頭。
……
時間一分一秒的走著,從儒骨殿中走出的人越來越多,直到最後,只剩下百餘人。
此時每個人的臉上都大汗淋漓,汗水從露珠上滴下來,砸落在地板上。
他們沒有一個人睜眼,但是每個人都淚水不止,但是他們都咬著牙,堅持著。
終於,一道渾厚的鐘聲響起,所有人都同時睜開了眼睛。
「好孩子,你們都通過的考驗!」老者站起身,朝著眾人一拜。
通過考試的年輕儒生沒有歡呼,沒有雀躍,他們只是安安靜靜地看著那位大儒,想要一個解釋。
這個測試,到底有什麼意義?
那位被稱作吳師的大儒滿意地看著那一雙雙年輕的眼睛,輕聲說道:「死,可怕嗎?」
「生,我所欲也;義,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捨生而取義者也。」
「你們來到太平城,我知道,你們都是有取義之心,可是,你們真的了解死嗎?」
「太平書院,絕不會慫恿你們去死,絕不用大義捆綁你們去死,絕不會讓你們覺得你們要去死。」
「幻境中,不救人,便不會死;直接出城,便不會死;」
「你們,都是死了九次!」
「好孩子!」
「你們都是好孩子!」
「真正的大義,是不悔!」
「亦於心之所向兮,雖九死猶未悔!」
「你們,是真正的仁者。」
「太平書院,以有你們這些學子而無比榮耀!」
說完,吳師再次深深一拜。
此時,終於又了一點響聲發出,是通過考驗的一個小女生的抽泣聲。
接著,抽泣聲越來越大,化作了嚎啕之聲,響徹儒骨殿。
陸念風卻笑著走出了殿堂。
人族,真是一個很棒的種族啊……
……
東蒼城。
「不錯!」陳洛從剛剛興建完畢的武堂中繞了一圈,點了點頭。
聽說是給孩子建武堂,市民都熱情高漲,尤其是那些新來的,說是寧願睡在大街上,也要先把孩子的武堂建好。即便他們中大部分還是個單身漢。
原本計劃半個月的工作,短短兩天就全部完工。
有練功的校場,有學文的教室,有就餐的食堂,還有各種各樣按照陳洛圖紙建築的功能室。陳洛仔細檢查過,都非常認真。
陳洛滿意地走出學堂,只見學堂入口處一面空白的牆壁。
秦當國笑道:「按儒家的規矩,無論是學堂還是書院,成立時都要在這蕭牆上寫一篇勸學之文。」
「這是第一處武堂,將來都是些稚童入學,第一片勸學將對他們有至關重要的影響,還請侯爺親自執筆。」
陳洛心中一閃念,點了點頭。
人族之國度上蠻下妖,東海西佛,可謂中國。
就是它吧。
陳洛深吸一口氣,提筆蘸墨,揮毫而就——
「紅日初升,其道大光。河出伏流,一瀉汪洋。潛龍騰淵,鱗爪飛揚。乳虎嘯谷,百獸震惶。鷹隼試翼,風塵翕張。奇花初胎,矞矞皇皇。干將發硎,有作其芒。天戴其蒼,地履其黃。縱有千古,橫有八荒。前途似海,來日方長。」
「美哉我少年中國,與天不老!」
「壯哉我中國少年,與國無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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