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哲……你……」她把身上凌亂的衣服三下五去二就整理好了,慢慢的從車廂裡面鑽了出來。
「你把李永旺打死了?」
我抬起頭看了看這張熟悉而又美麗的臉,咬住嘴唇狠狠的點了點頭,她嚇了一跳,趕快向死一樣的李永旺的身體胸口上摸了摸,臉色頓時變成了慘白。
「怎麼辦?怎麼辦?」她焦急的嘟囔著,身體也和我一樣不住的顫抖,甚至抖的連站立都很難。
「快快快,我們擦掉我們的指紋,然後趕快逃,警察肯定不會查到我們的……我們快走……」她開始無語輪次起來。
顫抖著從衣服上撕下一片布片出來,在李永旺的車窗上擦了擦,甚至連擋風玻璃上的半截磚頭也輕輕的抹了一遍兒。
那時候我還年輕,甚至還沒有眼前的這個女人有主見,默默的看她弄完這一些,我狠狠的錘了一下還在不由自主正在發抖的腿,想要站起來,可是腿卻一陣陣的發軟,怎麼也站不起來……
最終,在她的攙扶下,我站立起了身體,努力的向這條街道的最裡面走去……
這條街離我家不是太遠,但是我不敢回去,一是身上弄成這樣子,回家以後肯定會被父母罵死,二是我也不能回家,按照我父母的性格,他們肯定是要把我送走,以後萬一查到我,肯定會給父母在增加一條包庇的罪名。
王麗麗一直在我身邊兒,她也嚇的不輕,剛才是提著膽子把我拉扯走,現在到了安全的地方,她反而癱軟在地上,再也起不了身了。
這個廢棄的水泥管廠離我家並不是太遠,小時候我和夥伴們常常來這裡捉迷藏,曾經這裡是我們的天堂,到處都可以看見我們的秘密「軍事基地」。
我的胳膊不再流血了,但是不能動,一動就鑽心的疼,而且不知道是心理作用,還是真的流血過多,我感覺身上一陣陣的發冷。
廢棄的水泥管裡面不知道被誰鋪了很多的麥秸,我們兩個就坐在這水泥管子裡面,相對看著,默默無語。
我忽然間有些後悔,如果今天晚上沒有出來的話,就不會看到這一幕,也不會把李永旺打死,但是也有一絲的慶幸,如果不是出來,我的女神可能真的就被李永旺那個畜生糟蹋了。
「申哲,你逃吧!逃到廣東去,那裡亂,肯定不會被抓起來的,如果不逃,萬一被抓起來,還會連累你爸媽……」王麗麗的每一句話都像是揮舞了一下錘子,一下一下的錘在我的心中。
「我還要參加高考……」忽然間我才意識過來,我殺了人,都已經成了犯人,這高考肯定是參加不成了,就在這一刻,父母的殷切還有我這些年的努力都化成一個七彩的肥皂泡泡,就在剛才,我親手用磚頭,狠狠的砸破了……
又是相對無言,心被狠狠的揪了起來,又狠狠的摔在地面上,我把食指放在手裡狠狠的咬了上去。
王麗麗忽然哭了起來,先是小聲的抽泣,然後雙手捂住臉,再也沒有聲音了,只能聽見淚水滴落在乾燥的麥秸上面的聲音。
「你別哭了,我煩死了。」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又深深的嘆了口氣。
「申哲,我知道……你……喜歡我,我……我知道,但……是我害了你,我害……了你……」王麗麗一邊兒哭著一邊斷斷續續的對我說道。
我的眼淚也止不住的流了出來,我腦袋一熱,雙手抓住她的肩膀,緊緊的把她湧進我的懷裡,死死的摟住,明顯的感覺到她的身體一震,連抽泣都停止了一下,然後她遲疑的雙手也狠狠的摟住我……
「申哲,你要了我吧!」她忽然間在我耳朵邊上突兀的說道,我楞了一下,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
警車呼嘯著從街道上過去了,我和她兩個人正站在院子裡,從院字鐵門的縫隙中可以看見紅白藍的車燈閃過去的一瞬間。
這時候已經是夜裡四點多了,輕輕的打開房子的門,我們兩個悄悄的溜了進去,握住王麗麗的手有些潮濕,正要向我房間走的時候,忽然間客廳的燈亮了起來。
我們兩個暴露在這一片的光明之中,父親從房間裡走了出來,他明顯嚇了一跳,但是看清是我的時候,他的嘴扇動著肯定是想罵出兩句髒話,但是他眉頭忽然又一皺,看見了我身後正要躲藏起來的王麗麗。
「爸……你……」
夜裡父親身上並沒有多穿衣服,他尷尬把身體又縮回屋子裡,但眨眼間他又出來了,狠狠的抓住我的胳膊,他的臉上透露出一絲的暴怒,連呼吸都粗重起來。
「怎麼回事,你什麼時候出去的?跟誰打架了?誰把你傷成這樣子……」他對我吼道,我的心震動一下,鼻子泛起了酸味,喉頭好像是有什麼東西哽住了一樣,說話都說不出來,眼中的淚水不要錢似的就向外涌了出來。
聽見父親吼叫的母親也披上衣服從房間走了進來,她一眼就看見了偎依在我的身邊的王麗麗,趕緊從屋裡拿了件我爸的衣服出來,給我爸批上。
父母的臉上有生氣,有擔心,更有難過,我和她都不知道怎麼開口把事情說清楚,我想當時麗麗比我更加的不知所措,因為她抓住我手臂的手,指甲都已經狠狠的扎進了我的肉里她卻渾然不知。
當我把一切講出來後,我身上頓時輕鬆了不少,但是父母臉上卻寫滿了震驚,憂慮和悲傷……
「麗麗說的對,你快逃,去……廣東,廣東,對了,對了,李毛不是在廣東嗎?你去找你表哥去,別回來了……」
人都是自私的,我的父母沒有勸我自首,兩個人先是埋怨後來就開始翻箱倒櫃的找現金去了。
我找出家裡的醫藥箱子,麗麗從裡面取出紗布碘酒和剪刀,輕輕的胡亂把胳膊上的短袖剪開,我明顯的感覺一疼,她趕快用嘴輕輕的吹著。
傷口上面傳來了一陣舒舒麻麻的感覺,跟許多螞蟻在上面爬一樣,我不敢看自己的傷口,扭過頭,牙齒咬的緊緊的。
麗麗默默的用碘酒把我的傷口消了毒,再用紗布一圈一圈的纏繞在我的傷口上面,我則是默默的看著她在做這一切。
父母從屋子裡面走了出來,他們的臉上掛著憂傷和擔心,但是我知道他們的心中現在已經被失落占滿了,忽然的變故讓他們都接近了崩潰的邊緣。
馬上就要高考的我忽然變成了逃犯,天下任何的父母遇到這樣的事情,或許接受不了這樣的事實。
我忽然間哽咽起來,連話都說不出來,母親看了看我手臂上纏繞我紗布,輕輕的對王麗麗說道:「姑娘,你跟我過來一下,我有事情要給你說……」
王麗麗看了我一眼,低著頭跟著母親的腳步向裡屋走了進去。而父親卻坐在了我的身邊,屋子裡的氣氛迅速的凝固了起來,相對無語。
父親最先打開沉默:「大半夜你怎麼就出去了……」
「我…」一時間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
也許最了解我的就是父親了,他嘆了口氣,又道:「好了,你也大了,本來我還希望你能上個好點的大學,找個好點的工作,但是現在什麼都晚了,警察可能很快就會查到這裡,你快走,先打個車到鄰縣,然後明天一早就走,記住兒子,不管任何的時間都要學會堅強,我們是男人,不要被困難打倒,等這事情平息了,如果有可能再給家裡聯繫,到廣東以後,找到你李毛哥,唉……還是最好不要找他,但是你一個人從小到大又沒有出過門,這……」
父親忽然間變的變成了話嘮,我知道他是擔心我,我想表現的不讓他們擔心,但是又不知道怎麼表現,畢竟那年我才18歲……
「把你的煙拿出來,我抽一根……」
我楞了楞,我從來不在父母的面前抽菸,我還以為父親不知道我已經染上了這一惡習,但是沒有想到他早就知道,只是沒有說出來。
我起身,到自己的屋子裡面,拿出一盒廉價的沙河煙出來,從裡面拿出了兩根,一根給父親,一根放在了自己的嘴巴中,齒輪打火機輕微的發出一聲嗤響,火苗冒了出來,給從來不抽菸的父親點上,我自己也點上煙,深深的吸上一口,吐了一口煙霧出來。
「咳咳……」從來不抽菸的父親咳嗽起來,不知道是煙嗆的,還是因為對我的擔心,他的眼圈忽然間紅了起來,一隻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面:「以後出了門,父母就再也照顧不到你了,以後要圓滑,不要再那麼的倔,火爆脾氣不好……」
說道這裡,我一樣哽咽了起來,我狠狠的咬住自己的牙齒,一股難以言喻的感覺在自己的胸口激盪著,眼淚止不住的就從臉頰上滑落。
那年代出租車在我們老家還是很不好打,我們兩個上了出租車的時候,已經是凌晨六點了,這時候的天已經大亮,為了遮掩身上的傷,我身上穿著父親的白色襯衣,把手臂上的傷遮掩的嚴嚴實實。
回頭看了看父母,我的嘴巴顫抖了幾下,看著他們的面孔,兩張為了**碎了心的臉,我的拳頭緊緊的握了起來,淚水拼命的向外涌了出來,父親輕輕的把車門關上,隔著開了的車窗說道:「兒子,以後的路自己要走了,好好走……」
母親緊緊的抓住父親的胳膊,雖然沒有哭出來,但是眼淚已經在她的臉上在施虐,我的心口好像是被什麼堵住了一樣,我別過頭去,麗麗也跟我一樣,強忍住臉上的淚水。
「爸媽,我走了,你們保重……」
說完最後一句話,我沒有再看上他們一眼,我怕我看了最後一眼,就沒有勇氣離開他們,離開我最親的親人。
車上的司機踩了一下油門,出租車慢慢的前行了一段,兩邊的建築和樹木都飛快的向後跑去,我回頭看了看他們兩個有些模糊的身影,用袖子抹了一下眼睛,狠狠的咬住自己的嘴唇,平明的壓制著哭聲,身體不住的抽動著,麗麗輕輕地抱住了我的頭,把我的頭頭埋在她的懷裡面。
我第一次哭的像個孩子。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183s 3.5563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