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是同道中人,七星觀主持也沒有怠慢,但孫陽提出的要求卻讓他一下子抓瞎了。
一個他根本就沒有聽說過,早在將近二十年前就死了的道士,誰知道他留下了些什麼東西?又有誰知道他有沒有教過什麼徒弟?
孫陽其實也算是病急亂投醫了,家裡其實很早以前就知道七星觀是一群沒什麼法力的假道士在主持,但這本符書畢竟來源於此,孫陽滿心希望著多少能夠在這裡找到一些蛛絲馬跡。
但這本符書的轉交也是十幾年的事情了,道觀翻修了好幾次,越來越富麗堂皇,當年的那些屋子早就全都被拆掉了。道觀里的道士來來去去換了好幾茬,也多了起來,主持、監院、八大執事裡面沒一個人知道孫陽要找的是誰,更沒有人知道他在說什麼。最後還是把一個在觀里呆了將近二十年的老道士想起的確有過這麼一個人,但他留下了什麼,又和道觀里哪些人關係好,他怎麼也記不起來了。
孫陽非常失望,不過他還是給觀里捐了一大筆錢,同時也告訴主持,只要是與那個老道士有關的東西,不管是什麼,他都會按照收購古董的價格來捐一筆香火錢給七星觀。
這話讓主持、監院和庫頭又急忙到觀里的倉庫里翻找了一陣,甚至連經堂里也翻了個底朝天,但令人遺憾的是,這個老道士除了那本已經交給孫陽的符書,甚至連他的道號都沒有留下。敗獨壹下嘿!言!哥
「有任何線索的話,打這個號碼給我。」孫陽對主持說道,後者對他捐的香火錢千恩萬謝,同時也保證一定會認真把觀里的東西認認真真地再梳理一遍。
「師兄,找到什麼東西真要給他?」監院心有不甘地問道。
「你傻啊?」主持恨鐵不成鋼地答道。「當然是拿去古董行看看能不能賣上價錢,然後再考慮給誰!這還要我教你?」
拋開七星觀的混亂不提,孫陽又去了一趟南城觀。
那個曾經被附身的老道士已經不見了,破爛不堪的觀門用一把銅鎖胡亂地鎖著,地面上是厚厚的落葉和灰塵,看上去已經很久都沒有人來過。
他直接往後面的廢墟走去,走向那塊他曾經在上面吐納打坐,並且發現了不凡的石台。
周圍非常清淨,在這樣難得的大晴天下,石台卻在眾多大樹的蔭庇下,令人感到恰到好處的舒適,似乎天生就能讓人的心境平和下來。
他在石台上坐了下來,只是稍微入定,便能感覺到許多微小而又溫暖的東西正源源不斷地從周邊聚攏過來,進入他的身體,與他體內正在緩慢流動的炁混合在一起,然後注入氣海。那種感覺,與他昨天晚上在家裡所得到的感受完全一致,但卻濃郁了許多倍。
孫陽對此再無懷疑,這裡必定是一個難得的洞天福地,對修煉有著極大的好處,唯一不便的,只是它距離遠山的距離。
但孫陽來這裡並不是要尋找一個合適修煉的地方,他把背包中的符紙、硃砂和毫筆取了出來,鋪開放在那塊石台上,然後閉上了眼睛,就像昨天晚上那樣,摒棄了自己的雙眼,而是以內心去感受這裡的一切。
山下集市上的車喇叭聲、討價還價、孩子的嬉笑,山間的蟲鳴、鳥叫、山風拂過枝頭的呼嘯,還有更遠的地方,作坊中的機械在發出轟鳴,他努力地把這些東西從自己的意識中驅逐出去,輕輕地背誦著道德經。
道可道,非常道……
每一代修士對於不過區區五千字的道德真經都有著不同的理解,從中也衍生出了千百種不同的運用法門。但孫陽此刻卻有種感覺,為何非要試圖去解釋它呢?數千年前老子五千言中的道理,用不同時代不同狀態不同背景下的思維去解讀,難道真的能夠體會出其中的真意?
為什麼就不能放棄對它們的曲解,單純地去欣賞和體會這些文字本身的優美和意境。
在一邊邊的念誦中,那些喧囂的聲音在不知不覺中煙消雲散,天地間似乎只剩下了他自己。
前所未有地,在這樣的環境中,他突然有了一種異常神聖的感覺。
面前應該是三清殿,背後或許會是玉皇閣,而兩側,應該是供道士們居住和修煉的耳房。閉上眼睛,把眼前這些已經面目全非的廢墟忘卻,他似乎可以感受到南城觀在徹底被毀前的舊貌。
一間間雕樑畫棟的建築突然出現在他的腦海中,微風輕輕拂過那片松濤,宛如有人在低聲地念誦著經文。
他似乎能夠一個個身穿青色道袍的修士就在距離自己不遠的地方,打坐,修煉,或撫琴,或練劍,在松下弈棋,在屋前論道,而自己,就像是這些人當中的一份子,正端坐在一間靜室之中,焚香定神,準備繪一道符咒。
他拿起了端放在一邊的毫筆,恰到好處地蘸滿了硃砂,毫不停頓地在符紙上落了下去。
那筆像是突然有了強大的吸力,引導著他把自己身體裡的真炁平穩地灌注到筆端,融入那淡淡的硃砂之中。不像是在畫符,倒像是在調息打坐,真炁從他的筆端流出,又從他扶住符紙的另外一端湧入身體,如同一條涓流不息的小河,歡快地流淌著,把蘊含著靈氣和意志的印絡隨著硃砂一起刻在那張符紙上。
他還是沒有睜眼,但他卻可以感覺到紙上每一根細小的纖維,感覺到筆上每一根毫毛的扭曲和舒張,感覺到每一硃砂在紙面上的流淌。
筆上的硃砂剛好在最後一筆全部流淌到了紙上,而他身體裡的真炁也恰好在那一刻全部流到紙上。從未有過的感覺,心無旁騖,全神貫注,一氣呵成,但卻比任何一次繪製符咒都更疲累。當他把已經變得如山般沉重的毫筆放在一邊,腦子裡突然一空,差點一頭栽倒在面前的石板上。
他終於睜開眼睛,他將符紙放在石台上的時候還是午後三點,但現在,周圍已經完全黑了,就連山下的小集市也沒有了任何燈光,他看了一下表,已經是不知不覺中,這一道他已經繪製了無數次的護身符竟然用去了超過八個小時的時間!
但在他眼中的這道護身符卻與他之前花費二十分鐘就能繪製的那些完全不同,它在黑暗中隱隱約約發出柔和的亮光,僅僅是看著它,似乎就已經驅散了黑暗和夜晚的涼意。
再一次閉上眼睛,孫陽可以清晰地感覺到一股微弱的引力正以它為中心吸引著周邊的那些充滿能量的微粒,如同一個微縮版的銀河,正在慢慢地旋轉著。
成功了!
他忍不住驚喜地站了起來,這時候他才發現,以他所坐的這裡為圓心,周邊地上的灰塵不知在什麼時候已經變成了兩條相互纏繞的陰陽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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