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耳朵掏了一遍又一遍,不敢相信村長說的話。
「村長,你說胡話吧!劉三死了?我昨晚都看到他活蹦亂跳的。」二毛大呼,這事能信嗎?
「我特麼也不知道啊!聽村里三爺說的,麻溜讓開,我先過去看看。」
村里死人不算是小事,劉三可不是像八爺一樣壽終正寢,他是青壯,要是涉及到什麼命案之類,村長這頭可是繞不開的。
「先去劉三家看看!」我腳往地上一跺,劉三要真死了,那肯定和周爺爺脫不開關係。
二毛沒有什麼異議,和我風風火火的往劉三家跑。他家在村子中間靠尾的那塊,一間紅磚房,家徒四壁,冬天都能漏風。
他家門口沒幾個人,就算有人也是看一眼之後趕緊走開,暗自在一邊啐口水。我知道,這是村里人去晦氣的最土方法。
「太慘了,死的太慘了!」村長身子抖成了糠篩,腿彎成一個小弧度,努力讓自己不要跪下去。
「艹!」二毛驚呼,趕緊把臉別到一邊。
我上去看了一眼,差點也喊了聲「艹」,劉三的皮不知道被誰給剝了,從脖子處開口,渾身血肉模糊,還有不少蒼蠅在上面飛。兩眼瞪大,嘴巴驚恐張開,死不瞑目。
而那張被剝下來的皮,就被一根繩子吊在旁邊,能看出手腳。
一陣風吹過來,腥臭的氣味讓我胃裡一陣翻湧,正好吹動了那張人皮,裡面居然零零散散的掉下東西。
我眼睛一下看直了,是金馬還有那些銅錢元寶,是周爺爺墳里陪葬的東西。我艹你大爺,這些玩意我看著劉三扔地上的,那個金馬我摸過。
「開…開明…開明嘞!」縱使二毛膽子大成這樣,同樣兩股戰戰,這小子抓住我的手臂不撒手了!他是怕啊!
他怕,我就不怕嗎?這死的也太慘了些,簡直慘無人道。
「二毛,你說昨晚見過劉三,在哪見到的?」村長忙道。
「墳地,我爺爺的墳地!」二毛失神道,「我爺爺的墳就是劉三刨的。他想偷陪葬品還欠下的賭債,我昨天想堵住他,讓他給跑了。」
村長又是一個哆嗦,小心翼翼往後瞅了一眼,「你說…說的都是真的?」
「哎呦!能不是真的嗎?這人還是我殺的不成?我要殺他也不會剝他的皮啊!」二毛什麼話都敢說,但他說的有道理。
村長沒有再問下去,這時候又一個人跑過來,是周伯伯,「二毛,你還在這裡幹嘛?趕緊跑一趟,去把吳道長請來。」
「爸,劉三死了。」二毛低沉道。
周伯伯先是一愣,「劉三死了?是喝酒喝死的還是被人逼債打死的?」
「都不是。」說著二毛把身子讓開。
周伯伯整個人往後一跳,「我的媽啊!誰這麼歹毒?這死的也太慘了吧!」
「爸,你再看地上是什麼東西?」
「金馬!你爺爺的陪葬品!」周伯伯駭然道,他似乎猜到了什麼,但是不敢說。
二毛道,「就是劉三刨了爺爺的墳,我昨晚把他堵住了,他說他害怕,就想把東西給還回去。」
難道人是周爺爺弄死的?死人還會殺人?說出來都沒什麼人信。周家父子也不敢信,此時此刻,也不想去追究劉三刨墳的事情。
人死如燈滅,從某種意義上,他自己已經付出了慘痛的代價,死成這個樣子也怪慘。
「難怪,難怪爺爺身上…身上全是血!感情是劉三的!」二毛原地跳起,周伯伯默然。
「可是…可是這事要怎麼說?」村長犯難了,人命關天,如今也不是什麼封閉的村子,這消息堵不住的啊!
「該怎麼處理怎麼處理!怕是警察來了也查不到任何事情。」我說道。
「只能這樣了!」村長頹然道。
「二毛,你先回家,我去找…去找吳道長。」周伯伯戰戰兢兢。
我剛想說句話,最後還是沒說出口,照我看,吳道士怕是說什麼都不會出手的,他上次走的那麼決然,哪還會處理這些事情。
我和二毛來到他家,門口同樣沒幾個人,周二叔跪在地上,不停磕頭。周爺爺的確回來了,但是正如二毛所說,屍體上全是血,全是血,衣襟已經被紅色的鮮血浸濕。
未曾凝固的血液從腳尖滴落,又添上一層詭異可怖。周爺爺腳上穿的,還是那雙鴛鴦布鞋。
我記得清清楚楚,昨天周爺爺下葬之前。周家人給他把鞋又換了回來,那雙鴛鴦布鞋是我親眼目睹送入了火堆。它,居然又出現了。
「二叔,是劉三掘了爺爺的墳,但是…劉三被人扒皮死掉了…爺爺身上的血…是劉三的。」二毛癱軟的跪在地上。
「爺爺,您有什麼冤屈就直說吧!別來嚇我們了啊!」
周二叔仿若沒有聽到二毛的話,怔怔出神,不敢正視他的老父,「你爸呢?吳道長來了沒?來了沒?」
「叔,你先別激動,我爸已經過去了,很快就會回來。」二毛先把他叔的情緒給穩住。
過了半晌,周伯伯一個人回來了,頹然道,「吳道長昨天就走了,沒人知道他去了哪?應該是在躲我們!」
這事對周家諸人來說,無疑于晴天霹靂,吳道士是他們最後的指望,最後跑了?
「開明,算伯伯求你了,宋先生到底在哪?我…我不該不聽宋先生的話啊!」周伯伯懊悔道。
要是他知道會發生這種事,肯定不計代價把周爺爺安葬在當初外公選的墳裡面。
「要不,我們把爺爺重新遷到那個地方?」二毛突然提議道。
周伯伯眼睛一亮,把自己腦袋一拍,「對啊!」
「沒用的!已經沒用了!人只要入土即安,人認家,屍認墳,再遷只會鬧出更大的亂子。」我嘆息道,這些都是我外公告訴我的。
周爺爺成了這幅樣子,肯定是胸中憋了一口氣,這是要成僵的前奏。不出幾天,他就會暴起傷人,最先遭殃的便是他的血親。
而且現在情況還沒有摸清,不能夠貿然用火焚屍,我外公既然千叮嚀不能焚,那就有他的道理。
「開明,開明,你一定要救救…要救救我們周家…」周伯伯突然跪在地上。
這下弄的我措手不及,他是急病亂投醫,是真的沒辦法了。
二毛低落道,「爸,你別為難開明了!可能這是我們家的報應。」
我知道,這小子不想拖我下水。我很想幫周家人,但是沒有任何頭緒,不知道怎麼幫。如果跟個無頭蒼蠅亂竄,不知道會惹出什麼亂子。
「報應,確實是報應,這是周老八早年做的混賬事,牽連了你們這些後人!」
我轉頭,發現我媽撫著我外婆走了過來。
「周伯伯,你快起來吧!有什麼能幫的,我肯定幫!」我忙去扶他。
我媽欲言又止,最後還是一句話都沒說,不知道想著什麼。
「莫婆婆,我爸…我爸他當年到底幹了什麼事?」周二叔問道。
「知道這件事的人不多,還是周老八當初告訴我家老鬼的,就是怕牽連你們,所以他才讓那老鬼給你們家點了個穴安葬。」外婆沉聲道。
「那…那宋先生到底去哪了?」周伯伯不死心,「現在…能救我們周家的只有宋先生了。」
「不知道!」外婆肯定道,「不過周老八的事情我可以講給你們聽。」
「周老八年輕的時候在隔壁村地主家幫工,那傢伙看上了大戶人家的小姐,兩個居然看對了眼。在一天周老八心一橫夜裡摸進小姐房間,行苟且之事。」
我倒吸一口涼氣,周爺爺當年也是個剽悍人啊!
「可是我…我媽不是什麼大戶人家小姐啊!」周伯伯道。
外婆斜楞他一眼,「這事在不久後東窗事發,本來這家小姐要許配給一家的公子,最後發現她守宮砂沒了,自然是知道犯了禁忌。這事,在當時是要浸豬籠的。」
「那小姐也不知道看上了周老八哪點,死都不肯供出姦夫,直到被推入河裡淹死,周老八都沒有站出來,反而偷偷溜了。」
「我爸做過這種事?」周二叔滿滿的不信任。
「做沒做過你說了不算,看到他腳上穿的鴛鴦布鞋了嗎?就是那戶小姐給你爸做的。」外婆冷笑道,「周老八雖然是個孬種,但是你們卻是無辜的。」
「當年我們家能在周家墩立足,你們家給的幫助不小,我家老鬼才提出要幫忙,但是…事與願違,還是出了岔子。」
「那麼周爺爺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問道,照外婆的說法,周爺爺並不是胸有怨氣要成僵。
「周八爺痛苦了大半輩子,懊悔了大半輩子,他對不起那戶小姐,他的後半生並不快樂。他其實有股執念,那就是獲得那個小姐的諒解,要不然每天都爬出來上吊。」外婆道。
「上吊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這老傢伙死了不安生,是會殺人的!」
「劉三…劉三就是被我爺爺殺的…」周二毛縮了縮脖子。
外婆冷哼,「那傢伙財迷心竅,不知死活去偷周老八的東西,倒是幫你們擋了一劫,要不然死的不是他,而是你們中的一個…」
周家人嚇的肝膽俱裂,而我神色複雜,原來外婆早就知道劉三會死,所以才不讓我們去攔著他。
「三天,最多三天,還會死人。這次沒人擋災的話,死的一定是周姓人!」外婆神色幽幽,有點駭人。
但是沒人質疑她說的話,我外公吃的是白事飯,而且是真正有本事的人。外婆常年跟在他身邊,知道一些事情很正常。
「怎麼辦!莫婆婆,您可一定要救救我們家!」周伯伯如同熱鍋上的螞蟻,看著他爸的屍體不知道該怎麼辦。
「他的愧疚需要你們周家人化解,只有得到那人的諒解,周老八才能安心的下葬,要不然就算是火化,你們家依舊雞犬不寧。」外婆繼續道。
二毛挺身而出,「莫婆婆,有什麼辦法就直說,只要能讓我爺爺安心入葬,做什麼都行。」
「碰運氣!」外婆眼睛一閉,吐了三個字。
「碰運氣?怎麼碰運氣?」我問道。
「你外婆的意思是要去找當年那個女子的魂靈,然後尋求諒解。」我媽回道,「這麼多年過去了,誰知道有沒有下幽冥,所以說…碰運氣。」
「碰運氣怎麼也比兩眼抓瞎要好!她死的地方在哪?我去找她,我給她道歉,求她諒解。」二毛急道。
我看外婆臉色微沉,就知道事情沒那麼簡單,心裡愈發覺得玄,但是都不敢催促。
「當年那個小姐死後,地主家就進了強人,一家上百口人,全部死在府中,連同整個宅子,被一把大火燒的一乾二淨。」外婆沉吟片刻。
周伯伯同樣沉默了一會,「莫婆婆所說的…是不是隔壁村那個張府?」
「張府?哪個張府?」
「隔壁村就一個張府。」我媽說道。
這下震的我久久說不出話,因為張府是十里八鄉有名的鬼宅,傳聞進去過的人沒一個能出來,實屬大凶之地。
我小時候,外公就警告過我,不要進張府,以他對其的忌憚,可以看出那個張府實在不是什麼良善之地。
要知道,我外公可是能和胡然還有店長打交道的人,他著重提醒的地方,能是什麼好去處嗎?
二毛咬牙,「事情已經這樣了,就算是龍潭虎穴我也要闖一闖,張府又算得了什麼?」
周家還有退路嗎?沒有!如果坐以待斃,後果不堪設想。
「你住嘴!我去!」周伯伯喝道,「我去張府找她,既然是我爸欠的債,我這個做兒子的還!」
「憑什麼你去!」周二叔站起來。
周家兩兄弟雖然也會吵架,但是沒人能質疑他兩的感情。
「你們兩誰都不要爭了,這張府,你們都不能去,二毛去最合適。就算我家死鬼回來也不一定有什麼好辦法。」外婆突然轉頭看著我,「開明…」
我媽陡然把我抱住,衝著外婆大喊,「媽!」
二毛也反應過來,拍了拍胸膛,「我一個人去就行,不用捎上開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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