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九阿哥才帶了一身疲憊回來。
「好像有什麼是爺不知道的……」
他跟舒舒說起今日情形。
「祭明太祖陵,這個就是臨時加上的,不在之前的行程里,又要明令天下找明之後裔……」
九阿哥若有所思,道:「這一路上也沒有發現旁的啊……」
舒舒遞了茶水給他,直接想到傳說中的洪門。
洪門的大本營好像就在江南。
這是得了什麼消息了?
只是這個就不好跟九阿哥提及了。
沒道理一個辦差的皇子都不曉得,她偏猜得這些。
她就道:「爺要是實在好奇,就問直郡王與七貝勒好了!」
這兩位負責南巡安防的,對於這種消息應該比較靈通。
九阿哥搖頭道:「爺就是好奇,可也不想問了,指定不是什麼好消息,打打殺殺的。」
他之前在御前掰扯的那番信了因果的話,倒不是扯謊。
確實是佛家的書跟故事看多了,這心腸就軟了。
可是打記事開始,幾次跟「朱三太子」沾邊的桉子,都是一茬茬殺人。
「幸好爺不在刑部行走,爺只看著桉宗都鬧心扒拉的,好幾晚上睡不好,四哥沒事人似的,挺厲害!」
九阿哥感慨道。
舒舒想起南巡隊伍來江寧前二次駐蹕蘇州府,聖駕親自往松江撫民。
松江前幾年因天災人禍,出過民亂。
明面上是需要賑濟的百姓遭遇不公,去縣衙鬧事,實際上是圍攻縣衙,開了官倉。
真要說起來,形同造反。
可是江南太過敏感,此事就被壓了下來。
大事化小,小事化無。
舒舒瞥了九阿哥一眼,這還是先頭隨聖駕去松江之前九阿哥告訴她的消息,沒到一旬功夫。
結果一點敏感性都沒有,壓根就沒有將大索與民亂想到一塊去。
眼見著舒舒的眼睛落到自己身上,九阿哥道:「這是想爺了,今天怎麼過的?」
舒舒很是克制的笑了笑,道:「九妹妹帶了曹格格過來說了會兒話,謝謝爺了,還想著這個。」
實際上並不是,是姑嫂八卦了一番曹格格學規矩之事,然後小美人摘花回來,幾人又插花,而後中午舒舒也留了飯。
偷得半日閒。
九阿哥輕哼道:「要不怎麼辦呢?你怎麼粘著爺,要是爺不在,這整一天呢怎麼熬?」
舒舒:「……」
這一位好像是真的這麼想的!
顛倒黑白,還能這樣理直氣壯。
舒舒也就點頭認了,道:「是啊,想著爺今兒要在外頭勞乏,我中午都少吃了一碗飯。」
只吃了兩碗半,怕吃多再嚇到小姑娘。
九阿哥的嘴角都要咧到耳邊,卻還記得正經事,道:「岳父、岳母給你的信應該也是走兵部,還有福松那邊的信,應該也就這幾日了,爺明天去問問……」
尋常齊錫夫婦不會走兵部來信,可是這個是給女兒報喪,還要守制,應該就是走兵部了。
提及這個,舒舒真有些歸心似箭,道:「聖駕什麼時候出發,從江寧到京城要走多久?」
九阿哥算了算,道:「明日休整一日,後日移駕,中間不會再逗留了,頂多就是揚州府或淮安府駐蹕一晚,這樣算下來,應該不到一個半月就能到京了。」
到了次日,九阿哥沒等去找兵部的人,那邊就有人過來送信。
是兩封信,一封是齊錫夫婦給舒舒的,一封是福松給九阿哥的。
舒舒迫不及待,打開了家書。
「額涅生了?!」
舒舒先找到這個消息,提著的心終於放下:「初七丑正誕一子,母子平安……」
九阿哥道:「那不就是你大伯沒了的次日麼,是不是岳母驚到了?」
舒舒繼續往後看下去,道:「信中沒提,不過額涅的產期差不多也就是這時候。」
九阿哥打趣道:「沒有生下小格格跟你爭寵,是不是偷著樂了?」
舒舒看了九阿哥一眼,道:「我是那小氣的?」
好像是有那麼一點點。
要是生個幼妹,她也會疼愛,可是也有種被取代的感覺。
多個幼弟,好像少了一點點酸。
她自己心裡囧的不行,居然被九阿哥看破了。
九阿哥很想要點頭,想了想忍住,也去看福松的信。
舒舒已經看到後頭。
就提及了伯爺說起錫柱身世存疑的細節,還有那個跟拴馬樁有關的往事。
齊錫當天就從海淀叫邢全夫婦回來,準備徹查舊事。
還有當時給錫柱接生的穩婆,錫柱生母身邊早年服侍的老人,打算都要找到,準備全都一一查過。
舒舒嘆了口氣,道:「阿瑪是心疼大伯,大伯自己不敢查,這樣稀里湖塗的,可真要是錫柱是大伯血脈,阿瑪就算惱他,也會想著好好安置。」
或許旁人眼中,會誤會齊錫此舉是為了證死錫柱不是董鄂家血脈,絕了後患;可是舒舒曉得,不是的,阿瑪是怕錯判了,讓大伯的骨血流落外頭。
即便錫柱不孝,可是大伯對血脈已成執念。
九阿哥眼睛閃爍,道:「這拴馬樁也不是人人都長的,可這三人都長了……」
舒舒撂下家書,看著九阿哥,道:「爺想到什麼了?」
她自己對拴馬樁了解不多,就隱約記得確實有遺傳因素是主要原因,其他就是因為藥物或輻射的原因。
反正是胎兒在母體裡就形成的。
九阿哥摸著下巴,道:「爺覺得,等回到京城,你應該問問岳父、岳母,已故太岳父有沒有拴馬樁……」
舒舒被雷的不輕,道:「應該不至於吧,那個邢全不是說是大伯奶兄弟,比大伯還大兩月呢……」
要真的跟舒舒祖父有干係,那就是董鄂家的庶長子,伯爺跟齊錫的庶兄。
把兒子當下人養,是舒舒祖父不慈,還是舒舒祖母嫉妒不容?
這老一輩的品格都要被人詬病。
九阿哥說:「反正爺就這麼一說,要不也太趕巧了,爺長這麼大,還沒有見過旁人長這個,可見長這個的人不多。」
舒舒沉默,要是按照這個說法,確實有些蹊蹺。
她仔細去想邢全的相貌,常見的四方臉,端端正正的,看著老實巴交。
她扶額道:「應該不會這樣吧,真是如此,祖母沒有道理就這樣任由庶子屈就成戶下人?」
九阿哥道:「誰曉得呢,那或許再往上查,查那個邢全的爹?」
舒舒忙擺手道:「不可能!」
要知道她的嗣曾祖是因為無子才過繼了侄兒,但凡有親生子,哪怕是婢妾之子,也不會過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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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阿哥想想,確實是這個道理,道:「那就回頭讓岳父、岳母查查邢全好了。」
舒舒看著九阿哥,想起了昨日跟九格格八卦曹家事的情形。
還真是,剛想著旁人家的事情狗血,自己家這邊就有一盆狗血當頭淋下來。
不過也未必是人的緣故,回頭也可以叫阿瑪查查祖母生前的舊物,看有沒有疑似放射源的的東西……
*
京城,都統府,正房。
齊錫與覺羅氏夫妻對坐。
齊錫手中拿著兩張紙,一張是邢全的陳述,康熙二十一年夏從保定府回來的時間,與趙氏夫妻敦倫的大概日期。
還有一張是車夫的陳訴。
康熙二十一年伯爺去后街邢家的大概時間。
連帶著邢全的長子,當時已經記事的年歲,齊錫都親自追問過。
齊錫遞給覺羅氏,苦笑道:「有重疊的地方,怕是趙氏自己都說不清楚,不過她心虛,應該是當成邢全的了……」
覺羅氏旁觀,想的更多,道:「爺就沒想到其他的?」
齊錫抬頭道:「夫人想到什麼了?」
「邢全的拴馬樁!」
覺羅氏道:「大伯親口所說,想來此事不假……」
之前趙氏想要謀害伯爺的時候,就有一條讓人想不明白,為什麼她會心虛,畢竟父子都長了「拴馬樁」,也是鑑別身份的標誌。
現下看來,她應該是知道邢全也長過「拴馬樁」。
趙氏打小就服侍伯爺,比伯爺年長好幾歲,記得這些也正常。
齊錫沉默了。
他覺得牙疼。
他們這一房人丁不繁連個旁支庶出都沒有,要是能多一房庶出不算壞事。
可是,那簡直是大笑話!
真要邢全的出身有陰私,那董鄂家可就成了大笑話。
到時候董鄂家的家教都要被質疑。
這一個個的,不是養外室,就是養私生子……
夫妻對視一眼,都覺得棘手。
還有三個兒子……不對,加上剛生下的小七,就是四個兒子沒說親呢。
福松那邊雖是差不多定下,可也只是差不多,還沒有正式過禮,那就是五個。
連帶著已經定親的珠亮,在岳家也會短几分底氣。
「阿瑪應該不至於吧?」
齊錫想起已故的父親,說的有些沒底氣。
覺羅氏長吁了口氣。
誰能保准呢?
就是伯爺平日端莊守禮模樣,誰會想到當年還有荒唐的時候?
她自己也是當娘的,明白伯爺奶嬤嬤的反應有多麼反常。
為了一個四、五歲稚子的哭鬧,就能親手去系兒子的「拴馬樁」,這忠心的有些過了。
那是好徵兆,又不是後媽,誰捨得直接給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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