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得好好哄回來。
少一時,小椿回來,面上帶了糾結:「福晉,爺沒去三所,去頭所了……」
舒舒從炕上下來,心也跟著沉了下去。
難道之前這憨憨「覺醒」,是八阿哥說什麼?
不至於。
芝蘭玉樹的少年,行事不會這麼粗鄙沒品。
他們兄弟相處久,感情深厚,可也曉得什麼是避嫌。
沒有當哥哥的插嘴兄弟夫妻之間事的,更不要說還是新婚夫婦。
舒舒與九阿哥成親,還不足半月。
不過舒舒可見不得這兩人往來進一步親密,這種走向太糟糕,
「傳孫金!」
舒舒沉思著,有了決斷,吩咐小椿。
等小椿傳人回來,舒舒就吩咐孫金:「下午膳房預備了梨茶,你送一壺到頭所,就說我說的,讓爺別吃酒……也別因熱就貪涼,非要用冷食……」
孫金在舒舒手下幾天,向來恭順聽吩咐,眼下卻帶了掙扎:「主子,爺到底年歲大了,要個臉面……主子的話是好話,心意也是好的,可是不是不好在外頭說……」
舒舒打量著孫金,倒是多了幾分意外。
原本以為是個圓滑服順的,沒想到還能「忠言逆耳」,撿到寶了。
孫金的臉色,卻是轉白,生出幾分忐忑。
阿哥爺看似驕橫,可這些年來真沒有發作過哪個。
這位福晉主子,這些日子待人溫柔和氣,可是不容絲毫忤逆。
「小椿,放賞!」
舒舒笑著示意。
主僕心意相通,小椿看出來緣故,就出去翻了荷包進來。
裡面是兩粒金花生,五錢一粒,總共一兩。
孫金失了往日圓滑,有些手足無措起來:「主子……」
「賞你這份忠心,知曉輕重,能勸誡我行事不當不處……不過我自有用意,你還是如實傳話就是……」
舒舒和和氣氣的說著。
孫金這才雙手接了荷包,鄭重地點頭,退了下去。
舒舒收了笑,還是不放心,少不得囑咐小椿:「讓小棠熬些醒酒湯與山楂茶備著……」
要是沒有舒舒這一番「傳話」,九阿哥未必鬧出什麼來;既然有了,這憨憨肯定要擰著來。
就是不知道八阿哥能不能勸住。
九阿哥沒有心機,情緒都掛在臉上,八阿哥不用費什麼心裡,只要多看兩句,就能曉得是弟弟、弟媳婦鬧彆扭。
若是為了弟弟好,少不得好好開解規勸,不會架秧子拱火。
可是,不是還有個八福晉!
八福晉對她這個妯娌的不喜,毫不遮掩。
要是八福晉聽了這一番傳話會如何?!
那肯定是巴不得鬧起來。
這個時候八阿哥會攔著麼?
攔得住麼?
還是推波助瀾,任由事情發展?
如今舒舒的人緣在宮裡有多好,就襯著八福晉的人緣有多糟。
八阿哥能樂意?
換個立場,人心並不難揣測。
只是舒舒竟然盼著,事情是另一個發展。
那樣他的情義收穫情義,對這個少年才公平。
*
頭所,前院書房。
九阿哥耷拉著腦袋,歪坐在榻上:「董鄂氏也真是的,囉里囉嗦,管頭管尾,穿什麼要管,吃什麼也要管,三伏天的,喝口涼的都攔著……又不小孩子,多吃一口少吃一口還要人操心?我說一句,她有十句話等著,都是她的道理……襯著我無理取鬧似的……」
八阿哥搖頭無奈道:「我聽你念叨半天,實聽不出弟妹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九阿哥冷哼著,不好直接說自己嫌棄舒舒不重視自己,只能繼續瞎掰扯:「估計是家裡當姐姐當的,什麼心都操,跟看孩子似的,絮絮叨叨,叫人煩的不得……」
八福晉見八阿哥遲遲不回正院,親自過來找人,才曉得來了客。
因為大婚前後被人說來說去的,她不僅討厭董鄂氏,連帶著遷怒到九阿哥身上。
她生性要強,不喜歡九阿哥這種文不成、武不就的廢物,也不喜歡十阿哥這個毫無長處的草包。
偏生八阿哥與這兩位皇子關係最好,她嫁進來後,也跟她念叨了好幾次。
越是如此,八福晉就越不喜這兩位小叔子。
她希望,八阿哥更重視自己這個青梅竹馬的原配髮妻。
這幾日,二所的變故,八福晉只當是笑話。
饒是丈夫私下裡勸她過去探看,她也罔若未聞。
眼下聽著九阿哥的抱怨,八福晉心中嗤笑。
什麼叫過猶不及?
董鄂氏攀了高枝,底氣不足,可不是就圍著九阿哥打轉轉,想著如何盡心服侍籠絡皇子丈夫。
可是九阿哥落地就不缺人侍候,稀罕這個?
更不要說董鄂氏進宮沒幾天尾巴就翹起來,先是試探性的攆灶上嬤嬤,前兩天又攆了九阿哥的乳母,九阿哥要是心裡不惱才怪。
這才不到半月……
「九阿哥來了……」
八福晉心情大好,擺擺手不讓人通報,就自己挑了帘子進去,面上是難得的溫煦和氣。
九阿哥不好再歪著,下了榻垂手:「八嫂……」
他面上如常,心裡卻不大樂意這稱呼。
什麼「九阿哥」?
她雖是嫂子,勉強也算是尊長,可到底是平輩,年歲相仿,即便不尊聲「九叔」,不是也該熱絡的叫「九弟」?
又不是老嫂子,這樣托大。
跟她比著,舒舒可太好了,從不會再這上頭失禮。
八福晉笑著說道:「下晌從御膳房要了一筐西瓜,用冰鎮著,現在正好能吃了……」
八阿哥眉頭也蹙了蹙,又鬆開。
雖說是在家中,這裡到底是前院,九阿哥不是外客,可叔嫂年歲相仿,實應避嫌,妻子這樣不經通傳就進來,很是不妥當。
眼下也不是提醒的時候,他少不得附和妻子的話:「是啊,不是尋常的西瓜,聽說是內務府專門找了新瓜地採買的……個頭不大,可比大西瓜還甜,都是沙瓤的……」
這會兒功夫,就有小太監進來稟告:「主子,九福晉打發人尋九爺……」
是孫金到了。
九阿哥皺著眉,帶了幾分不樂意出來,跟八阿哥抱怨道:「這才出來多會子,就這樣粘人……」
八阿哥與他一起長大,哪裡看不出他的言不由衷來,瞥了他一眼沒有接話。
八福晉笑的矜持:「九阿哥也當體諒你福晉,她內宅嬌養大的,估摸從小也沒經過什麼事兒,進了宮難免露怯,可不是時時想要留著你在跟前壯膽氣……」
這幾日「狐假虎威」的鬧騰一番,沒了老虎,能不心虛?
估摸董鄂氏自己也沒想到,不到半月就造了厭。
九阿哥抬起頭,望向八福晉,帶了驚詫。
這說的是舒舒?
內宅嬌養?
沒經過事?
露怯?!
八阿哥沒耽擱,示意小太監帶人進來。
眼見來得是孫金,九阿哥下巴揚了揚,生出幾分期待。
這是……
請自己回去?
剛才自己沒頭沒腦的發脾氣,舒舒是不是惱了?
九阿哥自己生出幾分心虛來。
就算曉得椿泰那小子賊心不死,自己膈應,可又關舒舒什麼事?
九阿哥不由陷入想像,椿泰那小子也是十六歲,與自己與老十同庚,只是康親王一系不是近支王府,子弟沒有進宮讀書,要不然正好與他一起。
要真是那樣,自己是不是會早一步認識同窗的表妹……
見到年幼時的妻子……
即便不是青梅竹馬,也會多些了解,不像眼下似的對她的一切都是朦朦朧朧的,了解不多。
孫金跟著小太監進來,手中還提著食盒,引得幾人都望了過去。
九阿哥心中好奇,面上依舊擺出不屑姿態。
孫金看著九阿哥道:「爺,福晉不放心,打發奴才過來送梨茶……」
九阿哥皺眉:「亂七八糟的,誰耐煩喝這個……」
孫金用眼角餘光留心八阿哥與八福晉反應。
八阿哥還好,面上溫煦,看不出什麼。
八福晉臉上,則是帶出幸災樂禍。
孫金依舊不明白福晉所謂「用意」到底是什麼,可依舊如實轉述:「爺,福晉說了,不讓爺吃酒……也別因熱就貪涼,非要用冷食……」
九阿哥的臉,立時通紅,瞪大眼睛說不出話來。
他剛才與八阿哥信口開河,說白了是自己瞎矯情,可這回卻是對上了,真是尷尬的不行。
不過旁人都誤會了,以為他惱了。
孫金跟著九阿哥十來年,倒是不怕他生氣,之前在福晉面前多嘴一句,也是怕福晉不了解丈夫的脾氣秉性,夫妻兩人生了嫌隙。
八阿哥看出他羞大於惱,連忙給了台階,打著哈欠道:「不年不節的,吃什麼酒?今兒起早了,有些乏,老九也家去吧……」
八福晉瞥了他一眼,笑吟吟道:「哪有你這樣當哥哥的,一頓酒也捨不得?除了西瓜,下晌還從御膳房領了一塊醬鹿肉,這個可難得,切了下酒不是正好?」
「福晉……」
八阿哥輕輕搖頭,帶了不贊同。
八福晉卻是打定主意,看著九阿哥帶了戲謔:「九阿哥不會是怕了媳婦,連口酒也不敢喝吧?」
九阿哥聽出八福晉話音不善,心裡納罕,這兩個妯娌嫌隙這麼深?
八福晉這個嫂子當的不地道,這是要挑撥小叔子與妯娌吵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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