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舒想起大福晉,亦是戚戚然。
二十六年年底嫁入宮中,二十七年十月生下長女,二十八年七月生次女,三十年三月生三女,三十一年七月生四女。
除了兒子是生在三十五年,與其他人拉開時間。
上頭的四個女兒,都是挨著生的。
甚至長女與次女,相差不足十個月,這是出了月子就懷上了。
好像在生四女的時候就大出血,吃了幾年藥。
等生下兒子後,身子就徹底虧了。
調理了小三年,也沒調理過來。
這樣的兒女雙全,還有什麼意義?
自己熬幹了,留下一堆沒娘的孩子。
丈夫正值壯年,續弦就是一、兩年的事。
九阿哥到底放心不下,跟舒舒嘮叨完這一句,飯也顧不得吃,就往乾東頭所去了。
一個多羅郡王,五個多羅貝勒,都要搬家,是個大工程。
不僅是阿哥所的人口流動,還有些他們日用的東西也要造冊。
要是宮裡的,還要請旨,是收回來歸檔,還是劃檔分派下去。
另外就是包衣人口。
大阿哥的包衣人口是從王叔例,即內務府滿洲佐領一,旗鼓佐領一,內管領一。
滿洲佐領不用說,字面意思。
旗鼓佐領,是漢人包衣佐領。
內管領,就是滿語「辛者庫」,半個佐領的意思。
之前大阿哥名下人口,只分了八旗佐領,包衣人口還沒有分。
如何分派,還要看大阿哥的意思,九阿哥這邊再請旨。
還有就是其他五個貝勒下旗所帶的包衣人口,也沒有參照,還要去請旨。
包衣與八旗人口還不同。
下五旗佐領,隨著人口繁衍出息,還有王爵變化,有不少無主的公中佐領,可以分派。
下五旗包衣人口,可都是出來一些,就重新分派了,沒有公中的。
因此,大家的包衣人口,都要從內務府三旗帶下去。
九阿哥到乾東頭所里,頭所里的人已經開始整理行李。
大阿哥原在後院,聽到九阿哥來了,趕到前頭。
「這……今天就搬……」
九阿哥看著前頭的動靜,已經有不少行李堆在前頭,帶了幾分不安,問道。
大阿哥揉了揉額頭,啞聲道:「不好耽擱……」
九阿哥有些酸,可還是問起正事兒:「關於包衣佐領這裡,您有什麼中意的人口?還有內管領這塊,要不要直接就撥鑲黃旗第五內管領下去?」
鑲黃旗第五內管領,之前在惠妃名下執役。
大阿哥用起來,許是會更順手些。
大阿哥想了想,還是搖頭道:「不用,還是給娘娘留著吧,都是使喚慣了的人……我這裡沒有旁的要求,老九你看著安排就好……」
九阿哥點點頭,想起舒舒擔憂的,道:「越是這個時候,越是要叫人看好了幾個侄女、侄兒處,別讓人怠慢了去,省得大嫂不安心……」
大阿哥聽了,也記在心上:「我曉得了,一會兒打發人去延禧宮,請娘娘撥兩個嬤嬤過來……」
他這邊忙著,九阿哥就沒有繼續打擾,告辭出來,打算往御前去。
結果剛出門口,他就被七阿哥堵住。
「可是大嫂……大哥今天搬麼?」
七阿哥板著臉問道。
他雖如此,九阿哥卻微妙地發現了他的難過。
九阿哥點點頭,低聲道:「大哥說,不好耽擱……」
七阿哥皺眉:「嗯,我曉得了,我們也今天搬……」
九阿哥剛想要說,無須這麼匆忙,就反應過來七阿哥的用意。
這是陪著……
省得外頭人覺得大阿哥夫婦像是被掃地出門似的……
也省得有人笑話皇室涼薄,將病重的皇子福晉掃地出門待死……
好像老七當年挪宮出來,被太監、嬤嬤欺負過,還是老大夫婦出面管了。
九阿哥唏噓著,覺得老七這樣的決定也對。
他就沒有急著去御前,而是直接去了四所。
五阿哥不在。
這是得了旨意,曉得近日就要出宮開府,五阿哥就去寧壽宮報信去了。
九阿哥直接見了五福晉。
「五嫂,大嫂熬不住了,大哥那邊今天就搬……剛才看到七哥,他們也今天搬,您打發人尋五哥說一聲,看看是不是今兒也搬……」
九阿哥開門見山,說了緣故。
五福晉已經聽愣住。
這邊的行李還沒拆開。
前頭就得了旨意,說讓他們準備搬家,沒想到這麼快。
她忙點頭道:「我曉得了,這就打發人去寧壽宮……」
九阿哥事情多,也不耽擱,告辭一聲,轉身就走。
五福晉忙喊人:「九弟,三所那裡別落下,也該通知一聲的……」
三所,四阿哥夫婦所在。
九阿哥皺眉,點點頭道:「嗯,我曉得了,嫂子忙去吧……」
等出了四所,他就有些遲疑。
很是不樂意往三所去。
就老四那臭德行,實在不耐煩見。
不過他想到妻子說的「大道直行」,又想了想自己現下署理內務府總管的身份,行事還是要大氣公正些好。
他運了運氣,示意何玉柱去叩門。
四阿哥不在,身上有著刑部差事,清查死刑犯案捲去了。
九阿哥就直接見了四福晉。
亦是如同見五福晉的情形,將大阿哥今日搬家的事情說了。
四福晉臉色駭白,已經有些站不穩,極為傷心模樣。
九阿哥心裡詫異,隨即明白過來。
四福晉算是童養媳了,三十一年就嫁進宮中,與大福晉妯娌兩個相處最多,也多受長嫂照顧提點,感情自然深厚。
他心裡嘆口氣,告辭出來。
走到乾東二所時,九阿哥就很是淡定了。
沒有再猶豫。
現在他各處通知一聲,兄弟情義盡了,署理內務府總管的職責也盡了,一舉兩得,何樂而不為。
三阿哥也不在,往御前去了。
三福晉九月初生產,如今已經出了月子,依舊有些豐腴。
見了九阿哥,她卻沒有之前的熱絡,也沒有擺什麼大姨姐的架勢,板板正正,臉色寡淡。
九阿哥見了,有什麼不明白的。
這是記仇了。
好好的多羅郡王,出去一趟,就成了多羅貝勒。
不說旁的,三福晉在宮裡用肩輦的資格都沒有了。
三福晉不敢埋怨做決定的康熙,知曉了大概緣由後,就將禍頭子九阿哥給埋怨上。
九阿哥覺得沒意思,也是冷冷淡淡的神情,說了大阿哥今日搬家的事情,轉身就走了。
他不是大度的。
三福晉如此,他就也故意使壞,沒說七阿哥今日也搬家的話。
等出了二所,九阿哥就冷笑著,跟何玉柱念叨:「真是不知所謂,難道還指望爺與福晉去給他們兩口子面前屈膝賠不是?」
何玉柱小聲道:「奴才瞧著,雖說是同族姊妹,三福晉不如咱們福晉大方大氣……」
九阿哥得意道:「那是,壓根就不該放在一起比……」
說話的功夫,九阿哥沒有耽擱,急匆匆地往乾清宮去了。
何玉柱跟在後頭,猶豫著要不要提醒一句。
好像是忘了一處。
乾西頭所,還沒說呢。
現在天黑的早,酉初就天黑了。
現下,眼看就要申初了。
今日搬家的話,時間非常緊。
不過他猶豫之後,還是閉了嘴。
估摸主子是打算御前請旨下來後再去說,反正回二所也要路過。
*
乾清宮,西暖閣。
看著磨了半天牙的三兒子,康熙有些心累。
什麼時候了,居然首先惦記的是包衣人口?!
三阿哥說的口乾舌燥,覺得自己也不容易。
又不是為了他一個。
還有老四、老五、老七、老八呢……
都是弟弟……
這個時候含糊著,可就吃虧了……
會哭的孩子有奶吃。
都是汗阿瑪的兒子,爵位一時分了高低,也說不出什麼,誰讓老大年歲在那裡,確實比大家多兩次軍功。
可皇子就是皇子。
不是封了爵,就成了尋常宗室。
多羅郡王是皇子。
多羅貝勒也是皇子。
這服侍的人口,怎麼還要分出多寡來……
每個人都是一大家子……
往後住外頭,又不像宮裡這裡,有人上班執役。
包衣少了,也不夠使喚。
康熙心中失望,面上卻是不現,點了點頭,道:「朕曉得了,貝勒入旗所帶包衣,就按照王例……」
三阿哥心愿得償,忙笑著說道:「謝汗阿瑪隆恩……」
這個笑容與過去一般無二,十分的親近,滿眼的慕孺。
康熙卻只覺得心塞,擺擺手道:「出門多日,也都勞乏,回去歇著吧……」
之前覺得這個兒子笨拙可愛,小聰明都掛在臉上。
可是現下看著,有些狼心狗肺。
少幾分熱乎氣。
對兄弟如此?
對父母呢?
平日裡也不見他對鍾粹宮那邊有什麼特別的孝敬,對外家人也夠心狠的。
「嗯,那兒臣先回了……」
三阿哥恭恭敬敬的退了出來。
剛出乾清宮,他就與九阿哥迎頭碰上。
九阿哥腳下不停,跟三阿哥打了聲招呼就走過去了。
三阿哥看著九阿哥背影,臉色微沉。
之前覺得內務府衙門不是正經衙門,比不得六部衙門體面,現下想想,這個衙門卻是每日都能見汗阿瑪。
就算沒有大事兒,尋個小事兒,也能過來面稟。
老九真奸……
他年歲小,就算這個時候往六部當差,也比不得前頭的哥哥們有經驗,這也是另闢蹊徑……
*
西暖閣里。
康熙本就為三兒子心煩,聽了九阿哥來意,知曉也是為包衣人口來的,就有些不耐煩。
他望向九阿哥的目光,帶了審視。
「你如今署理內務府,也該有自己的主意……照你說,這貝勒包衣怎麼分配是好?」
九阿哥愣住了。
好一會兒,他皺眉道:「這個,是兒子能插嘴的麼?不是汗阿瑪您定的?」
康熙蹙眉道:「朕在問你,你就一點建議都沒有?」
九阿哥仔細想了想,道:「郡王與貝勒,爵俸差一倍,八旗佐領也差一倍,包衣也按照這個比例來?可郡王是兩個半佐領包衣,這一半的話,怎麼分?一個佐領,外加一百包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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