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不信任七福晉,而是這話傳來傳去的容易走樣。
舒舒就斟酌著,將陰謀算計之類的都不提,只提了東圍場皇子遇熊之事。
七福晉聽得白了臉,捂著嘴巴道:「天呢,天呢,那可是熊瞎子……這也太險了……」
「五爺的傷得養一陣……等後天拔營,他們多半是留在這邊……七嫂要是想過去探病,還得儘早……」
舒舒建議著。
別說是親密的小妯娌,就是不怎麼往來的,得了消息,不探病也說不過去,否則就是失了禮數。
七福晉點頭道:「是啊,這會兒是下晌了,倒是不好過去……海棠、海棠……你去五福晉處問問,就說我想要明早過去探病,方便不方便……「
海棠應了一聲,轉身要走。
舒舒開口喊住:「等等……」說著,吩咐核桃:「你也跟著去一趟,我明兒也該過去的……」
核桃應了,跟著海棠出去。
等屋子裡沒人了,七福晉摸了摸自己的臉,小聲道:「真是毀容了?這往後可怎麼好……」
舒舒篤定道:「應該是一切如常,皇上待皇子們素來慈愛寬厚……」
尤其是對幾個年長的皇子,說是兒控也差不多了。
換做尋常臣子,毀容後也斷了仕途,有礙觀瞻。
可是皇子阿哥,親阿瑪還能嫌棄不成?
還有太后呢,也不會允許自己疼愛的寶貝大孫子被嫌棄。
七福晉點點頭:「也是,皇子阿哥,就算面上有疤,誰還敢瞅到臉上……換了咱們皇子福晉試試?即便還占著福晉位兒,怕也是養病不出的下場……」
舒舒端了杯茶給她:「兒媳婦就是兒媳婦,得有自知之明,非要跟兒子比,那不是自己找不自在?」
七福晉嘆了口氣:「就是這個道理……」
舒舒見她悵然,不由奇怪:「好好的,又是怎麼了?」
之前不是盼著夫妻團聚,如今也在一處了,正是加緊造娃的時候。
七福晉掰著手指頭:「還有三、四個月,就是三十八年,我進門三年了……要是再不開懷,怕是攔不住請封側夫人……」
沒有嫡子,庶長子就金貴。
不提七阿哥與那拉格格的情分,就是為了小阿哥出身好聽些,生母位份都不宜太低。
舒舒素來不愛在旁人家事上開口,這樣容易里外不是人。
不過她想了想,還是換了角度安慰道:「只看好的,貝勒就一個側夫人位,要是這位占上了,總比八旗貴女賜下來強……」
就算不是上頭賜的,等七阿哥分了佐領下來,其中有高官顯宦人家,想與領主聯姻的,接受還是不接受?
接受了,若對方父兄得力,七福晉這個主子福晉都會束手束腳。
七福晉低下頭,看了眼自己的肚子:「我只盼著懷上,不拘男女,都能容我喘口氣……」
不能生,與生不出阿哥是兩回事兒。
大福晉生了四個小格格才生下嫡子,落在旁人眼中也是好的。
可是自己要是一直不開懷,那底氣會越來越不足。
只是她性格闊朗,愁眉苦臉不到兩刻鐘,就開始惦記玩小兔子:「走,咱們去瞅瞅……毛絨絨的,惦記半天了……」
小兔子養在廂房。
妯娌兩個過去看了。
屋子裡開著窗戶,倒是沒有味道。
籠子也是有人打掃過,里外都乾乾淨淨的。
七福晉拎出來其中一隻,放在臂彎中,剛要摩挲,就察覺出不對來。
「啊……」
她差點將手中兔子丟出去。
還是舒舒反應快,馬上接了過來。
兩個花生米大小的糞球,因為是剛拉出來,沒有那麼干,直接粘在七福晉的衣襟上。
「這……」
七福晉一下子紅了眼圈,人已經僵住了。
舒舒忙將兔子遞給小松,拿帕子墊著,幫她將兩個小糞球取下來:「沒事兒……沒事兒了……」
因為自小認識,舒舒曉得七福晉有些潔癖,人也嬌氣。
七福晉卻受不住,忙道:「不行,不行,髒死了,我回去洗澡了……真是的,這是招了誰惹了誰了,上回是尿,這回直接是屎了……」
說著,她腳下不停,匆匆離去。
舒舒覺得這個巧合也是讓人無語了。
她看了小松懷中的小兔子:「這是雌的,還是雄的?」
小松把小兔子肚皮一翻,看了看:「是個雄兔子……」
舒舒默默。
要是真是孕兆就好了。
希望七福晉心想事成。
等到晚膳擺上來,七福晉還沒有回來。
舒舒打發核桃過去探看。
這一位原本說要留在這邊吃小灶的。
等到核桃回來,舒舒才曉得七福晉還在洗澡呢。
「都大半個時辰了……」
舒舒很是擔心,站起身來,打算去看看:「這不是胡鬧麼?泡這麼久?」
現在已經是九月中旬,深秋時節。
塞外天冷的早,早晚都要穿小毛馬甲了。
這一直泡著,容易著涼感冒。
核桃道:「福晉放心,不是泡澡,是洗了三回……七福晉說了,今兒敗了胃口,不過來吃了,讓主子自己吃……」
舒舒又坐下了,看著滿桌子的雞蛋。
糖醋荷包蛋、拔絲白果、雞蛋羹、雞蛋葫蘆絲煎餅、五香茶雞蛋。
其中糖醋荷包蛋與拔絲白果是專門給七福晉準備的,都是甜口的。
舒舒就指了這兩個菜道:「你們拿去分了吧,涼了就不好吃了……」
核桃端了菜下去。
舒舒就著雞蛋羹,吃了半盤子的煎餅。
一直到日暮時分,九阿哥才回來。
他的臉色木然,沒有了昨日的憤憤,眼中有些迷惘。
進了屋子,他就一把將舒舒摟在懷中。
舒舒原還笑著出迎,此刻神情也凝固,聽著九阿哥「砰砰」的心跳聲。
她沒有急著追問,等著九阿哥自己平復下來。
過了好一會兒,九阿哥才鬆開舒舒。
舒舒看著他的神色:「是查得不順?」
九阿哥揉了揉太陽穴,冷笑了一聲:「正好相反,順當的不行……結案了!」
舒舒震得說不出來。
這樣謀害皇子阿哥大案,一天結案?!
開什麼玩笑?!
「海拉遜自縊了,留了封遺書……」
九阿哥有氣無力道:「是爺太笨了,早想到這個,許能攔下的……」
舒舒不由擔心。
不會是反咬一口吧?
「遺書上,可是說了爺或者七爺的不好?」
舒舒問道。
九阿哥搖搖頭:「老東西聰明著呢,自然曉得疏不間親的道理……全篇就是一個意思,自己失察,使得兩位皇子遇險,愧對多年聖恩……」
能在康熙手下做了三十多年內務府總管,從皇上親政就在這個位置上,一直沒有挪窩,揣摩聖意已經是基本技能。
「那到底是不是他……」
舒舒疑惑道。
九阿哥搖頭:「不知道……就是汗阿瑪傷心了,蒙古王公那邊似乎也得了什麼消息,叫人打聽……」
不僅是死了個心腹,還有傷了顏面。
他信任提拔器重幾十年的人,或許另有主子。
這個讓康熙怎麼接受?!
舒舒拉著九阿哥的手:「爺也別惱,事關圍場安全,皇上只有更上心的……或許是顧著人多眼雜的,不好明著查了,才讓爺結案……」
「爺曉得家醜不可外揚,就是不甘心……」
九阿哥滿臉憤憤,壓低了音量:「是為了他的面子,還是怕查到最後傷了太子爺的面子?他們都是金貴人,面子比五哥的臉都重要?」
他越說越氣,渾身直哆嗦。
舒舒拉著九阿哥的手。
這樣偏心眼的事情,還會繼續。
夜半無人。
舒舒疲得不行,九阿哥才安靜下來,將她抱在懷裡,低聲道:「當誰是傻子呢……爺去找過太醫院,海拉遜這些日子一直吃藥,老東西肺里長了瘡,本來就沒有多少日子好活了……」
這就是謀算。
推一個要死的老總管出來,打著私仇的名義,去謀害大阿哥。
「除了赫舍里家,再沒有旁人……」
九阿哥咬牙道:「汗阿瑪對老大的倚重,礙了人眼了……」
尤其是今年的封王與入旗。
看似大阿哥與三阿哥待遇一樣,都是郡王爵位,分的佐領也是一樣。
兩人爵位是郡王,分的佐領數卻是從康熙十四年分封的恭親王與純親王例。
滿洲佐領六,蒙古佐領三,漢軍佐領三,內務府滿洲佐領一,旗鼓佐領一,內管領一。
就是分的佐領,並不全是上三旗撥過去的,還有鑲藍旗的公中佐領。
八旗的社會結構,實際上是二級領主制。
康熙這個皇帝,是大領主。
這些下五旗王公,就是中間一層的小領主,與王屬佐領人口是絕對的主僕關係。
就算是朝廷的大學士、尚書,下五旗出身,上頭有領主的,也要守著主僕之禮,逢年過節都要去給主家請安。
主子家的婚喪嫁娶,大學士、尚書等人就要如同王府管事似的去執役。
如果這些人宦海沉浮,問罪罷免,那也是發回所在領主處置。
大阿哥分下的佐領人口,就有大族顯姓,不乏京里京外的大員。
這些人以後都是大阿哥的助力。
對於三阿哥那邊的佐領人口,就沒有太出色的人家。
「要是太子不是太子就好了……」
九阿哥的聲音低不可聞。
舒舒的汗毛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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