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軍的徹底靜默讓路禹開心之餘又有些失望。
開心的是他終於又有時間安心學習科萊語,跟著璐璐緹斯繼續練習魔法了。
失望的是第七軍沒有如自己所預期那樣上頭,如果對方繼續分兵失利,那麼稍微集合一下周邊諸多種族的力量,配合鳶尾魔狐出其不意的突襲,沒準能夠讓第七軍全軍覆沒。
在這種敵不動我不動的狀態下,路禹安穩平靜的學習環境沒能保持多久。
中部戰場的噩耗令好不容易通過一場大勝振奮起來的南方諸族士氣變得低落。
巨人,魔狐兩大主力拼盡全力也沒能阻擋塞列爾軍隊的步伐,中部戰場節節敗退,所有的地勢險峻,易守難攻的要地都落入了塞列爾人手裡,無險可守的聯軍已經被迫進入魔狐的領地。
平時總是很活潑的小可露兒給路禹上課顯得很沒精神—鳶尾魔狐的主力在中部戰場幾乎損失殆盡。
他們苦等著西線精靈聯軍的協助,但是精靈的反擊卻只在想像中,每次給予他們的信息都是「正在轉移」。
東線的龍族距離太遠,根本幫不上忙。
當然路禹懷疑就算能幫,這群從開戰到現在基本沒怎麼出力的傢伙也會推脫。
如果霍古在這裡,面對如此讓人生氣的局面,看著這些令人羞恥的小龍,他估計會先吃幾條給大傢伙助助興。
路禹覺得安慰一下小可露兒是有必要的。
「秋收已經進行了一半,他們都沒有發動大型攻勢,沒準是戰線過長導致後方補給追不上導致的,加上冬天臨近,也許塞列爾暫時不會發動進攻。」
十分信任路禹判斷力的小可露兒聽到後心情好了不少,但是自己的族人被圍,這還是讓她愁眉不展。
不知不覺間,寒風漸起,肅殺之意席捲摩斯塔納的每個角落。
整個秋收季,塞列爾各線都沒有展開大型攻勢。
考慮到冬季行軍對士兵素質,物資後勤的管理運輸都是莫大的壓力,已經結成同盟的藍水,月影,還有被圍困的鳶尾都認為冬天會是一個難得的戰爭休整期。
整理完了鳶尾一批出色的信使送來的信息,又對比了一些其他種族給予的信息後,路禹忽然憂心忡忡。
「藍水要有大麻煩?」
聽到路禹的話,夜水愣了好一會。
路禹也不賣關子,他扯著夜水來到自己整理摩斯塔納南方各族信使屋子裡,指著地圖開始給夜水講解。
鳶尾魔狐陷入重重包圍,通過確認,至少有至少四個軍在他們的領地四周活動,阻斷了西線精靈,東線龍族的支援線路。
西線精靈雖然一直在拉扯陣線,但是信使依舊在暗中工作,並且給剛剛取得一場大勝的藍水提供了一個消息。
對精靈攻勢最猛的兩個軍團如今有一個忽然消失了。
字面意義的消失,信使完全沒能找到他們活動的蹤跡,仿佛一夜之間他們便從西線戰場上被抹除了。
同時,之前深入敵後的第七軍,在中部戰場要道被打通之後,兵力得到了源源不斷地補充,鳶尾魔狐關注到他們的臨時駐地營帳數量激增。
包圍鳶尾魔狐的四個軍中抽調了大量的物資,全都轉送至第七軍中。
夜水說:「第七軍之前被我們打敗,而且又是一隻孤軍,物資消耗特別快,因此在與其他主力匯合之後得到補給是很正常的吧。」
「確實,可你知道精靈西線戰場上消失的那隻編號為六的軍團最擅長的是什麼嗎?」
「是什麼?」
「攻城。」
夜水的眼睛猛然瞪大。
「根據精靈那邊信使的描述,最初精靈聯軍建造了大量的陷阱,堡壘在一些大型根據地附近,打算依託城牆的優勢,不斷地給塞列爾製造麻煩,一邊拖延攻勢,一邊消耗他們的補給。」
「然而在被覺察到意圖之後,第六軍被調動到了西線,他們對於攻城,排除陷阱十分拿手,軍中雖然沒有特別強大的魔法師壓陣,但是卻依靠『工匠』硬生生讓精靈聯軍不斷吃虧。」
「如今這隻軍隊消失,而第七軍卻忽然得到了大量的補給,並且士兵數量激增…對不起,我這個人膽子小,又愛胡思亂想,所以我大膽猜測…」
「這個冬天,第七軍會出動,而且目標就是藍水。」
夜水下意識反駁:「摩斯塔納的南方冬天濕冷無比,這樣的天氣對於我們蘑菇人倒沒什麼,但是對於來自北方地帶的塞列爾人而言是難以忍受的,他們的統帥怎麼敢如此冒險,不怕失敗後受到塞列爾皇帝的責備嗎?」
夜水的思路確實沒有問題,如果路禹是皇帝,塞列爾全線線優高歌猛進時有人損兵折將,而且還是輸給了一個死敵,那他一定會不太高興。
就算是戰時,皇帝不便懲處戰敗統帥,但是一番「提點」也是免不了的。
第七軍承受著來自後方的壓力,必然不敢繼續冒險,這是非常符合常理的推斷。
關於這個問題,路禹已經有了猜測,但是還需要一些信息佐證,他相信鳶尾魔狐的信使,以及看起來遠比龍族要靠譜不少的精靈聯軍會給自己一個答案的。
按照時間估算,信使晚上就能到,因此路禹很自然地請夜水留下來吃飯。
要說在天氣轉冷之後,在藍水應該吃什麼,路禹能給出的答案便是火鍋了。
無他,藍水的可食用蘑菇實在太多了。
蘑菇製成湯底,再配上一些片好的魔物的肉,就著料碟,桌邊一坐,看著熱氣騰騰的鍋,愜意地一口湯一口肉,什麼塞列爾,什麼戰爭,全都在這一刻被拋之腦後。
路禹這麼吃已經有一段時間了,畢竟可露兒整天想要吃不同的美食實在太過折騰,而火鍋只要在料碟,湯底,食材搭配上進行一定程度的更換就能產生不一樣的效果。
璐璐緹斯則對火鍋十分不感冒,因為每次吃火鍋,她只能等著路禹餵。
觸手使用筷子太折磨了,但是用觸手杵進火鍋里抓肉吃只會被路禹用筷子敲回去。
每次西格莉德和小可露兒在那裡開心的撈肉時,璐璐緹斯只能眼巴巴地看著路禹咽口水,這一刻,她理解了霧妖的痛苦。
「據說科萊什麼都能用錢買到,到了那裡,我一定給你想辦法。」
璐璐緹斯和霧妖擁抱在一起的畫面很詭異,一團滿是觸手的黑霧抱著一團白霧,互相摩挲…畫面太美。
夜水還是第一次吃火鍋,一群人圍著一口大鍋,食材剛下去沒多久就被瓜分一空的搶食體驗十分新鮮。
她不止一次看到西格莉德從不擅長使用筷子的小可露兒面前撈走肉片,也看見了路禹自己一口,召喚物一口的奇怪進食規律…
「沒想到還有人這麼對待自己的召喚物啊…」夜水嘖嘖稱奇。
小可露兒吃著剛涮好的青菜,感慨:「這也就是你們藍水了,我們在鳶尾在這個季節已經吃不上綠菜了,都是在吃肉和肉乾。」
對於這種誇獎,夜水莞爾一笑:「這都是母神的功勞。」
一隻精靈成為了自己的母神,那麼植物與作物的培育,一定是會教的。
路禹很難想像一整個冬天都吃不到一口新鮮綠菜是什麼體驗,但是在這個世界,這是很正常的。
魔法能做到的僅僅是透支土地的肥力,讓作物快速生長,在這之後是需要償還的。
根據璐璐緹斯的描述,被催熟出來的作物不僅十分難吃,味同嚼蠟,而且孕育了這些作物的土地,泥土會變成細碎的顆粒狀渣子。
路禹當時還以穿越者的角度提出了堆肥,試圖炫耀一把,但是璐璐緹斯的話卻啪啪啪地打了他的臉。
堆肥這種梭倫的農民都會的技巧根本解決不了土地脆化,而且這也不是什麼沒人知道的知識,璐璐緹斯好奇於路禹為何會認為堆肥這種事有經驗的老農不知道,把路禹臊得臉紅。
土地脆化是個魔法概念上的問題,本質是土地經過魔法干預之後魔法元素高度富集,土地變成了魔法殘渣的情形。
在這些魔法殘渣的基礎上種植作物,種子會被魔力直接摧毀。
因此攻克土地脆化就成為了一件在魔法學界異常神聖的工作,有魔法師認為,一旦能將脆化的土地復原,就意味著,魔力等同於食物,再無饑饉之憂。
第一個成功者不只是名垂青史,他的功績足以整個世界為他專門立碑。
他所在的國度在他在世時會成為不被侵犯的淨土。
在他死後,沐浴他福澤的各大種族都會願意給他的子孫後代一個面子。
可璐璐緹斯卻覺得土地脆化絕不是現在的魔法師能夠解決的問題。
一個很簡單的道理,被脆化的土地就如同璐璐緹斯每次煉藥後剩下的藥渣。
一堆藥渣要有藥材本身的功效,那他還是藥渣嗎?
能把藥渣變回藥材,已知的任何一種魔法都做不到。
就算最終某一天,真的有這樣的魔法誕生,那麼代價也一定大得驚人,如同召喚術一般,你想要擁有強力的召喚物,那就得付出對等的代價…當然,路禹除外。
吃到一半,路禹等待的消息終於來了。
「確實有一些族人,以及從中部戰場退下來的殘兵見到了疑似塞列爾宮廷信使的人物,他們不久前抵達了第七軍。」
又累又餓的魔狐信使被藍水衛兵帶了下去,住進了路禹早就安排好的房子裡,連帶著飯菜都已準備好。
路禹對於這些穿梭在戰場上傳遞信息的信使十分敬佩,這也是他唯一能為這群時刻可能命喪戰場的勇士做的了。
魔狐信使帶來的消息完全證實了路禹的猜測,面對眾人的視線,他神情凝重,整理了一會思緒後,悠悠開口。
「現任塞列爾皇帝在五年前登基,現年二十七歲,雖然說塞列爾國內以皇權為尊,但是貴族們的影響力依舊不小。一個新君,承襲父輩的福蔭長大…」
路禹不斷地勾勒,不斷地冥思,以自己進行代入。
「帝國強盛,猛將如雲,海上貿易的繁盛,這都是父輩留下的禮物,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夠一雪前恥,重返佐列高斯。」
「然而不經歷戰火洗禮,沒有見過血的士兵是不可能完成這個目標的,因此必須用一場場戰鬥,來磨練出能夠劍指佐列高斯的精銳。」
路禹在踱步,他的思緒仍在飄散。
「對於塞列爾而言,整個摩斯塔納只是個巨大的練兵場。對於比迪利斯而言,這場戰爭卻也是他證明自己,炫耀自我的最佳場合。」
「雖是皇帝,但是他進行這場戰爭的底氣源於父輩的遺贈,無論是帝國強者的培養,商路的開闢,資源的積累,都不是他的功績,他只是負責最後揮刀的那一位。」
「是皇帝,但是也是個人,是人就會有欲望,直接派出宮廷信使到達第七軍,而不是讓前線統帥傳達…第七軍也許就是他在直接掌控?」
路禹無視眾人的喃喃聲讓他們頭皮發麻。
「第七軍直接由塞列爾皇帝指揮?」小可露兒叫出了聲,「他難道就在陣中?」
夜水一把捂住了她的嘴,示意她路禹還在思考。
路禹像是完全聽不到小可露兒的聲音一般,轉著圈,繼續喃喃。
「想要證明自己直接參與,並影響了戰爭的走向,想要擁有揮斥方遒,對弈克敵的成就感,想要不被別人議論為『我上我也行,無非a出去』的皇帝…」
路禹的喃喃聲越來越小,速度越來越快,其他人有心想聽,但是卻怎麼也聽不清。
路禹的步伐越來越快,繞著屋子中的一株盆栽不斷地轉圈,看得眾人眼暈。
最終,他一屁股坐回了椅子上,眼神迷離,好一會他才深呼吸一口,端起面前已經涼掉的蘑菇湯往嘴裡送。
沒人敢說話打擾路禹,只是直勾勾地望著他。
「準備好,這是藍水的存亡之戰。」
「我們的對手,是惱羞成怒的塞列爾皇帝,比迪利斯。」
路禹的聲音在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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