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也就是在這之後,你忘掉了一切。怎麼樣賀天然,這段關係,你,承認嗎?」
「我」
遊戲進行到這一步是讓賀天然萬萬沒想到的。
其實不光是他,當溫涼從遊戲裡獲得靈感,口中說出那個「陌生人遊戲」時,其他人雖然聽得雲遮霧繞,但聽聞那句「彼此相愛,就總會有一方失去記憶」的新規則後,頓時讓一眾本就八卦心起的朋友們雙耳發聵。
盛琪冬雙眼盯著溫涼與賀天然目不轉睛,可她腦袋,卻悄悄挪近黎望的身邊,隨後兩人耳語道。
「雖然我沒聽懂,但感覺他們感情好深刻的樣子,望仔你幫我翻譯一下呢」
「就是說,我們現在玩的這個『熟人遊戲』是兩個人必須有一段熟人關係,但涼姐又在跟賀導的這段關係里增加了一場叫『陌生人遊戲』的戲,規則你剛才也聽到了,這是屬於是戲中戲中戲吧」
「啊?也就是說,阿涼為了跟賀導拉近關係,套了三層buff?」
「嗯賀導在火車上搭訕的那個故事,他們旅行的故事,然後為了完善這部份的關係,就有了現在涼姐這個相愛就失憶的設定,呃差不多是這樣吧。」
「我都暈了,那現在賀導承認了這個設定會怎樣?」
「簡單的來說就是相當於賀導承認了涼姐是他前女友,然後他失憶了,只有涼姐記得他們相愛的事。」
盛琪冬眼睛睜得圓圓的,一臉驚疑道:
「啊?那現實情況真的是這樣嗎?」
望著女友可愛的表情,黎望憋的笑聲,耐心解釋:
「小傻瓜,當然不是啊,現實里誰會莫名其妙失憶啊?這都是在這個『熟人遊戲』的情境下發生的故事。」
「那溫涼為啥一開始就不直接點說賀導是他前男友?」
「因為賀導可以不承認啊,到時涼姐多尷尬啊,而且涼姐現在的發言,貌似是基於賀導承認了跟客串我戲裡那段攝影師的關係才成立的。」
「可那段關係可不是編的啊,那他們那次旅行到底是真的還是哎呀想得我腦子都快燒了,真不明白這兩人這麼繞來繞去幹什麼,喜歡別人就直說啊溫涼可不是這樣的」
黎望也有些汗顏,琢磨著輕聲道:
「這或許是他們兩人之間的某種情趣也說不定?哎呀,我們就順著他們好了。」
「我、聽、到、了、啊——」
一旁的賀天然聽著這兩人的竊竊私語早已是一臉黑線,這時再也忍不住,口中提醒了一句,黎望一臉尷尬地笑著,盛琪冬吐了吐舌頭。
溫涼見賀天然遲遲沒有給出回應,表面不緊不慢地催促道:
「別扯別人了,你想好沒有啊?不承認就把酒喝了吧。」
賀天然的視線再次凝在對方那因為酒精而帶著一絲紅霞的臉上,男人知道,眼前這個女人的內心,並不像表面表露出的那麼平靜,這讓他再次出聲確認了一遍:
「相愛了就失憶?」
「相愛了就失憶。」
儘管溫涼麵不改色,但賀天然仍舊察覺到她的睫毛急促震顫了兩下。
這是只有他們兩個才能心領神會的事,也是繼上次賀天然在溫涼家中離開後,為雙方關係緩和難得的一次台階。
即便兩人這一年來經歷了這麼多,但溫涼一直對那段旅行的記憶念念不忘,而賀天然如何都回憶不起來他曾是小甲這件事,所以今天這個「熟人遊戲」,可能是滿足溫涼這段回憶的唯一機會。
相愛了就失憶。
溫涼這句話的潛台詞是,只有賀天然在遊戲裡承認這段關係與設定,滿足她一次,證明她所說的話都是發生過的,那麼姑娘可能就真的可以放下了。
畢竟,相愛了,就失憶了嘛
此刻,賀天然似乎也需要一點酒精來麻痹自己的神經,於是他飲下了象徵拒絕關係的酒,嘴裡卻說出承認的話來:
「我承認,我們有過這種關係,也玩過這種遊戲。」
現場沒有人去在乎他飲酒的那個細節,就連溫涼聽了他的話,心下都為之驚駭他這次竟真能答應。
一時間火鍋包間裡,朋友們的驚喜與詢問之聲四起。
賀天然確實是一個遵守遊戲規則的男人,他似乎真的進入到了溫涼所說的那段回憶關係里,面對眾人隨之而來的關係質疑,他也用這一年來兩人所經歷過的事跡來證明著這段關係的真實性。
「雖然我忘記了我們曾經相愛的這件事,但在我的記憶里,我們的第一次相遇是在一個拍廣告的片場,我那時正好偷閒在樹蔭底下乘涼,忽然感覺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我一扭頭就看到一個姑娘不知道什麼時候就俏生生站在我身後
那天的陽光很好,她的雙眸正巧被樹葉下的光斑照耀著,眼波里蕩漾的流光,那嘴角上銜著的笑容,仿佛能讓一切都墜入到一種喜悅情緒里
那確實是我第一次見到她,但也確實讓我有了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這當然不是那種時隔多年見到高中同學久違感覺,而是嘶,感覺多了一點怎麼形容呢」
盛琪冬眉眼彎彎,恰逢其會般遞上一個詞兒:
「多了一點『心動』,對吧!」
雖然賀天然難為情,但他還是點了點頭,笑道:
「嘿確實。」
眾人發出一陣曖昧的鬨笑,薛勇看戲一樣的給在座幾個男人散去了香菸,他知道賀天然最近戒了煙,就下意識將他忽略,而賀天然的講述並沒有就此停止,他緩緩繼續道:
「那次初見,她就說起我是那個陪她去過雪山的小甲,我當然不記得有過這段經歷啊,但當我看見她講述起這些事來時而一臉認真,時而笑靨如花的樣子,我就覺得,即便她說的是假的,但我卻能因此認識這麼一個燦爛明媚的姑娘,這也不賴啊
後來,因為那次片場搭戲的緣故,我倆傳出一次不大不小的緋聞,當時她黑料纏身,我並不能確定那些傳聞的真實性,直到第二天她來我公司看素材,說是讓她的朋友幫忙在拍攝的時候留了線索,還真發現了是她公司故意爆出的黑料,利用花邊來炒作
說實在的,這種事在娛樂圈並不罕見,但阿涼當初為了自身名譽而做出的一番行動,卻是我涉足娛樂圈以來第一次遇見。
也是從那一次開始,我發現她是個特立獨行且堅持自我的姑娘,我不去評價這種性格好壞,但那確實給我留下了一個深刻的印象」
對面的陸Alan靜靜聽完,笑問道:
「所以,去年阿涼要跟她公司解約的時候,你決定幫她?」
這件事,旁人知道得很少,他們紛紛看向溫涼,特別是作為她閨蜜的盛琪冬,眼神里滿是幽怨,只因這件事,她從未跟他們幾個朋友提起。
對於這個問題賀天然沉默了一會,坦誠道:
「正確的來說,是那次在Alan哥你的酒吧里,我才下定了決心去幫她。
其實也算不上幫吧,因為這個決定融合許多因素。
但不管如何,那次在Alan哥你的酒吧里,我看見了一個天生就應該站在舞台上,出現在鏡頭前的溫涼,作為一個觀眾,我著迷於她的那種與生俱來的魅力,我相信在座的各位也曾跟我有著同樣的感受,也曾感嘆於舞台之小,明珠蒙塵,容不下她的那份光彩與張揚,所以,我決心去做一筆投資,而現在的事實證明,我做了個正確的選擇。」
說罷,賀天然主動抬起酒杯,在眾人的一陣歡呼相飲後,酒桌的氣氛來到了最高潮。
溫涼慢飲了半杯酒,雙手捧著酒杯,雙眼注視著杯底,嘴裡輕聲回憶道:
「我還記得那時你說在你身邊我只能從配角開始」
賀天然朝她撇去一縷視線,然後笑了笑,他望著飯桌上幾個男人吞雲吐霧地模樣,不知怎地,已然戒菸的他鬼使神差拿起身邊薛勇放在桌上的煙盒取出一支放進嘴裡,然後拇指隨手頂開煤油打火機的翻蓋。
一簇火苗在他眼前升騰起來,菸頭瞬息被點燃發出「嘶嘶」的聲響,一縷煙霧從他口鼻徐徐冒出。
他放下火機,雙指夾著香菸,微微垂頭再次看向溫涼,瀰漫著煙霧的半空中,他們的目光恰好碰撞在一起。
「我也記得那時你說你在哪兒都是主角啊。」
「那賀導你為阿涼做了這麼多,又是投資她公司,又是給她拍戲,你喜歡她嗎?」
一旁的盛琪冬迫不及待地揭開了兩人最後的那層朦朧,他們本是對視的目光,也相繼撤去。
這應該是今晚這群人最想知道的事,可這件事的答案,兩位當事人,卻已經反覆說開了好幾次
那麼今晚
這個答案,會不會因為在目前這個遊戲的環境下,發生些許改變呢?
賀天然手指捏住香菸,他垂頭凝望了一會正在燃燒的菸頭,正在緩慢減少的菸草宛若是他在真正面對這段感情後,某種狀態所剩下的倒計時
男人抬起頭,環視了一圈眾人的面孔,最後,他的視線重新停留在了那個初次見面,就能讓自己為之「心動」的姑娘臉上
「喜歡啊,當然是喜歡的啊」
在女孩微微顫抖與驚愕的眼眸中,賀天然吐露出這麼一句確定的字眼,而且他似乎還嫌這麼一句話,不能完整去表達自己的心意,他抿了抿有點乾涸的嘴唇,接著道:
「她有好多個讓我喜歡上的瞬間,可能是她在酒吧唱著『唯獨有這點英勇』的時候;可能是那次公司晚宴,我們一起共舞,印證著那句『探戈之內無錯步,不像人生』的經典台詞;可能當我們從天空之上墜落,她還能高聲詢問我,那一刻她在我眼中,是何等色彩的時候
我從來都沒遇見過像她那麼勇敢的姑娘,所以你們問我喜不喜歡她,還不如直接問我,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她的」
在高朋滿座中,此刻的賀天然將一直以來隱晦的愛意說到了最盡興
可溫涼只看向他眼底,姑娘只感覺,四周很靜
「咚咚——咚咚——咚咚——」
這種安靜,讓她聽見了朋友們之間爆發出來的歡呼聲;聽見了火鍋里湯水的翻滾聲;男人手腕上佩戴的手錶,秒針轉動的「滴滴」聲;聽見了自己那悸動不已的心跳聲。
這是一個她多麼夢寐以求的場景啊。
可偏偏,它來的又是那麼地真實,比起那些偶然在眼前閃現的朦朧幻覺,要真實一百倍,一千倍
這種感覺,真實到就連眼前的賀天然,都會轉過頭來,微笑著問自己:
「那你呢,阿涼?你會喜歡我嗎?」
溫涼嘴唇囁嚅著,下意識想要給出一個重複過許多次的肯定回答。
然而,將她從這份難以言喻的幸福感里拉出來的,是來自盛琪冬的一句擔心:
「可你們要是相愛的話,是不是代表又有一個人要遺忘啊?」
「」
「」
原本歡樂的氛圍,一下被這句有點破壞氣氛的話給熄滅,剛才溫涼的信誓旦旦,還一再確認賀天然是否遵守遊戲規則的發言還縈繞在腦海之中,這讓本想推波助瀾的大家,表情都變得有些古怪
黎望拉了盛琪冬一把,故意加重了語氣,說道:
「那是個遊戲設定而已,是遊戲!」
自知說錯話了的盛琪冬也趕緊裝著糊塗,應承著說:
「對對對,遊戲是假的,這個不重要,重要的是賀導他感情是真的呀~!」
閨蜜說得沒錯,遊戲是假的,感情才是真的。
但是如今溫涼很明白,只有在這麼虛假的情境裡,她才能讓賀天然如此對自己袒露出真心
而這場遊戲的代價,正如她之前所言,一旦相愛,便會遺忘。
賀天然望著眼前這個沉默不語,其實一直困在那條通往雪山道路上的姑娘,他以為,她會像上次那樣紅了眼眶,揚起手給自己來上一巴掌。
可是他等來的,卻是一個燦爛無比的笑容
姑娘確實揚起了手,但這一次不是巴掌,而是一個觸及臉龐的溫柔摩挲。
男人的耳邊,聽到這麼一句話:
「賀天然,你能說喜歡我,我真的很高興,我已經被困在了山里一次,所以這次,我不想再被蒙在鼓裡
如果過了今晚,我們就會遺忘,那麼這次請換你將我記住
因為,現在的溫涼,哪怕是讓她說一千遍,一萬遍,她也喜歡你。」(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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