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女友是聲優 190.「村上。」「我在。」

    【寒暄省略

    這封信——姑且稱為信——是我找店主借筆紙寫的。不管是給女孩寫信,還是給近在眼前的人寫信,我都是第一次。

    一來,你不想和我講話,我也怕你哭。倒不是怕你哭起來引他人注意,而是你哭的樣子不算好看,過後自己想到這件事又十分後悔,準會怪在我身上。

    二來,你也是知道的,我沒有台本的時候,實在算不上一個會說話的人,也唯有寫信才能把自己想說的完全傳達給你。

    距離2014年的萬聖節,正好過去三個月,我們也整整一個冬天沒有見面,剛才本來想說,佐倉,最近還精神嗎?但這似乎也沒必要了。——你看起來很不精神。

    下面就說說「我想傳達給你的」。

    回憶我們初見時,四月的天,你穿著白色長裙,鎖骨精緻,眉目間全是風采;第二次見面,是在ym事務所面試的時候,短裙、細腰、潤喉糖,美人美人。

    看到這,你是否以為我想說點好聽的?錯了。

    其實我也差不多,不會再回憶起當時的場景了。只是今天看到你,不由自主地想起那時的場景。

    我現在站在店長的吧檯里,透過印有菊花的玻璃屏風,能悠閒而不用擔心誤會地端詳你的樣子。

    兩彎眉,似蹙非蹙;一雙目,似喜非喜。

    身姿嬌弱,衣服寬大,面色病紅。

    雙目晶瑩,也不知道是酒水的映照,還是含有淚光;嘴唇微張,微微喘著粗氣。

    一舉一動,像是八月底枯敗的紫陽花。

    全身上下,也只有剛剪的短髮好看。

    看到這樣的你,怎麼能不想起我們初見時的場景呢。

    你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我們兩個心裡都很清楚。

    到這裡,我想寫一些安慰你、讓你好起來的話,但左右想了想,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討女孩子開心的話,我從書上看到很多,但我不想寫,也不願意寫。

    怎麼辦好呢?事到如今,唯有實話實說,心裡怎麼想,就怎麼寫。

    我仍舊不能負起責任。

    別把信揉了,麻煩看完。

    我的的確確不能負起責任,因為我這個人極其無聊,感覺找女朋友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所以在找女朋友的時候,不想花太多心思。

    怎麼不花心思?自然是只找一個人,然後一路走到頭。

    而佐倉鈴音顯然不行,高興了,叫我一聲村上;不高興了,就是變態人渣;為人蠻不講理,還喜歡給我添麻煩。

    你知道我這人討厭麻煩。

    看到這裡,你心裡一定在想:要不是我喜歡你,你看我麻煩你不?如果我不喜歡你,你看我對你要多禮貌,就有多禮貌。村上,你也太不懂少女心了。

    我明白的,這也是我很難討厭和拒絕你的原因。

    當然,你精緻的美貌,形狀優美而飽滿的山脈,筆直修長的腿,也很難讓人拒絕。反而,你常說的什麼千代田別墅,我毫無興趣。

    拒絕你之後,一開始我想著就這樣吧,然後不斷聽到你的消息,我也開始想念你,甚至懷疑自己喜歡上你。

    好感和愛意真的很難區分,但我只要轉念一想,和這麼麻煩的佐倉度過一輩子,我就能清楚地知道,這是好感,而不是愛。

    以上就是我的心裡話,但凡有一句是假的,就把我沉到江戶川。

    我沒有為自己做任何辯解的打算。

    眼下,春回大地,中庭的櫻花就要開了,凹醬高中的最後一學期也要開始了。這種季節,不看到佐倉鈴音,實在讓人產生遺憾。所以,你什麼時候回來呢?

    凹醬很想見你,中野有很多話想和你說,東山想和你一起出去玩,而村上,我,現在就在你對面坐著。所以,你什麼時候回來呢?

    不是說好的嗎?春天就要回來的。】

    看完,佐倉鈴音腦袋微微上移,把眼睛枕在手臂上面。

    不一會兒,眼眶流出眼淚,眼淚打濕衣袖,淚跡蔓延開來,隨後濕潤感傳到眼睛兩側。

    ……

    村上悠不知道佐倉鈴音有沒有看信,看了的話,心裡又是怎麼想的。

    他小口喝酒,偶爾吃點菜,別人不問,也不主動說話。

    「村上桑,恭喜你啊。」早見紗織舉著酒杯,和他打招呼。

    「謝謝。」

    逢坂良太好奇地問:「村上桑,為什麼試音的時候沒看到你?」

    「對啊,我試音之前,為了看看有哪些對手,特地去看了試音名單,也沒看到村上桑你的名字。」梶裕貴說。

    「明田川仁推薦我,我就直接進入第三輪試音,所以名單里沒有我。」

    「那第三輪試音的時候,也沒見到你啊。」

    「那天我有事,晚去了,到的時候,你們都已經結束。」

    「哦,這樣啊。」

    「嗯。」

    這時,大家酒喝得差不多了,有提議讓人上台唱歌表演的,也有提議玩{誰是國王}遊戲的,各種各樣,吵的很。

    最後,新川直司說,《四月是你的謊言》是一部小提琴和鋼琴的戀愛故事,唱歌和表演是最應景的,外加店裡就有樂器。

    於是,就決定是最尋常也是最受歡迎的唱歌表演。

    「種田桑,麻煩你作為女主角第一個表演吧?」

    「好啊。」

    種田梨紗要上台唱歌,男人們自然開始熱烈鼓掌,甚至還有應援聲。

    早見紗織看了四周一眼,只有村上悠低頭喝著清酒,對外界發生的事不聞不問。

    「村上桑,怎麼了,不感興趣還是身體不舒服?」

    「酒好喝。」

    「村上桑,你還真是奇特。」早見紗織忍不住笑了,隨後又看了眼在種田梨紗歌聲下興奮的男人們,問道:「村上桑,你對男人和女人怎麼看?」

    「都挺好。」

    「男權和女權呢?」

    「嗯?」

    「你看,」早見紗織指著舞台上載歌載舞的種田梨紗:「祝酒詞的時候,讓你上去,表演了,就是種田。」

    「不是很明白你的意思。」

    「祝酒詞很重要吧,讓男主角上;表演這些不重要,甚至,嗯,那個的,就讓女主角上。」

    村上悠明白早見紗織的意思了。

    「這只是人們下意識認為:女性比男性擅長唱歌跳舞罷了。」

    早見紗織看著村上悠,「你可真會說話。」

    「實話。」

    兩人也不再討論這種深刻的問題,她專心聽歌看舞,村上悠喝酒。

    過了一會兒,種田梨紗一首歌唱罷,新川直司朝著這邊喊道:「村上,聽說你上一次參加聚會的時候,唱歌把渡航比下去了,上來唱一個~~」

    既然村上悠今天來參加酒會,就已經做好準備,也不拒絕。

    「要不這樣吧,」新川直司又提出新的建議:「村上你表演樂器,種田唱歌,雖然不是小提琴和鋼琴,但也很好。」

    村上悠倒是無所謂,走到那台看起來老舊,但實際很新的鋼琴邊坐下。

    「唱什麼?」他問。

    種田梨紗反問:「你會彈什麼?」

    「什麼都可以。」

    「為了騙女孩子專門學的嗎?」

    看來上次說的【前輩太差勁了】也包括他,但這種無關緊要的事怎麼都無所謂。

    村上悠也不解釋,再次問道:「唱什麼?」

    「《破碎的蘋果》可以嗎?」

    「沒聽過,手機上有原曲?」

    「有。但現在給你有什麼用?」

    村上悠右手在鋼琴的黑白鍵上隨意按了幾下,是巴赫的創意曲:「彈。」

    種田梨紗認定他是一個為騙女孩過夜才去學樂器的花花公子,不想把自己貼身的手機給他,但下面大家都在等著,最後還是把帶有體溫的手機給他了。

    村上悠看了眼,上面寫著《來自新世界》ed,演唱者種田梨紗。

    快速聽完一遍,把手機還給她。

    「可以開始了。」

    「真的假的?」

    「真的假的無所謂吧?你唱你的就行了,彈鋼琴是我的工作。」


    浪費的時間已經相當多了,種田梨紗心裡仍然懷疑,但也不再多問。

    但還沒等她準備好,《破碎的蘋果》的鋼琴版前奏就擅自響起來,她連忙收回心思。

    【泫然欲泣的青蘋果】

    【緊擁在內心深處】

    【跌倒了也逞強著】

    【怒視著狹小的天空】

    【對命運不得不順從,誰會等到那時候啊】

    ......

    這首歌不算好聽,至少村上悠不怎麼喜歡。

    不過這都無所謂,下面的聽眾也無所謂,他們看種田梨紗,她們看村上悠,除了台上的兩人,大家都有著各自的樂趣。

    一曲終了,兩人靠顏值贏得滿堂喝彩,只新川直司拉著村上悠聊了會鋼琴。

    等村上悠回到座位上的時候,佐倉鈴音還趴著休息,他懷疑她是不是因為喝醉而真的睡著了,忘記看信。

    早見紗織:「村上桑,沒想到你居然還會彈鋼琴?」

    「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學過一些。」

    「我確認了。」

    「什麼?」

    「對於村上你,的確不能輕易相信。」早見紗織臉上露出淺笑:「我的興趣之一,就是鋼琴演奏。你的水平,可不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就能學會的。」

    村上悠也不辯解,只是喝酒。

    剛應付完各種讚美的種田梨紗湊過來,「你們在聊什麼?」

    似乎為了再次驗證村上悠這個人,嘴裡到底有多少實話,早見紗織說:

    「村上桑,我們剛才聊什麼了?我有點記不清。」

    「鋼琴、男權與女權。」

    「嗯?《槍炮、病菌與鋼鐵》什麼時候出姊妹篇了?」種田梨紗疑惑道。

    「哈哈哈。」早見紗織笑到趴在種田梨紗身上。

    種田梨紗攙著她,知道自己說錯了,但還是故意調笑著道:「怎麼了?」

    「哪裡,我們,哈哈」早見紗織順了順氣:「我們哪裡能聊那麼高端的東西,就隨便說說。」

    「哦~~」

    種田梨紗這才裝作剛知道自己錯了,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又把早見紗織逗笑了。

    掛在牆壁上的擺鐘,發出「嚓嚓」的聲音,乾巴巴的,難聽,也不知道店長為什麼要把它裝飾在那裡。

    但時間也隨著「嚓嚓」聲不斷流逝,往常酒會接近結束,村上悠的心情都是愉悅的,但現在卻有些煩躁。

    佐倉鈴音一直趴在那裡,沒有給他準確的信息,甚至,她到底有沒有看信都不知道。

    有人開始離席,暗示著這場酒會已經差不多結束,有其他事或者不想參加接下來活動的,可以自行走人。

    佐倉鈴音突然站起來。

    「種醬,早見桑,我有點不舒服,先回去了。」

    早見紗織:「需要我送你嗎?」

    「不用,還堅持的住。」

    種田梨紗說:「一路小心。」

    「嗯。」

    佐倉鈴音轉過身,準備走的時候,看了村上悠一眼,於是村上悠便起身跟上。

    兩人一前一後的走了三個紅路燈,在一個人跡稀疏的拐角停下來。

    佐倉鈴音轉過身,看著他。

    「村上。」

    「我在。」

    「我喜歡你。」

    「我知道。」

    「但我不會改變自己的。」

    「挺好,做自己最重要。」

    佐倉鈴音笑了,「我就是這樣的人,這樣的人就是佐倉鈴音,我就是這樣的佐倉鈴音。」

    她突然微微張開雙臂,在這東京都不知名的街頭。

    「早晚,我要讓你徹徹底底地,喜歡上我,喜歡上這樣的佐倉鈴音。被我召之即來揮之即去,老老實實跟著我回千代田,住進你看不上的豪宅,一輩子被我麻煩。」

    村上悠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說完這句話,從表情上看,好像非常滿足的佐倉小姐,又拿出滿是褶皺的紙條,慢慢把它舒展開。

    「這上面寫的都是實話。」

    「是的。」

    「這樣啊。」佐倉小姐點點頭:「如果讓我發現有一句假話,你就做好永遠睡在江戶川底的準備吧。」

    「說不定意外的不錯。」

    「既然是真的,那我就回去吧。」

    「嗯。」

    「想知道原因嗎?我回去的原因?」

    「我說了實話?」

    「鬼才要聽你的實話。」

    佐倉鈴音白了他一眼。

    「這樣啊,我還挺得意的,剛才。」

    「你要是寫【見不到我,每天發了瘋的想我,晚上會偷偷溜進我的房間,抱著全是我身上香味的被子睡覺......】」

    「你的被子已經被洗過,還被鎖在柜子里。」

    「你看,誰想聽你的鬼實話。」

    「那就是因為想凹醬她們?」

    「不是,再猜。」

    「我做的晚飯?」

    「有一點點,但不是主要原因。」

    「想我了?每天想的不行?想抱著滿是我氣息的被子睡覺?」

    「你在說什麼鬼話?這也不是主要原因。」

    村上悠沉思一會,說:「想不到其他理由了。」

    佐倉小姐拿著紙條,很輕蔑地彈了彈。

    「哪裡需要寫這麼多?你只需要寫一句,只要一句,我就會回去。」

    「哦?求指教。」

    「這句。」佐倉小姐指著中間的一句話:「你只需要寫,佐倉,你的剛剪的頭髮很好看,很適合你。我就會乖乖地跟你回去了。」

    不是很懂的村上悠真的有些詫異了:「這麼簡單?」

    「就是這麼簡單。」

    「我今天徹底感冒了。」佐倉小姐把紙條收好,再次張開雙臂:「說實話,早就撐不住了,來背我吧。」

    村上悠把她背起,往主要街道走去,準備找計程車。

    佐倉小姐滾燙的臉貼在他背上。

    「村上。」

    「我在。」

    「村上。」

    「怎麼了?」

    「你得說我在。」

    「好。」

    「村上。」

    「我在。」

    「村上。」

    「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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