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信注意到在橋邊抽旱菸袋的老頭是在結束空揮練習後。
他做完調整肌肉和韌帶的拉伸動作,回頭走下橋正要返回客房。
這時那個穿土黃色深衣的老頭在小橋欄杆上敲了敲煙鍋。
篤,篤。
伊勢守看向秦信,年輕人小麥色的臉龐下緣還掛著幾滴汗珠。
秦信向老人頷首致意,露出探詢的眼色。
「你在想些什麼?高興還是苦惱?」老人問。
「呃……您說什麼?」秦信一時沒能反應過來。
「你的父親秦野,只要見過他的拳頭就能懂得他是怎樣的人。而我在這裡看過了你一千兩百次全神貫注的斬擊,卻不明白你在想些什麼,你此刻的心情如何。
這種一絲不苟得只配登上教科書的劍術,是高山教給你的嗎?」伊勢守道。
秦信一直覺得父親大人的朋友很少,但自從被巡林廳遣返後,他總有一種錯覺:普普通通地走在路上,突然就會有許多人從奇怪的角落裡跳出來大喊,「我認識你爸爸!」
白兔莊公寓的廢柴宿管認識我爸爸,開軍用機車的金髮暴力女認識我爸爸,連送披薩的妹控交警都認識我爸爸,我爸爸的大學同學和社團好友遍布群森,這沒什麼好驚訝的,我不會再因為這種事驚訝了,老爺爺。
「請問您是?」秦信問道。
伊勢守信手一拋,旱菸袋旋轉著撒出幾點火星敲中了秦信額頭,接著又輕巧地彈回了老者手中。
橋上的風驟然大了些許。
秦信愣在原地,一陣爽朗的風吹透了他的四肢百骸。
——我的名字叫伊勢守,是你父母大學時代的生活指導。
——我有個叫伊澈的孫子,你應該認識他。
——橋上的風很涼快,我喜歡它吹過鬍子的輕柔感覺,你覺得呢?
被敲中額頭的瞬間,秦信就在心中聽到了這些話語,不,不是聽見。
那並非語言或者聲音,而是純粹的意義,就像蝶平時在腦海中的發言。
不,比蝶的發言更鮮活。
在風中秦信感受到這個叫做伊勢守的老者坦蕩的襟懷和他此刻的心情。
橋上晨風很舒服,乾淨的衣服很輕便,老人有些小小的愉悅,還有別的情緒……微酸和落空,是懷念和惋惜嗎?
秦信還想進一步去感知,那陣突如其來的風已悄然消散,老人在小橋欄杆旁抽著旱菸袋,不時看看天空。
「伊爺爺您好。」醒過來的秦信向老人鞠了個躬。
「這種劍術叫作『染』。」伊勢守食指挑動竹製煙管中部,讓它在五指間轉了幾圈,一縷微不可察的氣血鑽入煙鍋,等到殘餘的菸草迅速燃至升華,老者才將旱菸袋插回腰間。
秦信摸了摸被煙鍋敲中的地方。
「很有趣,這是劍術?」他疑惑道。
「起初是劍術,我的祖先創造了它,後來又分享給了住在附近的友鄰,掌握了『染』的武者開始把它融合在各種各樣的招式中,你父親就很擅長用拳頭施展它。」伊勢守道。
父親大人也會嗎?雖然他整天喊著男人要以拳交心,但被他痛揍過也還是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啊……難道小時候他其實是想用拳頭輔導我的家庭作業,我悟性太低才沒有領會到嗎。
「想要學嗎?」伊勢守打斷了秦信的胡思亂想。
「我以後有時間再向您請教吧。」秦信禮貌地笑著推脫道。
老爺爺,和人交談最好的工具不是拳頭也不是劍,是手機啊。
一邊和對手作戰一邊讓他感受我的心情,對手在比賽結束後就會神色複雜地過來握手:
「秦信同學,你的心情我已經感受到了,你是個好人呢。」
「你有病啊!不要隨便在心裡和我搭訕啊!我們只是第一次見面的對手沒必要坦誠到這種程度吧!」
「你很在意左凌是不是在看著你和我有什麼關係!請認真和我比賽啊!」
這已經構成惡劣騷擾了吧,我可不想在大賽中被人當作變態啊。
掌握著以劍交心這種肉麻的技巧,老爺爺你也是和伊澈不相上下的藝術家啊……「我先回去洗澡了,伊爺爺再見。」秦信揮揮手從橋上離開。
左凌在房間搜尋和川哥有關的情報,現在說不定已經找到線索了吧。
秦信這麼想著回到旅館的房間,換上拖鞋抬頭就看見穿睡衣的左凌死死地盯著電腦,而屏幕上竟然是鋪天蓋地的火熱泳裝美少女寫真!
我的左凌怎麼會……你最喜歡看的不是全彩解剖圖譜嗎?是在搜集川哥情報的途中染上了川哥病毒嗎!會慢慢變成川哥嗎!做人要是像川哥一樣就徹底沒救了啊!
秦信被眼前的衝擊性畫面當頭一棒,手中劍袋「嘭」地落到了地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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