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做誘發儀式?」
幾乎是晨伊放下書的同一剎那,洛梅阿如此問道。
「嗯。」晨伊闔上《陳年往事》。
忙了整整兩天,盯著那些織染工,從泡到水裡洗淨,到染好一次後晾乾,這兩天都從復活鎮到染坊來回,即便疲憊不堪,可晨伊權把看書當作放鬆,接收神秘學知識的同時,又沒把皮革店的業務落下。
晨伊讀書總是讀得很快,短短几天,《陳年往事》就被翻剩三分一。
「你當真要誘發靈性?」洛梅阿再度問道。
晨伊直視她的眼睛,勾起嘴角笑了。
「是啊,胡椒姑娘。」
他瞧出洛梅阿眸子裡的不安。
「卡西姆已做好儀式準備,主保人是克里木學者,是聖地來的賢者,你有聽過嗎?」晨伊主動同她說這些。
聽到這名字洛梅阿舒緩了些,道:「克里木?現在賢者的名頭越來越泛濫了,不過他確實是有名譽的。我奶奶提到過他。」
「哦?」晨伊對這些事知之甚少,這幾年來在復活鎮按部就班地生活,限制了見識,唯有三次出過男爵領,其中兩次是去聖地,到聖銀大教堂後的墓地,為叔叔一家獻花。
「克里木·伊本,他曾在聖地最大的講經院——青紅講經院任過領讀,那是僅次於主祭的聖職,我奶奶說他是個虔信又包容的。」洛梅阿旋即又道:「若說神秘學的造詣,他的學術成就首屈一指,通曉並推斷出許多天使、靈使的神名,甚至還有神使,他也是憑此排上數二賢者的,有他的話,我放心你了。」
「數二賢者嗎?」晨伊喃喃。
神秘學與神學常常是交匯而並非彼此切割,所謂數一、數二、數三,就晨伊所知,是源自於真教對於神跡偉力的區分,在經書里,把諸神的人間顯聖以數一到數七來劃分,一些末級神以及被貶為靈體的神大多在數一與數二區間,而數三數四,則是次級神的顯聖區間,以此類推,直到數七,其亦被稱為主神數或諸神之子數。
而到了神秘學界,其被嵌套入了三重世界的觀念,將數一數二被應到自然世界,數三數四對應到天體國度,數五數六對應到神聖空間,數七則凌駕於一切數,為超然之數。
按巫師間的共識,唯有賢者能夠列數,即使是數一,也足以為各家王宮的座上之賓。
「還是得千萬小心啊,先生。」洛梅阿前傾身子,「即使是數二賢者主保,也不能完全保證誘發儀式不出差錯,要我說,不做誘發,權當興趣來研習神秘學,那是最好不過了。」
洛梅阿又在勸說自己,晨伊煩惱地敲敲腦勺,想了想,柔聲道:「卡西姆告訴我,盧西烏斯此前幾乎控制了所有學徒,所以...我害怕,即便這次倖免於難,但誰能保證下次呢?我想多獲得點資本,以求自保。」
「還有盧西烏斯的失蹤...卡西姆說是因神降下了責罰,可...實在有點不明就裡。」
聽到這,洛梅阿臉色泛白。
「小聲,先生,小聲。」她急促道:「瀆神的話不能亂說。」
她捉不准那魂靈有沒有盯著這裡。
晨伊不知她緣何如此,不過也噤口不言。
剛從同她說的緣由,全是現編的。
自己之所以堅定探索神秘學...
全因瑟琳娜告知自己,世間所有的權能皆源自古言。
照這樣說,自己的千柱雲海便與古言有密不可分的聯繫。
倘若能探索到它的源頭,就極有可能尋到拯救復活鎮的關鍵。
「洛梅阿...」晨伊仰頭看著她。
「怎麼了,先生?」
「我那個問題,你有答案了嗎?」晨伊隨口問道。
「其實有了。」胡椒姑娘認真道。
「哦?」晨伊問道。
倘若...一切都無可挽回地走向終結,連神都將如此,那麼又能怎麼辦呢?
自己那時是這樣問的。
洛梅阿吸了口氣,緩緩道:「倘若一切都無可換回地走向終結,連神都將如此。」
「那時,」胡椒姑娘頓了頓,堅定道:「神會拯救一切。」
神會拯救一切?
晨伊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這算什麼回答。
「我該走了,不打擾你了,先生。」時候不早,洛梅阿這樣道。
她轉過身,理了下袍子,起腳離去。
「等下,洛梅阿。」
鬼使神差地,晨伊叫住了她。
胡椒姑娘一下把整個身子都轉過來。
「怎麼了?」
吸了口氣,晨伊努努嘴輕鬆道:「要不...你以後不要叫我先生了,直接喊我名字怎麼樣?」
綁了彩帶垂下的淡棕發梢隨風飄搖著,她煞白了小臉,少頃,連耳根都泛起紅暈。
這多關鍵的一步。
「嗯..嗯。」她努力點頭,垂目看著地面。
她的心意晨伊再清楚不過了,他朝洛梅阿笑了笑,逗她道:「算了,我喜歡聽你叫我先生。」
「唉?」洛梅阿抬起臉,神色凌亂,帶著焦急。
「你叫我先生好聽。」晨伊補充道:「喊我名字也行,只是我喜歡聽你喊我先生。」
「噢...哦哦。」洛梅阿懵懵懂懂地頷首。
她沒再留,轉過身就溜了。
.............
「總管,你是說,幾天後要運來一批刑徒?」阿泰男爵揉揉眉頭,感到棘手不已。
財政總管回以肯定,嚴肅道:「...是一群真教徒,包括聖銀大教堂的神父克里斯多福。」
阿泰男爵撫摸著椅子上的鹿頭裝飾,問道:「是什麼罪名,要遭什麼罰?」
「瀆神,男爵...褻瀆了吾王之王,講經院準備判他們火刑。」財政總管面色動容,「據說神父幫一位巨王信徒做臨終彌撒,那家子生活窮苦,請不起本教的信士、主祭,最後求到了教堂里。」
阿泰男爵抓著鬍梢,嘆息問道:「可憐的神父...光是這樣,還不至於受火刑。」
「是的,可是...」財政總管壓低聲音道:「那信徒受彌撒的當晚,青紅講經院的鐘塔便遭天上雷霆,隨後起火...主祭徹夜禱告,同時派人徹查此事,最後查到克里斯多福神父身上。」
「他們認為是神父的彌撒玷污了巨王信徒的純潔靈魂?進而造至神明的怒火?」阿泰男爵全然明白了事情嚴重。
「恐怕是這樣,我的男爵,不過,神父拒絕在認罪書上簽字,大概是被流放,而當時的幫凶要被處以火刑。」
「唉。這不是我能插手的。」
他嘆了口氣,自己不過小小的復活鎮男爵,在自己的男爵領上亦要受制於異教徒,阿泰男爵只有默默同神懺悔。
財政總管又道:「男爵,有件相關的事要交代一下。」
「說吧。」
「那一批刑徒會在復活鎮停留幾天再被運到聖地。所以要關在我們復活鎮上一段時間。」財政總管頓了頓,說出現在的難處:「獄長不知為何受了極大刺激,閉門不出,監獄恐怕缺個文書。」
復活鎮上看管監獄的本就不多,而獄長是其中唯一識字的。
「調些別的抄寫員去吧。」阿泰男爵道。
「可是...我們的抄寫員絕大多數被派去領地上各個村莊整理稅目,僅剩的也忙於這次集市的準備,沒法脫身。」財政總管如實交代,「我們要暫時聘個文書...而且要同時會克希語與亞溫語。」
「確實是個難處。」阿泰男爵摸了摸鹿頭裝飾,問道:「你有人選了嗎?」
「實不相瞞,確實有一個。」財政總管頓了頓,繼續道:「我聽雜貨店的艾米說,您昔日麾下的騎士雷蒙德,他的侄子,經營著鎮上唯一一個書攤,而且不止面向真教徒,想來能流利使用克希語與亞溫語。」
: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176s 3.4463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