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玥露曦是在綠洲內出生的,她出生的時候,黑石聯盟已經是大綠洲級了,有人口上百萬,還有一位坐鎮綠洲的六覺王座級強者。
正是她的奶奶。
奶奶崛起於世界之終末,帶領亡國之民尋找到一處綠洲,在經年累月的經營中,將綠洲做大做強,不斷擴大綠洲規模,一路走到今天。
經歷堪稱一代傳奇。
奶奶如今已有一百零幾歲,這個年齡在普通人中是絕對的高齡,但對於能活到兩百歲的六覺強者而言,也只是堪堪過半。
然而,六覺強者能活到兩百歲,這是個理論歲數,受限於自身的狀態、污染侵蝕、舊傷等等因素,絕大多數人是活不到這個年齡的,有一百七八十,就是長壽了。
她的奶奶卻更顯蒼老,身上已經有垂暮氣息。
伊玥露曦明白其中的原因。
奶奶當年是從災厄中殺出,一路經歷過的廝殺大戰無數,受傷也無數,更是動用過數次非人態,身體、靈魂受到的污染侵蝕,已經根深蒂固,早年一些創傷因為缺乏醫療條件,也落下了後遺症。
更重要的是,當年的覺醒條件非常差,對於覺醒的技巧知之甚少,覺醒儀式更是簡陋。
在這種條件下能夠一路晉升至六覺,既是傳奇,也是奇蹟。
跟她奶奶同一輩的許多老人,要麼是戰死了,要麼是老死了,要麼是覺醒失敗死亡,如今已經剩不下多少人。
奶奶常說這輩子已經值了,伊玥露曦卻不願。
她攥緊了手掌,幾乎刺破皮膚仍是不覺,只是目光直直盯著安見幽。
「你說的是真的?」
「但……要怎麼證明。」
畢竟是價比傳說的寶物,而她又不認識。
對面,安見幽也愣神了會,全然沒想到伊玥露曦反應這麼大,她先讓伊玥露曦擦了擦嘴,自己就陷入沉思。
表面沉思,實則,在腦海中呼喚導師之名。
滴滴滴——
半響,
一隻古怪的大鳥飛入,停在安見幽面前。
…
詭界,黑石綠洲。
銀髮女孩睜開眼,眼眸里儘是激動,手也在顫抖。
好一會兒,伊玥露曦才拍了拍臉頰,將情緒收斂,帶著三分鄭重三分緊張三分激動和一分假裝的平靜,離開了自己的高塔,朝著遠處,那最宏偉的黑色高塔走去。
途中遇到一位穿著黑色華服,正帶著十幾名隨從出行的男子。
他看起來是中年模樣,一頭褐發梳得整齊,最引人注意的,是他臉上那凸起的鷹鉤鼻,負手而行,給人不怒自威之感。
「是小伊玥露曦啊。」
「伯尼根塔主,日安。」
面前這一位,看上去只仿佛三四十歲,實則,已經有七八十高齡了,是黑石聯盟除她奶奶外,另外一位六覺強者,綠洲的第二塔主。
他關切似地問候。
伊玥露曦一直保持著禮貌,笑容以待。
聊了幾句,目送伊玥露曦的背影遠去,鷹鉤鼻男子又看向那座象徵黑石聯盟權力頂點的第一高塔,目光停留了片刻。
「走吧。」
…
第一高塔,這裡宏偉、空曠,但顯得過於森冷。
塔內僕人很少,一盞盞燈火燃著,搖曳擴散出昏黃微光。
僕從和守衛都認識伊玥露曦,這位第七高塔塔主,也是塔主孫女的聯盟之星。
沒有人攔。
她一路往塔高處走去,到了一面木門前,有帶著嘶啞但慈祥聲音從裡面傳出。
「乖孫女,你來了。」
伊玥露曦推開門,裡面環境依然陰冷,只有一盞燈彌散開微弱的燭光。
燈光掩映下,人影側過身來。
老嫗的身形佝僂瘦小,一張臉皺巴巴的仿佛樹皮,那滿頭的白髮也顯得乾枯,眼睛是瞎了一隻,僅剩的那隻裡面也有詭異紅光,似活物在蠕動。
她的兩隻手臂,一隻細一隻粗,細的枯瘦如柴,粗的上面也滿是皺痕,又有一條條凸起的血管,像是細密的小蛇在上面蜿蜒爬行,好不恐怖。
這就是黑石聯盟的第一塔主,最強者!
這位老嫗近些年身體狀況逐步惡化,到了如今已經罕有出門,渾身更是繚繞著一股暮氣,任誰都能看出,這位王座級強者的生命,即將走到盡頭。
見到自家奶奶這幅模樣,伊玥露曦並不畏懼,只是眼淚有些繃不住。
奶奶的身體在一天天惡化!
她咬了咬牙。
「奶奶,孫女這次進入藍星有了新的發現,可能有機會能助您延長壽命。」
她將延壽果實的事情一說,並拿出了那張照片。
「不可能!」
「我的孫女啊……」
垂暮的老嫗眼睛暴睜,身形明明還是佝僂著,卻如一尊撐天巨人,有無形的可怕的氣場盪開,充斥著整個第一高塔,塔內的僕從和守衛均是發抖,跪伏在地。
在老嫗看來,藍星僅僅是一個新生世界,誕生出一名非人級都難,更何況是那等能夠延長壽命的珍貴寶物。
長著無數螺紋狀的果實,她也見所未見,聞所未聞。
不可能是真的!
一個剛剛神秘降臨,無比落後的世界,竟然敢欺騙她的孫女。
「但是奶奶,我已經驗證過了,用的那件『判定硬幣』,能不能延壽高達六十年這還說不清楚,但延壽肯定是能的,且能延長不少,還能夠改善身體狀態、祛除一些暗傷呢。」
老嫗頓住。
那張被風吹起的照片搖搖晃晃,飄落到她面前,古怪的青色果實映入眼中。
是一陣沉默。
伊玥露曦繼續道,「從過往的交易來看,這個世界也是蠻可靠的,而且,這一顆『延壽果實』的售價並不貴,還有一小罐生命之水作為贈品呢。」
「只是有額外一個小小的條件。」
…
…
交易很快達成了。
也不知道伊玥露曦用的什麼手段,她運輸起物品來,要快速便捷得多,看得出她在黑石聯盟的地位也非同一般,遠不是玫蒂莎這樣的小小精英能比。
意向是昨晚談成,交易是中午進行。
一手交貨,另一手交貨。
那一顆延壽果實,最終依然是賣出『一顆永輝之石』這個價格,還附贈了約莫十幾二十滴量的生命之水,作為贈品。
可以說是相當的良心價了。
就伊玥露曦那藏不住的激動,方游相信,即使他開價『兩件傳說材料』,這筆買賣也能達成。
只是,他方導師信奉『共贏之道』,開始標了價碼就不會改。
咳,以上只是次要。
主要原因是……
「延壽果實這種寶物,看樣子十分罕見,如果它只能從赤紅級『伊朵菈生命之樹』上誕生,那大綠洲認不出,屬實正常,說不定超級綠洲也罕有人見過。」
「寶物再珍貴,沒人識貨,那也是白搭。」
這一次,要不是一直以來跟伊玥露曦合作很愉快,要不是這姑娘手裡有一件具備特殊功能的詭器,要不是她非常急需……
沒有這種種原因,這樁生意想談成,難,至少沒法這麼迅速。
隔壁蛇夫人看模樣就不太信,哪怕她說的全是好聽的話,方導師也是不會上當。
將來,若想將『延壽果實』當作薪火的特產拿出來賣,顧客半信半疑顯然是不行的,這樣賣不出高價。
所以,
方游提出了一個小小的條件。
——王座級帶貨。
大綠洲有自己的圈子,如果讓一位垂暮的六覺王座重新煥發生機這個消息,在大綠洲之間傳開,那效果,可就比他自己推銷強多了。
讓需要的人主動上門,方才能賣出更高的高價。
「可惜了,薪火現在還進不去大綠洲那個圈子,目前的關聯也非常少,不然暗中造勢,營造延壽果實種種不可思議的功效,那絕對比讓黑石聯盟上買家秀強一百倍。」
「畢竟營銷,我藍星有的是專業人才。」
跟許多神秘降臨前,尚處在封建社會、奴隸社會,甚至是蠻荒時代的世界比起來,他大藍星還是很強的,優勢很多。
這些藍星的精粹,必然要保留下來,傳承下去。
這亦是人類傳承的一部分。
「在大綠洲之間的經營,只能慢慢來,下一步或許,可以送一些使者前往大綠洲?不,這得下下步。」
「另外一點,就是不斷積累我藍星的信譽,只要名頭夠響,信譽夠高,未來哪怕拿出偏門罕見的寶物,大多數客戶也會偏向於相信,而不是懷疑。」
「當然,如果有公證契約一類的寶物、儀式,那就再好不過了。」
方游視察了下伊朵菈生命之樹,仍是小小棵的,上面僅掛著幾枚尚未成熟的果實,之前那一枚,還是用生命液滴和柳裳能力,定向催生出來的。
也是花費了不少代價。
嗯,跟傳說級材料相比,那又不值一提了。
這棵生命之樹可謂是聚寶盆,等它進入生長壯大,那就是大聚寶盆,超級聚寶盆了。
「可惜,黑石聯盟似乎沒有第二塊永輝之石了。」
「現在的存量,仍然只能建造起東煌小防禦圈。」
小防禦圈,最多是大幅延緩來自詭界的吞噬,可遠遠不夠抵禦侵蝕,形成微妙的平衡態。
不過,若能延緩許多,自己也就擁有更充裕的時間了。
而現在,要去做另外一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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