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日不落 第二十一章難以下咽的黑麵包

    但不管如何厭惡周圍的環境，填飽肚子永遠是最重要的。

    呼吸著讓欲仙欲死的臭味，李維開始搜索起街道兩邊的建築，刨除一些民屋與攤位，李維終於找到了一個像是賣吃的地方。

    其實李維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賣吃的，只是房子外面掛著一個塊木板招牌。招牌上用白灰畫了一個湯勺的圖案。

    躲開地上隨處可見的糞便污水，李維來到這間房屋前，屋門半掩，讓人看不清裡面的具體情況。

    「滋」的一聲，李維推門而入。

    屋子內灰濛濛的，光線暗淡，除去占地一小半的櫃檯外，剩下不過十幾平方米的空間內，擺滿了四張相互擁擠的長條木桌，其餘什麼也沒有。

    走到空蕩蕩的櫃檯前，李維用手指敲了敲木質台面。

    「咚咚！」

    沒人？李維再敲。

    「咚咚！咚咚！」

    「來了，來了。」蒼老的聲音，從櫃檯後的小屋門內傳出。

    李維又等了十幾秒鐘，一個駝著背的老婦人，才晃悠悠的推開小屋門，走了出來。

    「我這裡只賣一些濃湯，有加肉的，和不加肉的，你要什麼？」

    「加肉的，和不加肉，各需要多少錢？」

    聽著老婦人的回答，李維終於知道了這裡是賣濃湯的，怪不得外面的木牌上，畫了個湯勺的的圖案。

    「加肉的一枚銀幣，不加肉的30個銅子。」

    隨著老婦人慢悠悠的把話說完，李維每聽到一個字，心臟都猛的一縮。

    這是黑店吧？一定是黑店吧！

    李維無法想像，他自己現在僅有的身家，居然只夠買兩碗加肉的濃湯。

    她湯是鑲金的嗎，法克！

    「我這裡只收銀比索或者里亞爾，不要法蘭西的里佛爾，和其他國家的銀幣。」

    「你要求真多！其他國家的錢都不是錢了嗎。」

    李維這時已經很不耐煩了，如果不是飢腸轆轆的肚子不斷在抗議，他早就扭頭離開這家「黑店」了。

    「年輕人，你難道不知這些國家的金銀幣，要麼是純度不夠，要麼就是重量不夠，就像法國的里佛爾，最壞的時候都只能當銅幣用。」

    「老婆子我都快蒙主召喚了，怎麼也不能帶著這些東西到天堂啊。」

    聽著老婦人的話，李維沒有反駁，皺著眉頭的他，在不斷搜索老色鬼記憶的同時，大感這年代的歐洲坑爹。

    單就錢一項來說，整個歐洲已經亂了不成樣子，由於分封制，造成了從中世紀開始，不管是國王，還是貴族領主們，都擁有合法的鑄幣權。

    這樣以來，就造成了貨幣的五花八門，加上地區的經濟水平相差甚遠，以及那些國王與貴族們低下的節操，整個歐洲的金銀幣，大都缺斤少兩。

    就拿法國的里佛爾來說，從中世紀到現在的1625年，它一直都是法國的本位貨幣，後世的法郎在這年代，還只是一個小眾的輔幣。

    但因為此時的法國，沒有大量海外殖民地，加上歷任國王的貪婪，造成了數百年的時間中，里佛爾這個法國本位貨幣，崩潰了數次之多。

    最嚴重的一次，曾經在查理曼大帝時期，一里佛爾同等於一磅白銀的堅挺貨幣，含銀量居然降低到只有5。

    5啊！這tm還是銀幣嗎？

    包括英國在內的大部分歐洲國家，因為鑄幣權的泛濫，加上普遍缺少金銀的情況，造成了本國貨幣，不同程度的大幅貶值。

    就拿英鎊來說，後世堪稱世界流通的超堅挺貨幣，在這還未金本位改革的1625年，已經貶值了超過三分之二。

    現在的歐洲，除了擁有大量海外殖民地的西班牙與葡萄牙，其餘所有的貨幣都不堅挺。

    因為地理大發現，曾經身為歐洲經濟中心的地中海諸國，現在已經日落黃昏，整個歐洲的經濟中心，開始像靠近大西洋的西歐諸國轉移。

    古弗羅林金幣，純度超過90，重3.5克。這是當年佛羅倫薩所鑄造的金幣，也是地中海地區的主流貨幣，同時更是整個歐洲漫長中世紀中，最為堅挺的貨幣。

    但現在，因為其他歐洲國家的山寨，造成各種弗羅林在市面上流通，這種歐洲當年的主流貨幣，也開始大幅貶值。

    沒有辦法，地中海諸國只能按照古弗羅林的標準，重新鑄造新的金幣——杜卡特。

    這也是現在市面上，除了西班牙金幣外，最最堅挺通用的貨幣。

    而除了杜卡特金幣，則就要算西班牙的金銀幣，在歐洲最為堅挺和流通。

    沒辦法，誰讓人家是狗大戶呢，擁有美洲大片殖民地的西班牙，通過對印第安土著的掠屠殺，從美洲掠奪了大量的黃金與白銀。

    曾經印第安人的阿茲特克帝國，就是這樣在殖民者的貪婪中，化為灰燼。

    而擁有大量金銀幣的西班牙，鑄幣時自然也不會缺斤少兩，故而他的金銀幣，在歐洲也是極為堅挺的。

    所以現在的義大利地區，金幣通用杜卡特，銀幣通用西班牙的銀比索，或者等值的里亞爾。

    這才是聰明人的做法，像那只有5含銀量的里佛爾，讓它餵狗去吧！！

    思索到此結束，弄通了來往關節的李維，猶豫了半天，還是對著老婦人說道：

    「你能不能便宜點，一碗加肉的濃湯都要一枚里亞爾銀幣，你也太黑了。」

    「年輕人，整個羅馬的物價都這樣，要麼你要麼拿錢買湯，要麼出門走上很遠的路，到蓄水池裡喝清水！」

    「你……！」

    這老傢伙的話太氣人了，不光嘴上說著，臉上還一副嫌棄的表情。

    李維當然知道，為什麼此時的歐洲，物價會如此高昂，這在他當年上學時，歷史書上有介紹過。

    無非就是西班牙這個混蛋國家，根本不講一點市場經濟原則。

    將從美洲掠奪來的大量黃金白銀，瘋狂的輸送到歐洲，用來購買大量的奢侈品，維持王室與貴族的奢華生活。

    這樣就造成了通貨膨脹，這也就是歷史書上，著名的歐洲16世紀價格革命，也是後世金本位的起源與開端。

    物以稀為貴，黃金與白銀值錢的原因，正是因為它稀少的數量。

    而西班牙在歐洲大量輸出貴金屬，這就造成了物價上漲，也就是俗稱的錢不值錢了。

    從前一克黃金能買到的東西，現在因為黃金的泛濫，高漲到要3克，或者4克才能買到。

    因為通貨膨脹，整個西班牙的物價漲了400，英國與法國等地，物價也不同程度的上漲了200—300。

    這還是因為通過與大明朝的遠洋貿易，龐大的中國消耗了大量的白銀與黃金，要不然，整個歐洲的物價還要漲的更高。

    這！就是現在的真實情況。

    「給我來一碗不加肉的濃湯。」

    既然了解到了真實的情況，飢腸轆轆的李維，也只能咬牙買碗最便宜的濃湯。

    「真是一個小氣的年輕人啊！」

    自言自語的說了句後，老婦人駝著背，慢悠悠的朝櫃檯後的小屋門走去。

    只是沒走幾步，她又停了下來，張口道：「年輕人，看你的樣子應該是忙活了一晚上生意吧。「

    「我這裡沒有吃的，只賣湯，你可以到對面的麵包鋪里，買條黑麵包來佐餐，這樣肚皮就不會再叫了。」

    李維老臉一紅，顯然剛剛肚子的咕嚕聲，被這個老婦人聽見了。

    只不過……她好像誤解了什麼？

    不過沒有解釋，李維點了點，當做默認狀的離開店鋪，進入了旁邊的麵包鋪。

    還沒進門，李維就不得不感嘆一聲，兩家店不過只隔了條五米寬的街道，差距卻猶如天地之別。

    不過幾秒鐘的時間，就有三個孩子和女人，抱著粗長的麵包條，離開了這間店鋪。

    搖了搖頭，李維剛走進敞開大門的麵包鋪里，一股蒸汽便撲面而來。

    「年輕人，你要些什麼，我這裡的黑麵包，可是整個貧民區里唯一有賣的。」

    聽著老闆中氣十足的聲音，李維第一眼，就透著稀薄的蒸汽，看見了老闆脖子上的刺青。

    草！真是晦氣，媽的到都有百眼幫的雜碎們。

    強忍著心中的不適，李維張口問道：「都怎麼賣。」

    「精製的黑麵包一磅一枚銀幣，普通的黑麵包一磅60個銅幣，粗製的黑麵包一磅30個銅幣。」

    「沒有白麵包嗎？」

    聽著老闆的話，李維再次張口問道。

    「白麵包！那可是貴族老爺們才會吃的上等貨，我這裡就算有，你也買不起。」

    這個麵包鋪老闆，看著一身黑色斗篷的李維，嘴裡嘲諷的笑著。

    「那就粗製的黑麵包，給我一磅。」

    「好的，等著。」

    買完麵包走出店鋪，李維渾身上下的財產，縮水到一銀幣又70枚銅子。

    忍著滴血的感覺，李維回到了老婦人的湯浦，看著櫃檯後空無一人，李維也就先決定吃點東西，墊墊胃。

    從油紙里抽出長條狀的黑麵包，本來李維想把它切成小片，但看著他自己腰間的匕首，想到那上面沾過人血，於是只能作罷。

    對著麵包尖，李維直接啃了上去，但第一口吃下，李維嘴都抽搐了。

    不為別的，只因這黑麵包，不光沒有麥子的清香味，入口也是酸澀無比，就跟吃木頭般難受，而且還有沙子一樣的東西在咯牙。

    抹了一下嘴，李維發現他的牙齦都流血了。

    「這tm什麼玩意！」

    李維滿臉惱怒，剛想站起身來衝出去，老婦人就端著一碗濃湯，搖搖晃晃的走出來了。

    「年輕人，看你的樣子，應該是賣了最便宜的黑麵包吧。」

    「是啊，沒想到那老闆敢騙我，這哪是人吃的東西！」

    看著老婦人將濃湯放在櫃檯上後，李維一邊嘴裡罵著，一邊將濃湯端了過來。

    「黑麵包就是這樣，貧民區里所有人，甚至就連羅馬市民區裡的大部分人，從生到死，吃的都是它。」

    頓了頓，老婦人用渾濁的眼睛看著李維，沉默是片刻後，又張口說道：「不管你曾經如何，但現在，至少它能讓你不會在貧民區里餓死。」

    是啊！這裡已經不是曾經的家，現在活著，比什麼都重要。

    停頓了片刻，李維眼眶有些濕潤，但還是逼著自己張口吃下去。

    每吃一口，他都會想起母親趙金花做的飯。

    每吃一口，他的嬌嫩的牙齦都會在流血中刺痛無比

    每吃一口，李維他的心都仿佛在哭泣。

    「不管是貧民區，還是其他地方，黑麵包都是用少量的麥粉，混雜大量的麩皮烤制而成，這已經算是精品的黑麵包了。」

    看著艱難吞咽的李維，老婦人好像自言自語般開始說道。

    「但還有一些黑心的麵包師，比如對面的，他們會在黑麵包里摻加入木屑，小石子，用來減少麩皮，和麥粉。」

    「所以啊年輕人，你應該在對面買普通的黑麵包，雖然仍有大量的木屑，但至少沒有小石子咯牙啊。」

    …………………………………

    ps：世紀的金銀比價為1:15。

    銅幣與銀幣的兌換，因為市場行情的波動，一般在90~110之間，本書取中間值，一銀幣兌換100銅幣。

    注1：銅子是銅幣的俗稱。

    注2：當時的貨幣換算極為複雜，本書取其中一部分，換算可能有些失誤，畢竟是網上找來的資料，考據黨請高抬貴手。

    杜卡特金幣：含金量90以上，平均重3.5克。每一枚兌換5弗羅林金幣（成色高低不一，只能按網上的資料來了）

    1杜卡特金幣，兌換1埃斯庫多金幣（西班牙貨幣）

    1埃斯庫多金幣，兌換兩枚8字金幣，兌換16枚里亞爾，或者銀比索。

    銀比索和里亞爾同為西班牙銀幣，相互等值，唯一有區別的就是。

    銀比索大量在殖民地被使用，里亞爾大量在西班牙歐洲本土被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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