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橋橫空,凌駕天上大地。
一人獨立,俯觀山下人間。
萬丈絕巔之上,雲層為之豁然洞開,天地俱清,萬里無雲。
「吉時已到,貧道呂純良今日下山!」
一聲輕笑,迴蕩在山上、山下,處處可聞,清晰入耳。
「恭迎小師叔下山!」
「恭迎小師叔祖下山!」
嘩嘩嘩……
武當山門外,解劍石前,齊齊拜倒之聲,以武當掌門鄭青山為首,七子隨後,眾弟子紛紛持劍禮拜,目光望去,心頭更是一片澎湃。
虹橋飛渡,上天落地,貫徹東西,凌駕南北,無邊宏大!
一人立於其上,身形無物,仿若羽化之仙,飄飄於飛。
「那是小師叔祖嗎?」
隔著萬丈之遙,目光難以看到真容,但那天人凌塵之意,卻以撲面而來,讓人不覺為之神往。
……
「什麼?」隔著半座山的距離,看到那如仙如聖的身影踏出一步,岑永元、陳逸仙、宮可心、祁良材四大先天宗師目光劇縮,眸中倒映著那座虹橋,心中已掀起驚濤駭浪。
他們都曾邁過天人門檻這一關,如何認不出這就是打通任督二脈,體內真氣與天地元氣交感,形成的氣虹,又被稱之為「天人之橋」!
一登此橋,超凡入聖,從此再非凡俗。
只是這登橋只是修行術語而已,非是真實,而這天人之橋更是為虛幻。
為何這假師叔的天人之橋為何能化為實體,能讓人肉身登臨其上,勢若登仙?
四人面色變幻,一時無比精彩,畢生的江湖觀、修行觀、天地觀都被徹底打破,碾碎在地,再也拼湊不起來了。
頭頂之上更有無形的壓迫如亘古長存的神山鎮壓而下,心跌谷底,不容翻身。
他們眼神直勾勾望去,想要看清楚,這到底是怎樣一個人?
剛一突破,就有如此驚天動地的景象。
先天宗師,眼裡何其過人?
哪怕跨了數千丈的距離,遠處情景也清晰可見。
而這一望,四人頓時楞在原地。
頭頂是晴空萬里,身下是山脈起伏。
一人立於天地間,似與萬物混同,天人共合一。
自然氣機紛紛而來,如煙又如霧,如風亦如露,籠罩在他周圍,如倦鳥一般戀戀不捨。
似那雲中仙客謫臨凡塵,縹緲無痕,看似在那裡,卻又遙遠在天邊……不可觸碰、不可捉摸、不可褻瀆……
四大先天宗師一瞬間,呼吸都為之停滯,生出不敢驚擾這天人相諧一幕的大惶恐。
「何其天人也?此僚兇猛,莫非正要以假亂真。真小師叔再無回歸武當之日了?」四人原本勢在必得的信念大遭打擊,一時驚慌不能自已。
「等等,此僚的先天玄象呢?」冰霜道姑宮可心陡然似乎發現了什麼,手指而去。
「沒有先天玄象,就不是先天!」岑永元沉喝一聲。
「是了!假貨就是假貨。先有陣法,後有這虹橋,他始終都在裝神弄鬼!」祁良材聲音轉而高亢,重振信心。
「是真是假,一試便知!我們揪他下來!」陳逸仙怒喝一聲。
四人畢竟為先天宗師,武道意志能干涉外界,千錘百鍊,轉眼間就恢復了信念,衣袖鼓盪,真氣轟然而出,雙手或是成爪、或是捏印、或是握拳……凌空轟去。
奪魂盪魄!
代天封神!
伏魔無方!
黃泉鬼渡!
……
黑爪、神鞭、金印、赤符,玄象凝實,煞氣畢露,仿若神話中的法寶神物一般,天然具有某種不可思量的魔力,攪動虛空氣機,混亂不堪。
煞氣滾滾,浩浩蕩蕩而來,似要將眼前一切之物摧毀殆盡,生靈魂飛魄散,不留一點生機。
而那道袍身影卻是一動未動,站在虹橋上,抬頭看著頭頂空空,只有蒼穹渺渺,萬里無雲,微微而笑。
「先天玄象?這等東西,我呂純良又怎會需要!」
先天玄象乃是凡俗武者打通天人之橋,武道意志干涉外界,以其武學根基顯化的外相。
武道根基不同,玄象又有所不同,各具異力。
就好比這岑永元、陳逸仙、宮可心、祁良材以封神攝魂爪、打神鞭、伏魔印、鎮鬼符四門武當絕學為根基,入了先天后,玄象中都自然而然帶著破碎心神的異力,卻又各有不同。
封神攝魂爪可以攝取魂魄,打神鞭擊潰對方心靈,伏魔印降伏心魔,而鎮鬼符則是鎮壓鬼蜮之念。
但現在的呂純良卻沒有這種東西。
只因他之武道根基又豈是任何一門武學,可以束縛的!
亦或者說……
此時他真氣脫離肉身桎梏,與外界相感,隨時隨地都能誕生異象。
但卻沒必要……
大音希聲,大象無形!
未成先天,氣機不自然泄露,無法完美掌握,自然會有異象現象。
而若成了先天,真氣早就擺脫了肉身束縛,如大道造化,無形無相。
於無聲中起驚雷。
雖無人可以得見,但大道就在那裡,不增不減,不易不改。
這才是先天有神,與大道同的真意。
執著於外相,才是下乘!
四道玄象來勢洶洶,如滅頂之災一般降臨。
而呂純良卻只是悠悠望過去一看,身軀微動,絲絲縷縷的氣息從周身釋放出來。
「氣出竅穴!搞了半天,你才是個築基武者!」遠處祁良材一聲震喝。
「果然是裝神弄鬼!看你能欺騙世人到此時?今日我等非要解開你假冒武當小師叔的真面目!」岑永元遠遠長嘯。
「境界的差距,豈是你故弄玄虛可以掩飾的?」陳逸仙語氣傲然。
「與他廢話做什麼!揪他下來!」宮可心冰霜面孔上,雙眸燃燒著洶洶之怒火。
似是自以為看破了全部真相,四人連連驚呼,頭頂玄象為之大漲,加倍碾壓而來。
「氣出煉竅,小師叔祖才是築基境?」
「這怎麼可能?別被這四個壞師叔動搖了意念!」
「半步先天的百年老魔也被一掌降伏,這豈是築基武者能做到的?」
……
四大宗師聲音毫無遮攔,真氣催動,傳遍七十二峰,頓時在武當眾弟子中引起一陣騷動。
唯有武當七子駐足而望,觀察著飛來峰上的一舉一動,一點也不慌。
他們之前在飛來峰上閉關長達一月有餘,雖不能見真人全貌,但也知他們這位小師叔祖本就不能以常理度之。
任何奇聞怪事發生在他身上也不足為奇的。
他們所要做的,只是靜靜等待著他老人家的後手就是了。
果不其然……
虹橋之下,悠悠飄下一聲輕笑。
「大道築基,玄妙始生!築基又如何?爾等是看不起築基嗎?一元煉竅,開!」
言出而法隨。
一聲喝下!
那道袍身影周身毛孔竅穴中皆有浩大之氣,筆直而出,直衝天穹。
當上升到極致後,又急速墜下!
純紫之氣,速度之快,仿若流星,密集成雨,浩浩蕩蕩,轟擊而下。
真氣泄露,流星成雨!
那無窮無盡的紫色流星,一時間從飛來峰之頂朝著四面八方急墜,將一切之物都籠罩其中。
噗噗噗……
黑爪貫穿、神鞭倒飛、金印破碎、赤符潰散……
四大玄象頓時被射得千瘡百孔。
雖是白晝,但那流火漫天,太陽的光芒一時都為之失色。
天地間只剩一片純紫。
武當眾弟子久久注目,為之失聲。
「這就是小師叔祖的真正的實力嗎?這還是武功嗎?」
他們不敢想像,世間之武道竟能練到如此境界,當真是如神如魔了。
以前停留在凡人的眼界中,而現在他們看到了更廣闊的天地,世間之絕巔,有無窮之可能。
「氣出竅穴,演化流星!這怎麼可能?這還是築基期?這還是武學嗎?」
玄象被破,四大先天宗師連連倒退,心神不能自已。
「不好,把握本心!」眼見同門有震駭失魂之兆,宮可心驚醒過來,聲音發音,震盪心靈,「不要被他騙了!雖然不知道他練得什麼魔功秘法?但築基就是築基,真氣再是龐大,也有用盡之時!我等為先天,可借天地之威,真氣無窮無盡,強攻不得,四人合力耗到他油盡燈枯!」
岑永元、陳逸仙、祁良材隨之驚醒過來。
是了!
先天宗師,最大的奧妙是什麼?
先天玄象只是其一。
更有一重奧妙,就是真氣與外天地形成天人循環。
天地元氣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真氣幾乎無窮無盡。
強攻不下,何不困住此僚,滿滿煉化!
夜幕鎖魂!
祁良材面升陰厲,雙手成爪,遙遙朝空中一爪。
嗚嗚嗚……
手中陰煞匯聚,黑風陣陣,漸漸呼嘯成片,似是運轉周天的神人撤去白晝,拉下了夜幕,將偌大的飛來峰全部籠罩其中,黑暗蔓延開來,伸手不見五指。
噼啪噼啪……
神鞭浮空,速度銳疾,化作一道道閃電在空中來回交錯,無匹神力,將流星一一打散,化作火星消散在夜幕極致的陰寒中。
砰砰砰……
金印鎮壓,勢大力沉,若有萬鈞之重,仿佛一座座大山重壓而下,將流星一一碾得粉碎。
嗤嗤嗤……
赤篆大放光芒,流火陣陣,與流星對沖,一一涅滅。
……
四大先天宗師一同出手,真氣幾乎無窮盡,幾乎有改天換地之威。
他們不再強行與那虹橋上的身影正面硬碰。
而是四人配合無間,各施手段,以無窮夜幕,手段頻出,將流星之雨一一淹沒。
一時間飛來峰頂氣流混亂,萬物被攪動成混亂,似有無窮氣息,又似乎什麼也沒有。
先天之上的交手,顯然已入妙境,非是凡俗可以揣度了。
眾武當年輕弟子功力尚淺,只盯著多看了一會,立刻腳步虛浮,有頭昏目眩之感,本能盤坐在地,運功調息起來。
武當七子皆已入後天高手之流,倒也勉強可以支撐。
「有趣!」呂純良立在虹橋上,俯視而下,看得分明,哪裡還不明白這四個不孝師侄的打算。
邁入先天,會有一個脫胎化骨的過程。
此時他境界已至,肉身還在蛻變中。
這四個不孝師侄或許正是看出了這一點,想要以完全成型的先天真氣耗干自己!
既然如此……
剎那間,他周身氣息再變。
一元煉竅完全釋放,真氣浩瀚,一股腦收縮入體內,奔騰於經脈之中,潺潺流動,有嘩嘩之聲。
呂純良輕輕一笑,腳微微一抬,再次踏出一步。
啪!
腳尖落到實處的輕響。
如此的輕微,卻似迴蕩在每個人心頭,如此清晰,更是濺起無形的漣漪。
嗚嗚嗚……
渾身清爽!
清風漸起,從虛無中而生,形成氣旋,一波又一波,一浪又一浪,強勁十分,後力無窮。
不一會,就風聲大作,綿延不盡,翻過山崗、掠過樹海、掀起雲浪……
武當……
起風了!
七十二峰之上,樹浪連綿,風雲翻滾,漸漸成鋪天蓋地之勢。
夜幕蔽日,雲天來襲!
一時間呂純良所立之處,天穹都為之分成兩塊,似若兩個世界。
一片是黑煞陣陣,侵蝕人間。
一片是風雲齊聚,衍化萬象。
「什麼?」
岑永元、陳逸仙、宮可心、祁良材四大宗師,看著那人影立在那裡,背後風雲衍化,有萬千妙象,似乎有包含宇宙之機,吞吐天地之勢。
大不可量,玄不可說。
此為……
道也!
大道如風,常伴其身!
這竟是……
真的?
……
「吉時已到,豈能誤了良辰?去休,去休……」
呂純良沒有多停,又踏出第三步。
正經如大江大河,真氣如洪水洶湧,於其中奔騰不止,勢若破竹,只湧入奇經八脈。
嗤嗤嗤……
他手指微微彈動,立刻就有一道細微的紫線從手指間綻放而出。
隨後一生二、二生三、三生十、十生百、百生萬……直指無窮盡也!
練氣成絲,一道道細微卻又韌不可摧地絲線來回交錯,成縱橫捭闔之勢,如蒼天之網一般當頭罩下。
陰森夜幕頓時被切割得支離破碎,紛紛崩散。
黑爪、神鞭、金印、赤符……困於其中,若有靈性,左衝右突,卻始終無法掙脫。
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一旦落下,無處可逃。
……
「這是怎麼回事?」岑永元、陳逸仙、宮可心、祁良材四大宗師看著那虹橋身影一步一步落下,只感到一尊無比可怕的神祇朝他們走來。
每踏出一步,越靠近一份,那股先天而生的威壓,讓他們手段用盡,徒勞無功,不自覺心生無力之感,為之絕望。
更令他們不明白的是,自己連對方身上發生的變化都不知道。
只到一聲長笑響起,無盡的暢懷。
「武當掌門鄭青山,恭賀小師叔呂純良奪天地造化,逆煉先天!一步一境,一境一重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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