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剛寺為關外大寺,雄霸域外,布局堂皇。
而此時卻是處處蒼夷,遍地廢墟,喊殺聲不止。
鮮血橫流,到處躺屍。
這座域外寶剎,一時間佛像染血,哪裡還有半點佛門清淨之意。
金剛寺後院,卻有一座十三層的巍然浮屠聳立而起,上書藏經閣三個大字,裡面珍藏著諸多金剛寺秘藏的武學秘笈。
那些江湖胡人一個個眼睛綠油油的,躍躍欲試,想要衝入其中,瓜分金剛寺的秘藏。
但此時卻有二人相對而立,站在藏經閣大門之外,擋住了眾人,氣機對峙之下,無比凌厲,讓人不敢靠近。
胡博爾滿臉金須,鷹鉤鼻,雙目深凹,儘是冷厲之意。
而黑臉少年握刀,爭鋒相對,卻是半步不退。
人握其刀,人如其刀!
孫百忍消瘦身軀挺得筆直,整個人仿佛一柄出鞘的寶刀,鋒芒畢露,隨時欲斬下。
四周眾人看得大氣都不敢喘。
大戰一觸即發,正當他們感到漸漸窒息時,突然一聲輕喝響起,打破沉寂。
「這是怎麼回事?」
吽……
牛蹄沉重,踏動地面震動。
眾人循聲望去,就見一個縹緲身影端坐大青牛背上,緩緩而來,如仙如聖。
眾多江湖胡人一時相視無言。
「上仙,你可要為我做主啊!」還沒等孫百忍開口,那胡博爾就上前叫苦起來,「上仙你的道童,存有私心,想要獨吞這藏經閣秘笈!上仙,你一定要嚴厲懲治才行!」
偌大個漢子似是受了什麼天大的委屈,叫屈不迭。
孫百忍這個黑臉少年面孔漲紅,竟是一時被搶得說不出話來。
「貧道讓爾等說話了嗎?」胡博爾眼眶深處暗自竊喜,一聲淡淡聲音在耳旁響起,他抬頭一看,就見到一雙清冷的眸子映入眼中,頓時只感到寒潭之水從頭頂澆下,身心俱寒,再無說不出話來了。
「貧道之人,何須他人質喙!」騎牛小道眸子橫移,望向黑臉少年,「百忍,你來說!」
「是,老爺!」孫百忍這才如夢方醒,連忙說道,「這些人沖入金剛寺後,我緊隨其後,竟是直接發現這胡博爾竟是吹著口哨,從空中喚來一頭黑鷹,然後鬼鬼祟祟竟是直朝這藏經閣而來,似早有目的。我好奇之下跟了過來,就發現他將金剛寺一本秘藏的經書捆綁在黑鷹腿上,偷偷送了出去!……」
少年三言兩語講明白了事情經過。
呂純良一聽,目光瞬間鎖定在那胡博爾身上,「你不需要解釋嗎?」
胡博爾面色陰晴不定,陡然冷笑出聲,「經書?什麼經書?這不過是這小子的一面之詞,豈能當真?」
呂純良眸子一眯,聲音就冷了下來,「我只問你經書來歷!不是聽你在此狡辯的!」
話語平淡,卻又說不出的霸道,不容絲毫質疑。
胡博爾一聽,整張臉頓時拉了下來。
此行目的,他早有謀算,留下退路。
但他沒想到,眼前這位上仙卻如此霸道,不給他留半點退路,寥寥數語就將他逼到了絕境。
一力降十會!
任何謀算都成了空!
只有……
「佛道是一丘之貉,沒有一個好東西!大家,這騎牛道人算什麼上仙,分明是獨占金剛寺傳承,拿我們做炮灰,不給我們半點活路!大家,我們一起上!絕不能讓他得逞!」胡博爾眼角儘是猙獰,大聲高呼道,聲音中滿滿地煽動。
「什麼?上仙想獨占金剛寺!」
「那我們拼了命攻打金剛寺,又是為了什麼?」
「胡博爾兄弟所說怎會有錯?這算哪門子上仙?」
……
秘笈動人心!
江湖胡人中一陣轟動,又驚又恐地看向了眼前騎牛的道人,神情滿滿地不善,卻又帶著掩飾不住地驚懼。
之前這騎牛道人與金剛寺真剛禪師交手的一幕,早已非是凡人手段,如見高山而參天,不知其高。
哪怕他們人多勢眾,一時也不敢輕舉妄動。
胡博爾見狀,卻是大急,「各位,我們有千人之眾,還怕一個騎牛妖道嗎?哪怕他真為仙人下凡,濫殺凡人,也不怕天道因果嗎?大家不要和他硬拼,我們搶啊,沖入這金剛寺藏經閣,能搶多少是多少!」
「胡兄弟,說得對!」
「餓死膽小的,撐死膽大的,拼了!」
「蒼天在上,哪怕是仙人,難道還敢荼毒人間不成?」
……
這些江湖人平時本就是仗著武力胡作非為之輩,此時一聽煽動,秘笈在前,貪戀頓時壓過了一切,蠢蠢欲動起來。
眼看金剛寺就要在此大亂……
「哼!」一聲冷哼,立刻如怒雷一般在空中轟然炸開,耳膜欲裂,迴蕩於內心中,一片空白。
「獨占金剛寺?豈不說這金剛寺不曾看在貧道眼中,就是獨占又如何?貧道之行事,又何須向他人解釋?」面對群情激奮,呂純良只是輕輕一笑,手掌輕拍座下牛首。
吽……
大青牛昂頭一聲驚吼,魁梧身軀竟整個人立而起,雙蹄如錘,轟然壓下。
轟!
偌大的地面轟然震動,如地動山搖一般。
四周頓時七仰八叉倒了一片。
再看那大青牛巨角朝天,眾人又驚又恐,仿佛見到了一尊從洪荒走來的太古神牛一般,有摧山裂地之能。
眾人倒了一片,那胡博爾原本趁著混亂正準備逃離,卻只感到被一股無匹威嚴籠罩,整個人僵在原地,動彈不得。
他心沉谷底。
這騎牛道人之能實在超乎他的想像,如神如魔,遠非人力所能敵!
一瞬間他就明白,今日再想安然離開,已經不可能了。
「上仙,以莫須有之罪屈打成招!算什麼神仙中人!我胡博爾寧死不從!」哪怕到了此等圖窮匕見之境地,他仍做出一副鐵骨錚錚的模樣。
「落入貧道手中,豈能由你?」呂純良卻只是輕笑一聲,淡淡開口了,「看著我的眼睛!」
話語似有某種詭秘的魔意,胡博爾本能想要避開,卻不自覺地目光移了過去。
隨後就見到一雙璀璨如星的眸子在眼前急速放大,其中有光芒如旋渦一般轉動,牽扯著他的靈魂無限地墜落,墜落,再墜落……
迷魂大法!
「黑鷹帶走的是什麼經書?」縹緲之聲從天外響起,卻又近在人耳旁,於心頭迴響,讓人無法反抗。
胡博爾雙目呆滯,愣愣張口了,「是金剛寺的《十三棍僧練兵法》!」
「《十三棍僧練兵法》?為什麼是這本經書?」呂純良心中暗道奇怪。
要知道金剛寺可是有天下第一橫煉功夫《金剛不壞神功》,在武夫眼中可要遠遠比這十三棍僧練兵法要有價值得多。
這胡博爾直奔金剛寺藏經閣而來,為何只獨要這練兵之法呢?
「我不知道!」出乎預料的是,胡博爾卻是徑直搖頭道。
迷魂大法之下,心靈受制,沒有虛言。
自己都不知道,為何要這麼做呢?
呂純良不動神色,靜等下文。
隨後……
胡博爾面孔呆滯,又開口了,「這一切都是北天門讓我做的!」
果然……
呂純良若有所思。
這一切背後果然有北天門的手臂,終於露出馬腳了嗎?
而此時在迷魂大法控制之下,那胡博爾更是毫無反抗之力,將秘密一吐而盡。
「金剛寺得了北天門的大力金剛丹,卻並不聽話!而北天門想要的只有金剛寺的棍僧練兵之法而已。若這金剛寺能用則用,不能用就廢!北天門派我趁機取走那江湖中少有的練兵之法!……」
胡博爾一一道來,將隱藏在背後的秘密全部吐露一空。
「什麼?這都是北天門的手腳!」
「我們都被人利用了!」
「北天門?好大的口氣,這是什麼門派?怎麼從來沒聽說過?」
……
江湖胡人中一陣轟動。
他們誰也沒有想到,一向濃眉大眼看上去義薄雲天的胡博爾竟然是這麼個心機陰險的傢伙,把他們所有人都當成了棋子。
枉他們還傻乎乎的什麼也不知道,差點被其鼓動,將上仙當做了敵人。
一想到那恐怖的後果,他們就後怕不已。
吐露這些後,迷魂大法之下,呂純良又問。
但那胡博爾將自己祖宗十八代都吐露個一乾二淨,卻再無多少關於北天門的秘密。
顯然他也只是一介棋子,並不知道太多隱秘。
「好一個北天門!」呂純良眸子幽深。
先取神刀譜,再拿棍僧練兵法,北天門接連針對神刀山莊、金剛寺兩大江湖大派下手,卻不取最有價值之物,必有隱秘。
那人的手段,呂純良雖從未見過,但從武當記載中的些許文字,也能窺探到他心機之叵測。
見胡博爾雙目痴呆,已再無價值,呂純良眸子一掃,輕喝開口了,「真秀小和尚!」
「小僧,在!」少林真秀雙手合十,走了出來。
「金剛寺源出少林,你將你失傳的少林傳承拿回去吧!」
真秀一聽,面孔肅然。
呂真人話語雖然平淡,但其中盡顯崢嶸,顯然已是下定決心了。
「是!」說罷真秀片刻不停,腳下縮地,掠入藏經閣中,只是片刻功後,就見他身披一襲金絲袈裟,上鑲七寶,踏步而出。
「真人,這就是本寺百年前被那火工頭陀盜走的金剛袈裟,今日終於物歸原主了!真秀代表少林,多謝真人相助之恩!」真秀合十深深而拜。
「武當、少林有千年淵源,非同尋常,不必多禮!」呂純良伸手虛托,卻也不拖泥帶水。
「金剛寺禍害西域,今日不能再留了!」
他單手遙指,只見指尖迸出一點火光,看似星星點點,飄渺不定。
蓬!
剛一落下,原本只是點點火光沾物就燃,下一刻就升起沖天大火,熊熊燃燒。
偌大金剛寺立刻就陷入火海之中,這座西域雄寺一時間盡為焦炭。
眾多江湖胡人看得目瞪口呆。
沒有半點聲勢浩大,輕描淡寫之間,一指焚人間!
這等手段,已經非是凡俗武道,更接近於仙道了!
上仙,果然是……
仙!
「走了!」
而就在眾人驚詫不定時,突聽一聲輕笑。
吽……
牛吼歡快,馱著那一襲道影悠然而去。
身前是握刀少年牽繩引路,背後是金剛寶剎化作火海。
騎牛小道身影沒入大漠漫天的風沙中,如風化去,飄然離了人間。
「真人,等等小僧!」身旁袈裟的俊秀小和尚高呼一聲,緊隨其後。
金剛寺外,江湖胡人遠遠矚望,久久無言,目帶神往,相視而談。
「火燒金剛寺,上仙別人間!紅塵財寶,功名利祿,視若浮雲!果是神仙中人,上仙之高風亮節,果然非是凡俗!」
想到此處,他們轉而看向那火海中的金剛寺,頓時片刻後,陡然轟然大叫。
「快、快、快滅火!」
「能搶救多少是多少!」
「佛寺給佛像鍍金身,最是富得流油!這裡可都有金剛寺的金銀珠寶以及收集的各種武學秘笈,燒了太可惜了!」
……
陣陣惋惜之聲。
哪怕大火在前,這些江湖胡人一個個也如同不要命一般地沖了進去。
唯有大漠風沙呼嘯,一襲道影隨風化去,似是離了人間,再無蹤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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