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近黃昏。
西邊的天空只是淡淡的染著一抹紅霞,太陽還是明晃晃的高懸在天空,散發著璀璨耀眼的金色光芒。
陽光照射在廢棄的工地、貨架上,女子仰望著天空,似也被金色染上了一層生機的紅暈。
風輕輕悄悄地吹著,吹在人的身上,是那麼的溫柔。
空氣中瀰漫著四季桂的花香,香的醉人。
女子從方才起便安安靜靜的,似陷入了深深的回憶。
欣怡看著她,又看了看從衣兜里摸出的縛魂繩。自溫泉旅行後,欣怡身上總是裝備著這樣東西。
女子,縛魂繩,女子,縛魂繩……就這樣來來回回看了好幾眼後,欣怡忽然抬手,「我丟~」將手中的縛魂繩往女子身上一拋——
縛魂繩見惡靈倍長,頃刻間就把女子牢牢綁住。
「你、你幹什麼?」女子的思緒瞬間就被拉回了現實。她被束縛重心不穩,從木架上摔了下來,摔在了地上,變成了蚯蚓在爬的姿勢。
「我怕你跑啊,我沒力氣追了。」欣怡閃著無辜的星星眼說道。
女子大張著嘴,差點沒被欣怡氣暈。
「喂,還好吧?」欣怡也蹲下來,戳戳女子的臉,真的是人類的肉感耶,皮膚滑滑的,真好玩。
「別戳了!」
「哦,好吧。」欣怡住了手。她只是想試試縛魂繩有沒有起作用而已嘛!看來這次是真的起作用了,她都沒有掙脫開。
她,吳欣怡,作為嘉煜的助手,終於派上用場一次了!哈哈哈哈哈!熱烈慶祝!撒花撒花!
「小丫頭,你快放開我!」
「對不起喔,我還真不知道這縛魂繩的解除方法。你還是乖乖等嘉煜來吧。他會超度你的。」
女子不甘心,縛魂繩綁住的是她上半身,她就蜷縮著身體,好像蚯蚓一樣活動雙腿,在地上爬行。但是四周都是廢料和釘板,女子根本無法前行,她爬了兩步就停了下來。
左看右看,四處都被阻絕。
擺脫不了縛魂繩束縛的她,扭動著身體,開始大吵大鬧起來。
「放開我!放開我!放開我!放開我!」
欣怡看著這位一邊蹬腿一邊叫嚷的「大蚯蚓」,無奈地揉著眉心。
「你別亂動了,你越是使力這繩子就會綁的越緊的。」到時候難受的只會是她自己。
女子自然是不肯聽勸,她愈發用力,好像砧板上的魚一樣,「啪嗒啪嗒」地扭動著身子。
這時,從遠處傳來一陣低沉的隆隆聲,緊接著是腳下的地面在震顫翻騰,仿佛有什麼兇猛可怖的東西在地底奮力攪動,震得欣怡牙齒打顫皮膚發麻,四周隨便疊著的木架也相繼倒塌。
「這是……你的傑作……?」欣怡看著那條大蚯蚓。
「不不!不是我!」
女子也安靜下來了,她著地的姿勢更能感覺到大地在戰慄。對於這突然發生的異變,女子比欣怡還要緊張。不知為何,女子此時有一種大難臨頭的感覺。
欣怡也覺得這動靜不像是女子能搞出來的。她抬起頭,高懸的烈陽似乎比方才離得更近,看上去通紅腫脹醜陋不堪,把原本純淨的天空渲成一片血紅。
空氣的流速也忽然變了,變得燥熱而蒸騰,狹小的空間被刻印上了一種焦灼的感覺。光線通過空氣折射出詭異的色彩,街景的影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黑與紅相交織的世界,這兩色形成的鮮明對比在視網膜的深處燃燒著。
——整個視野都在眩暈著。
欣怡清楚的意識到,這裡已經不再是那個單純的廢棄工地,而是別的什麼場所或是空間,或者可以說是近似黑洞視界一樣的存在場。
身後忽然傳來「啪嗒啪嗒」的腳步聲,如躁動的鼓點般由遠而近,讓欣怡的心緒莫名緊張。欣怡緩緩轉過身,身後,遠遠地是一個高大的黑影。
冥界的黑袍隨風抖動。
死神的鐮刀光華耀眼。
欣怡脫口:「嘉……」待看清時,馬上閉上了嘴。
——不是嘉煜。這個男人不是嘉煜。
對方已經走近。
欣怡對上他的面龐,清俊的面容卻是如霜的冰冷,那雙如幽夜般深邃的雙眼中寫滿了冷酷與排斥。男子懾人的氣場讓欣怡通身戰慄,連連後退。
對方仿佛欣怡不存在般,看也不看她一眼,徑直走到被捆綁的女子跟前。
「哼。」
從這一聲鼻音判斷是對女子滿滿的譏誚與輕蔑。男子高舉鐮刀,刀鋒抵住女子的咽喉。
「慢著!……呀!」
欣怡終於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她雙手推著男子手中的鐮刀,卻不想反被男子推到了一邊。
男子看了欣怡一眼,眼底閃過一絲殘忍,冷冷說:「敢礙事連你一塊砍。」
這句話勾起了欣怡的無盡怒火。哈!她吳欣怡可不是嚇大的!高個子你跟這嚇唬誰呢?!
欣怡狠狠打了男子一拳,火大地說:「喂!你是哪裡冒出來的登徒子?」好吧,欣怡也被小寶傳染了。「這個靈是我先發現的,礙事的人是你才對!」
男子看著欣怡,發出一聲輕蔑的嘲弄:「你有執照嗎?」
欣怡眨了眨眼,「執、執照?」*!你當是城管在抄小販的攤兒,還得有執法證才行啊?
「哼,沒有,是吧?」男子高傲地比著手勢,食指在天空中劃了一個「一」,意思是「滾蛋」。
「我是沒有!」欣怡繼續不甘示弱,「但是我的朋友有!我是他的助手,怎麼地吧?」
「朋友?」男子頓了一下,然後第一次正視欣怡。他上上下下將欣怡打量了一番,才說:「你那個『朋友』還在一邊涼快呢。」「朋友」這個詞他咬得很重,「所以,你最好也哪裡涼快哪裡去。」
他的食指又動了動,繼續比著「滾」的手勢。
欣怡強忍著想問候他祖宗十八代的心情,還有強忍住想咬上那隻手指頭的衝動。
男子自欣怡那雙滿滿抗拒的雙眼中,看出了她不會乖乖聽話退到一邊。於是他彈了一個響指,原本停止顫動的大地再次發出了強烈的爭鳴。
欣怡只覺自己的身體越來越沉,仿佛有一個無形的手在壓著她,不管她怎樣以力相拒都是白費力氣。那廂被捆的女子情況更為糟糕,這層層重力施展的威壓讓女子發出陣陣慘叫,悲慘悽厲不絕於耳。好像有無數隻手在將她擠壓一樣!
欣怡半蹲在地上,手掌撐著地面,艱難地側著頭,質問男子:「你……做了什麼?」
「『靈壓裝置』,是一種可以製造出空間視界的死神道具。你自稱是死神助手,卻連這個都不知道?……不過也是啊,像你這種屁民自然是用不起這麼昂貴的道具。」男子面露得色,能夠彰顯身份似乎讓他心情變得好很多,「這個重力場不會對活人造成太大危害。你乖乖的,一會我會放你出去。」
男子冰冷的視線又射向地上痛苦百倍的女子,不帶感情地說:「還有什麼遺言麼?」
靈壓給女子造成無法言喻的重創。無邊的疼痛與四溢的恐懼心理讓她那雙美得嚇人的紅瞳變得淚眼汪汪。先前她還不明事態,但是當她看清男子手持鐮刀樣式的瞬間,才完全地了解了自己現在所處的狀況。
「你……那個鐮刀……你是……」
——「開膛手傑克」。這是一個讓幽靈們聞風喪膽的死神代號。
只要被「傑克」盯上的靈,一定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因為地獄裡別說太陽,就連明月都沒有。
刀光一閃,女子再沒有開口說話的機會。
她的身體已經被鐮刀切成了兩半,就像那位開膛手傑克每次作案時的手法一樣。
非常精準的一擊,絲毫不留情。
縛魂繩也已經被鐮刀割斷,但是女子的靈體並沒有消失,因為吸食活人精氣有了虛偽的血肉之軀,鐮刀斬下時,地面上竟然也有了淡淡的血跡。
女子一雙空洞的眼牢牢的望著一個方向。她似乎是在等。
男子先是詫異,又馬上被不悅所取代,他再次高舉鐮刀,打算給她更狠戾的一擊。
就在這時,欣怡忽然站了起來!
可是欣怡已經來不及阻止,第二斬已經落下。
同一時間,不遠處一聲悽厲的嘶喊伴著四周玻璃破碎的聲音直傳耳際。
黑紅相間的視界消失了,四周恢復成原來的街景。
而那一聲悽厲的嘶吼,欣怡聽出那是屬於小寶的聲線。
女子空洞的目光終於有了光彩,第二斬擊下落的一瞬,她拼盡最後力氣對著小寶綻放出一個笑容,便隨著鐮刀將她攔腰截斷,消失得無影無蹤。
「不——!!!」
姐被斬殺的一瞬深深定格在小寶的眼裡。
小寶忽然跳了起來,狂怒地衝到男子身邊,一把揪住男子的衣襟,充滿殺意的拳頭高高舉起,落下!
男子也舉起拳迎擊,似乎是想比比誰的拳頭更快。
就在這時,一條矯健修長的人影忽然出現在兩人之間,同時握住兩個人的手腕。
「都住手!」
如果說嘉煜握著小寶的手腕只用了三分力,那麼握著黑衣男子的,便是全力。
——他還真是一如他的作風,冷酷無情!
男子看了一眼嘉煜,冷哼:「哼!婦人之仁。」語氣是滿滿的不屑。說完他便用力一甩,嘉煜沒被怎樣,但小寶卻受力向後踉蹌了幾步,然後一跤跌在地上。
他沒有站起來。他已經沒有力量站起來了。
他痴痴地看著地上那攤淡淡的血跡,瞳孔中布滿了血絲。
小寶忽然猛地抬起頭,看著嘉煜,看著男子,顫抖著、惡毒地指責:「你們……這些兇手!我恨你們!我恨你們——!!!」
「我恨你們。」他反反覆覆的說著這四個字,聲音漸漸微弱,臉也漸漸扭曲,一雙眼睛,也漸漸變成了死灰色。
他忽然張大了嘴,就在同時,嘉煜一個箭步衝過來,一記手刀落在他的脖子上,擊暈了他。
——小寶竟然想要咬舌自盡!
男子漠然地看著這一切,突然說:「他想死,你又何必攔他?我的韓大公子。」
嘉煜抬起頭瞪著他,眼神是那樣的可怕。
「滾。」
「你這麼沒風度的樣子若是被韓夫人瞧見了,不知道有多傷心呢?」
「還不走!」
「好好好。」嘉煜的態度非但沒有激起男子的怒火,反倒讓他更愉悅了,「我走。不過韓嘉煜,別怪我沒提醒你,你若繼續婦人之仁,我看韓家也不必再比試下去,乾脆現在就迎娶鄧家的千金,免得輸的像個喪家之犬。」
他丟下這句話,便瀟灑地揮著手,淡出了嘉煜的視野。
欣怡難過地看著嘉煜,直到他面上的激動之色平靜,她才走了過去。「……嘉煜。」
這種時候,欣怡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他。也不知過了多久,嘉煜才慢慢地伸出手,慢慢地將小寶抱起。
「欣怡。」他慢慢地轉身卻沒有看她,「忘了今天的事吧……拜託。」
欣怡的手剛伸出去,又縮回,她只好說:「好。」縱然她有滿肚子疑問,縱然她想知道剛才那個男人到底是誰,縱然……
但是欣怡現在卻選擇了沉默。
今天的事,不是那麼容易忘記的。欣怡不能,嘉煜更不能。
太陽已西沉。
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
餘暉仿佛要將三人的影子也拉到天涯去。
不遠處,一對男女靜靜注視著一切。男子已褪去身上的黑袍,而身邊矮他半頭的女子,如銀鈴般甜美的聲音發出無辜的腔調:「哥,這回可不怨我,實在是韓嘉煜太狡猾,我拖不住他啊。」
「就算十個你也未必能拖住他。不過……他還是晚了一步。」
「獵物被哥哥搶走,韓嘉煜一定氣死了。」女子笑靨如花,「怎麼樣,哥,我說那個女孩能看見靈吧?之前跟你說你還不信。」
「蠢模蠢樣的。」
「會嗎?可是我卻覺得她有趣的很!她還是第一個敢頂撞哥哥的人!怪不得韓嘉煜那麼寶貝她。我倒想跟她交個朋友。」
男子一雙深沉的眼睛注視著自己的親妹妹,「朋友?我記得你說過你不需要朋友。」
女子笑得更甜:「那你記不記得我還說過,『我的規矩我來破』?」
「隨便你。只要別耽誤了我們家的大事。」
女子嫣然道:「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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