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緩過神來:「他怎麼就不能死?」
黎菲笑笑:「我們黎家很大,有很多產業,我叔叔是董事之一,也是我們家裡的話事人,地位超然。他現在基本都在幕後,殺他沒有必要,就算殺他也會遭到我們黎家的報復,得不償失。再說了,我叔叔一身的功夫,就算在海外也沒斷了練習,一把飛刀用到出神入化,比子彈還快,能殺他的人有,可也不多,全國也不超過三個。」
「難道我的幻象就是一場夢?」我看著自己的雙手說。
黎菲站起來:「別多想了,就是一場怪夢。我曾經見過很多修行者在修補神識時,陷入神識之境,最後還有發瘋的呢。你可別走這一步。」
我趕忙說:「不會的。」
「還有最後一曲。」黎菲一邊往外走一邊說:「你的神識現在還不能恢復原樣,我只能幫你到這裡了,給你打下個好底子,剩下的你要自己修。」
我點點頭,深吸口氣:「有勞。」
她看看我,沖我莞爾一笑,出了白幔布。我看到她曼妙的身材坐在古琴前,用手緩緩撫動琴弦,發出一陣舒緩的音律。緊接著一彈,一個聲音出來,曲調陡然高昂。
一大波音波如同流動的涼水滲透幔布進到這裡,在我身邊涌動。耳朵特別難受,被藥末堵塞的滿滿當當,頭開始犯暈。
我太難受了,真不想進入幻象,進入到那個中年男人的生活里。現在生活就夠累的,又要經歷另一個人生,壓力還如此之大,真是氣都喘不上來。
我也是,就算是假的幻象,讓我當一回富二代也行啊,偏偏是下崗工人,相當於打麻將剛上桌第一把就點炮,還有沒有天理了。
音波襲來,我難難受受又進入了迷迷糊糊的狀態里。
睜開眼睛時,外面天光大亮,我猛然從床上坐起,屋裡是很久沒有打掃過腐腐的味道,光線氤氳,透窗而進,無數灰塵在光柱中飛舞。
我擦擦臉,看看表已經十點,拿起破手機上面有幾個未接電話。我趕緊回撥,通了之後對面是破口大罵。我心裡發慌,今天本來早上八點到門崗接班的,結果遲到兩個小時。
我趕緊披上外衣,臉都來不及洗,正要出門,忽然看到地上扔著的盒子。
盒子口朝下,扣在地上,撿起來看裡面是空的,我隱約想起昨晚的一幕,打開盒子看到裡面是人頭。
我坐在床上發了會兒呆,人頭呢?我心驚膽戰看了看屋子,根本沒人頭,又查看一下盒子的邊緣,沒有血跡,難道昨晚是做夢?
我來不及多想,把盒子蓋好,胡亂用報紙包裹,然後塞到床下。
我披著衣服出來,到客廳看到兒子已經睡去,筆記本電腦沒關,依然開著,熒幕亮著。
我正要順手去關,發現屏幕上展示的是一個文檔,密密麻麻寫滿小字。我停下手,上次就是這種情況,我怕浪費電隨手關閉電腦,結果兒子告訴我文檔沒有保存,全都白寫了。
我不敢碰電腦了,罵兒子歸罵兒子,當爹的還是心疼他,點燈熬油挺了大半宿寫出那麼點東西也不容易。
我來不及坐大公交,一咬牙打了個出租到單位,剛進門崗就被領導劈頭蓋臉的批評。
我接班的那老夥計也是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領導告訴我再有一次就讓我回家,有的是人搶著干。三條腿的蛤蟆不好找兩條腿的活人滿街都是,就現在這行情,沒工作的五六十歲半大老頭一抓一大把。
我不敢沒了這工作,沒了爺倆都得喝西北風。我忍氣吞聲坐在門崗里,心裡盤算著怎麼能把那盒子脫手,有時間去古董店看看,或許有人識貨。
今天是全天,從早上一直到晚上八點。下班之後,沒辦法去清水河撈魚食,到街邊簡單吃了幾個包子,灌了水飽,我心急火燎來到家裡。
進門之後,發現兒子不在,幾個屋子都滅著燈。我找了一圈,他確實不在家,這倒是個新鮮事,這個宅男終於有覺悟要出去了。
我本來想回屋,看到桌上的筆記本電腦,忽然萌發出一種衝動,想看看兒子這些日子到底在寫什麼。這是一種偷窺的快感,我坐下來,猶豫了片刻,還是點開了電腦。
電腦的基本操作我還是知道的,很快進入界面,桌面上只有一個文件夾,點開之后里面有一個文檔,起的名字有些晦氣,叫《我的殯葬靈異生涯》,後面還有兩個字「存稿」。
我抹了一下臉,點開小說,已經寫了一百多萬字了,我從頭看起來。
現在歲數大了,看屏幕就流淚,草草翻翻,寫的什麼玩意兒。我一直往下拉,拉到小說最後,忽然看到一個名字。
這名字很怪,叫齊震三。
不知為什麼,我覺得這個名字似曾相識,好像在哪裡見過,而且跟我有很深的聯繫,可怎麼想也想不明白在哪看到的。
我看到上面寫著,「齊震三陷進黑暗裡,沒有光,沒有人,沒有聲,他用手摸索著,只能摸到石頭。隨著地洞的塌陷,他被活活埋在石頭下面。巧合的是,這些石頭互相搭建,無意中用了一種借力的方式壘在齊震三的頭頂,恰好沒有繼續坍塌,如果抽取其中一塊,抽得不對的話,所有的石頭泥土就會沉渣泛下,把人淹沒。」
我繼續往下看。
「齊震三無法騰挪,只有方寸之地。忽然黑暗中,在石頭上面傳來一個聲音,他聽出來,那正是黎雲的聲音。黎雲說,『齊震三,你還活著嗎?』齊震三道,『還活著。』黎雲說,『看樣子還有我才能救你。』齊震三沉默一下,他聽出黎雲的語氣很怪。『我可以來救你……』黎雲說,『我也可以讓你馬上死在這。』」
看到這裡,我心提起來,竟然被裡面的人物命運所吸引。我不知道這段情節發生的前因後果,可僅僅這一處細節就吸引住了我。兒子還是有點文字功力的。
我繼續看下去。
「『你有什麼條件?』齊震三問。『你比我想的要聰明,我喜歡和聰明人合作。』黎雲說,『我救你確實有條件的。』齊震三沉默著,空氣非常渾濁,充滿了泥土塵沙。齊震三知道,自己的生死就在黎雲的一念之間。黎雲說道,『我想要你為我殺個人』。齊震三遲疑,『你這麼大的能耐為什麼要用我?』黎雲呵呵笑,說出了這個名字。齊震三表現的很平靜,黎雲反而疑惑,『我要殺這個人,難道你不覺得奇怪嗎?』齊震三道,『很久之前,』他的口吻竟然像百歲老人『我就知道你要殺他了。』『那你答應嗎?』黎雲問。齊震三道,『對不起,我不答應』。黎雲嘆口氣,『那你就去死吧。』隨即,黎雲抽取一堆石頭中的一塊,石頭縫隙落下無數的塵土,落到齊震三的臉上。石頭之間發出詭異的聲音,嘎吱嘎吱作響,齊震三知道坍塌在即,而自己根本無法逃生……」
我正待細看,門鎖響動,我像是做賊一樣,趕緊把文檔關上。這時門開了。
兒子搖搖晃晃進來,手裡拎著一瓶酒。
「你怎麼了?喝酒了?」我問。
「爸,我決定了。」他看著我:「明天起我就不寫東西了,去找工作。」
我想著剛才看過的小說,覺得還不錯,疑惑道:「寫作是你一直以來的心愿,為什麼要放棄?我看了你的小說,寫的真不錯。」
「沒人要。」他坐在沙發上,把老白乾的酒瓶子放在一邊,嗚嗚哭起來:「爸爸,我覺得自己做人特別失敗。」
我心疼得厲害,走到他面前說:「是爸不好。家裡變成這個樣子,你變成這個樣子,我有很大的責任。」
兒子抬起婆娑淚眼,抽噎著說:「爸,你看了小說?」
「看了。不錯!」我說:「爸有幾個酒友,在酒桌上他們好像說過認識咱們市著名的作家郭綱綱。我可以拿著你的書稿聯繫他,讓他看看,或許能推薦到出版社或是雜誌社什麼的。」
兒子哭著說:「爸,你不懂,我的小說永遠也出版不了。」
「為什麼?」我驚詫。
他什麼也沒說,走到桌前,看著上面的文件夾,晃動著鼠標點擊了右鍵,鼠標落在「刪除」上。
我急忙起身要攔住他,這時突然頭疼欲裂。
我猛然睜開眼,發現自己坐在空蕩蕩的屋裡,眼前白幔浮動,黎菲背著手翹著腳站在我面前,窈窕可愛讓人恨不得親一口。
可是我現在卻沒有心情玩什麼風花雪月,她怪有意思地看著我:「齊震三,曲子彈完了,你的耳朵也恢復了聽力,不過神識需要你自己修煉。咦,你怎麼臉色這麼差?」
我看著她,一字一頓道:「你哥哥會殺了我。」
...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19s 3.7899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