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起來在屋裡走了兩圈,然後盤膝坐在床上,雙手搭在膝蓋上,鼻觀口口觀心,很快進入定境。
自從神識受傷之後,我很難得進入這般寧靜狀態,神識從腦海中蓬勃而出,於寧靜中致遠,漫過身體,如大海在整個倉房裡波動。
雖然我閉著眼睛,但周圍的一切都栩栩如生,如此的鮮活。
神識漫遊到攝像頭上,我感覺到攝像頭後面坐著幾個人正在觀察,為首的就是黃騰。
旁邊幾個人看我在打坐,他們想過來查看情況,被黃騰拉住,他緊緊盯著攝像頭說:「再觀察觀察,這人不一般。」
「他是不是修行者?哪一派的?」有人問。
黃騰搖搖頭:「看不出來。」
我的神識無邊無際,浩如大海,充斥著整個房間的每一寸空間,我無形無質,似大海本身,又好像大海里每一滴組成的浪花。
在兒子的里,我知道自己的能力是什麼了,那就是肉身赴靈。
我可以帶著身體連同精神一起到某個方外世界。而王建祥就不行,他要去就必須捨棄肉身,自殺成佛。
我感覺自己的精神力已經到了某種很難言的境界,這大概就是各種經典中所敘述的禪悅吧。
我緩緩睜開眼睛,看著牢房,深吸口氣,對著攝像頭說:「我走了。」
下一秒鐘,我從密室牢房中消失。
我進入了第三層世界。
所有的神識跟著我一起走,在臨消失的前一刻,神識看到攝像頭前的幾個人大驚失色,連黃騰都坐不住了,他們一起朝著牢房跑過來,開門的時候我已人間蒸發。
我緩緩睜開眼睛,眼前是黑森森的天,無雲無月,我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環視四周,悲風四起,這是什麼鳥地方。
環視四周,不遠處有一座破寺,寺旁荒冢一堆,看的人胸口發堵。
我有些發呆,這裡難道就是兒子的夢境世界?
我蹲在地上心裡有些發寒,兒子本身是個生活不如意的吊絲,他的夢境會不會夢由心生呢,充滿了無盡的怨念。
我抱著肩膀哆哆嗦嗦往前走,來這裡的目的不是遊山玩水,我要找到藤善把他帶出去。
這裡的世界像盜夢空間最底層的潛意識流,無道理可講,無規則可遵,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我走向破寺,看到亂墳地里東倒西歪立著些碑,上面的碑文不是漢字,一個字都看不懂,怪裡怪氣,無法形容。
有些碑不是石頭的而是木頭樁子,七扭八歪,有一些烏鴉蹲在上面,見我經過,撲稜稜飛到半空,悽厲狂叫,聲音如同喪葬的嗩吶,特別可怖,讓人心情晦暗。
我沒敢進廟,在外面找路,走了一大圈,竟又轉回那片墳場,再找別的道路,不論向何方向走,最後都轉回荒墳。
我無計可施,只好走進廟裡。
在這個地方我感覺全身發虛,想用神識可是神識也特別虛弱,恍恍惚惚猶如一絲線,此處詭異,不敢再嘗試用神識。
廟裡面積特別幾根承重柱,神龕空空,有個破桌子,上面倒著一隻銅香爐。到處都是蜘蛛網和灰塵,昏昏蒙蒙的,待在這裡讓人極度不舒服,我沒敢往裡走。
在廟門口找個避風的地方昏沉沉打瞌睡。
這裡無天無日,一直都是黑夜,睡著被凍醒,探頭出去看,外面下起大雨,順著廟檐滴滴答答落著雨點,外面大雨落地成煙,到處都是積窪的水坑。
我抱著肩膀看著蕭瑟寒冷的雨簾,正發呆時,忽然看到從大雨中走出一個人影。我陡然精神振起來,因為煙霧太大,朦朧中勉強看到這人影穿著老式的蓑衣,頭上戴著斗笠,手裡似乎還牽著一條繩子。
隨著他的走近,我看到繩子後面拴著一條大狗。這條狗太大了,足有這人的一半高,狗身壯碩,布滿長毛。
一人一狗漸漸走近,那人的身影清晰起來,他走到廟門,抬頭看看我。斗笠帽檐很大,他的臉上落著黑色陰影,看不清貌相。
他牽著狗走進廟裡,我天生怕狗,趕忙退了幾步。那條狗身上全是水,長毛粘在身上和臉上,像一條巨大的落湯雞。
那人看我害怕,淡淡一笑:「別怕,它不咬人。」
說著他摘下了頭上的斗笠,這人留著光頭,頭上點著香疤,原來是個和尚。
他轉頭看我,我嚇得張大了嘴,往後倒退兩步,撞在後面的門框上。廟門發出重重一響。
「你認識我?」他看我。
這個和尚非是旁人,正是已經被車撞死的兒子。他果然進到自己的夢境裡,還做了其中一個人物。如果這和尚是兒子,那這條狗我看向這條狗,它臉上都是長毛,看不清臉部表情。
我沒說話。
兒子看看我笑笑,把狗脖子上的鏈子拴在一根柱子上。我們盤膝對坐,他看著我:「你和我在這裡見過的人不一樣。」
「怎麼不一樣?」我問。
「感覺。」他淡淡笑。
他從腰間解下一個葫蘆扔給我,我打開之後,裡面是撲鼻的酒香,喝了一口,從喉頭一直辣到胸口窩。
「天冷,暖暖。」他說。
我和他沒有任何交流,你一口我一口喝著,喝到後來我意識有些朦朧,靠在門框上。
「你確實和我見過的人不一樣,」兒子說:「如果你真的不一樣,我到想和你聊聊。」
「那就聊吧。」我說。
兒子搖搖頭笑:「我現在還無法確定你到底是不是不一樣。」他的語音深沉下來:「如果你是他們中的一員,咱們聊過之後很可能就是我的死期。」
「為什麼?」我愕然。
兒子系了系蓑衣的繩索:「因為我在逃亡,有東西要殺了我。」
「什麼東西?」我話音剛落,大雨中忽然走出一人。
兒子像是驚弓之鳥站起來,我也站起來看,從雨里走進來一個黃衣女孩,長的很乖巧,走到旁邊深情看我:「你來了。」
她滿頭都是雨水,顯得楚楚可憐。我想起很久遠的一個夢,我曾經和這個黃衣女孩到了一處狗場,看到了藤善,也看到了變成大狗的王建祥,很詭異很恐怖。
我伸出手輕輕摸摸她的腦袋,淡淡笑:「沒想到我的崽崽還是個大美女。」
這裡是夢境世界,除了我是肉身赴靈,其他的應該都是「靈魂」進來,兒子是這樣的,王建祥也是這樣的,眼前的黃衣女孩就是崽崽的「靈魂」。
「別叫崽崽,好難聽,你再給我取個名字吧。」她高興地拉著我的手。
我心念一動,回頭看兒子:「高僧,你幫我起個吧。」
兒子臉上一直都是祥和的笑,他點點頭:「此刻天空幽幽,若風若雨,就叫幽若吧。」
我皺眉:「有點黑暗啊。」
兒子看著外面的天:「現在不黑嗎?應時應景比較好。」
「你的黃鼠狼身體呢?」我把幽若拉到一旁。幽若眨著眼看我:「我就是啊,你怎麼進來的,我就是怎麼進來的。」
我陡然一驚,原來崽崽也有這個能力,她也可以肉身赴靈。
「我等你很久了,」她撅著小嘴,拉著我的手悄悄說:「我知道你一定能進來。」
「這裡確實是夢境吧?」我說。
「對。」幽若表情嚴肅起來。
「他剛才說,他在逃亡,那是怎麼回事?」我問。
幽若低聲道:「這裡是兒子的夢境,也是兒子的魔境,這裡有一個怪物,是兒子的夢魘心魔,怪物要殺兒子,他就在不斷逃亡。」
「那狗是怎麼回事?」我問。
幽若道:「你自己看吧。」
我走過去,對兒子說:「你的狗挺大。」
兒子來到狗前,輕輕撫摸它的毛髮,狗竟然在瑟瑟發抖。他慢慢把狗臉上的毛髮撥開,我頓時屏住呼吸,這隻狗長著王建祥的五官,活脫脫就是人頭狗身。
王建祥看著我,狗嘴裡是沉沉的深吟,宛回百轉,像是一個極難受的人發出的呻吟。
「這是個人啊。」我說。
兒子看我:「你能看出它是人,說明你真的不是他們中的一員,你是來自這個世界之外!」
我點點頭:「這裡是你的長夢?」
「對。」兒子點點頭:「這個夢雖然是我做的,但很多東西我都無法控制,我爸爸變成了一條狗,我和他相依相伴。」
我沉思:「生前是你爸爸養著你,把你當狗一樣養著。而到了夢境之中,你是主人,你爸爸變成了一條狗,你在養著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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