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工人說到李非衣被日本人槍斃,她媽媽不由自主驚叫,完全走進了他講的故事裡。
程工人告訴我們,當時的他完全嚇懵了,躲在水庫的欄杆後面。熬了很長時間,遠處探照燈光沒有了,風雨也停了,他偷偷趴在欄杆往外看。
只見那隊日本陰兵正排著隊走過來,像是走在水面上,來的方向正是他藏身所在。日本陰兵像是罩了一層黑色霧氣,面目模糊,軍服破爛,帶著一股排山壓頂的戾氣。
程工人就算膽子再大,這時也崩潰了,直接嚇暈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他一個激靈醒了,發現自己竟然睡在值班室里。
說到這,他抹了下臉:「你們知道嗎,這個夢太真實了,我起來以後,坐在床上很長時間,一直沉在剛才的夢裡出不來。」
「程先生,你的意思是我們的女兒被日本陰兵抓走了?」老兩口互相握著手,緊張地問。
程工人道:「我沒有說瞎話,見到了就是見到了。如果是普通的夢也就罷了,關鍵是這個夢太真實,像親身經歷的一樣。而且……」他頓了頓:「你們繼續聽我說下去,事情沒有完。」
他在值班室的床上醒來後,回味剛才的夢,過了好長時間,才注意到窗外的事。
外面不知何時下起瓢潑大雨,風借雨勢,吹得窗玻璃啪啪亂響。值班室里本來就黑,此時冷意森森,程工人想起剛才的夢,頓時毛骨悚然起來。
他仗著膽子下床,簡單披了件衣服,打開大門,一股大雨借著風吹進來,他被吹得瑟瑟發抖。往遠處看,天地像是顛倒乾坤,水庫里的大水飛濺天上,再傾蓋而下。
程工人嚇壞了,正要關門時,忽然聽到很遠的地方,隱隱傳來呼救聲:「救命……救命啊……」
聲音是女人發出來的,若隱若現,在很遠很遠的地方。他渾身顫抖,怎麼和剛才做的夢這麼像,難道夢境照進現實,要再重複來一遍?
他把門關上,一夜未眠。好不容易熬到第二天清早,有工作人員來接班,他哆哆嗦嗦出了值班室,沒有急著回家,到水庫的大壩上溜達一圈,用將近一天的時間,把所有地方都走到了,尤其是夢中自己看到日本陰兵時,所藏身的位置。
他有些恍惚,昨晚求救的女人到底存不存在。此時水面平靜,不起漣漪,昨晚發生的一切似真似幻。
程工人說,也是巧合,他那天恰好看到了晚報。他回家的時候買了份報紙,恰好翻到廣告版,看到了李非衣的家人所發出的尋人啟事。
程工人每天最愛看的就是當地新聞,幾乎天天不落,他早知道李非衣的事,此時看到這則啟事,想起昨夜的夢,他覺得冥冥之中似有天意,便有種強烈衝動要找到李非衣的家人,所以他現在到了這裡。
程工人說完之後,嘆口氣:「事情就是這樣的。」
李非衣的爸爸看我:「小齊,你在社會上專門是幹這樣的工作,又和那些莫名其妙的東西打交道,你談談你對這個夢的看法。」
經歷過這麼多事,又遇到那麼多高人,我已經有了經驗。我想想說:「程大哥的經歷,像是夢中陰魂出遊。」
他們看我。程工人有點緊張,問我什麼意思?
我說道:「有一種很特殊的情況,在天時地利人和都配合恰當的機緣,人在睡覺的時候,陰魂會脫離身體,到外面遊蕩。夢中所見,即是實境也是虛境,能看到平時很難看到的奇怪現象。」
我告訴他們,我曾經接到一個客戶,她就是這樣的情況,晚上在賓館好好睡著覺,忽然感覺自己飄起來,一直飛一直飛,居然摸到了天花板。她向下看,看到另一個自己正在床上睡覺。她又飄到衛生間,感覺像是在太空艙,她玩了一陣害怕想回去,拼命想著回到身體裡,越來越沉,一直到最後甦醒。
「這就叫夢中陰魂出竅。」我說:「程大哥應該就是這種情況。你晚上看到的,不是夢中的臆想,而是真實的中陰境界。」
程工人聽得目不轉睛,看著我問:「你的意思是,真的有日本陰兵?」
我點點頭:「程大哥,如果方便的話,我們能到水庫看看嗎?」
李非衣的父母趕緊附和我,要一起到水庫。
程工人說沒問題,水庫一般來說禁止閒人入內,怕有危險,但他可以帶我們過去,一路暢通無阻。
我們約好明天一大早到水庫,李非衣的媽媽著急問我:「小齊,衣衣會不會已經……」
我打斷她:「阿姨,你別多想,明天看看就知道了。」
話是這麼說,但我覺得李非衣真是凶多吉少了。日本陰兵是遊蕩在人間的中陰身,一般人很難和陰魂直接打交道。能被這些陰兵槍斃,進入它們的中陰境界,說明李非衣本身就是鬼身,早已遇難,很可能就是死在水庫里。
問題來了,她從江邊消失後,為什麼會跑到那麼遠的水庫,難道是那隻男鬼附身蠱惑的?
那地方真要如此邪門,明天我不能自己過去。我和他們辭別後,趕緊聯繫小雪,把情況說了一遍。
小雪在電話里半天沒說話,我心有點涼,問她怎麼辦。
小雪說:「聽你這麼一說,水庫怨氣太大,恐怕我也搞不定。這樣吧,明天你們約了幾點?」
我把時間告訴她,小雪說她會找一些人一同過去。
這件事越扯越大,牽進的人也越來越多,這樣也好,這麼多高人和我綁在一條船上,天塌了還有大個頂著。
第二天一大早,我到了李非衣家裡,她爸爸開車拉著我們,先去自來水公司接了程工人,我們一起去往天門水塘。
天門水塘在市郊,離市區相當遠,路上大家都沒心情說話,大概中午時分到了水庫。
這裡號稱天門。水庫依山而建,三座大山相圍,看上去就像是高高聳立,直入雲端的天門。一大片汪洋之水,混凝土大壩修葺成的工事。我站在大壩上,向下遠瞰,很難想像這麼浩大的工程是一斧子一鑿子造出來的。
小雪還沒到,我在高處先觀察一下地勢。這些日子跟著高人,多少也學了點常識,看個大概,糊弄普通人沒什麼問題。
水庫周圍的林子繁密茂盛,陽光很難透入枝葉,陰氣十分濃郁,即使是夏天,也能感覺周圍冷颼颼的。
仔細觀察,陽光照射下,整個水庫表面隱隱蒸騰出一大片氣。黑氣濃結成霧,籠罩山體,形成一種很詭異的格局。
我雖然說不出個子丑寅卯,也能感覺到其中濃濃的煞氣。
我站在高處,看到程工人領著一個老師傅來到李非衣的父母面前,那老師傅應該是水庫的負責人。我聽不到他們說話聲,只看到李非衣的媽媽哭了,可能是聊到女兒的事太過傷心。
我心裡不好受,收了目光去看別處,正觀察周圍環境時,突然看到在大壩遠遠的那邊,有一個人正順著邊緣的鐵梯一步步往水庫里下去。
這人穿著一身大紅的衣服,非常突兀,從我的角度看過去,像是一片紅雲借著鐵梯,浮在半空。
可以判定,這不是工作人員,工人不可能穿這麼一身,而且這裡的工作人員常年守在水庫,對於一些事情特別忌諱,絕對不會穿大紅衣服。
這是誰?
我心裡納悶,水庫遠離人煙,周圍幾里根本看不到人影,這人是哪來的?
我正想著,水庫的上方突然傳來陣陣喇叭聲,一個電子音滾動播放著通知:今天中午十二點,水庫放水,各單位周知,檢查設備,做好安全防護工作。再播送一遍……
我抬起手錶,此時已經是十一點,還有一個小時。
水庫里大水汪洋,那紅衣人已經爬到了一半,就要下到水庫里。這要是放水,雷霆萬鈞,就算是鐵打的人也得粉身碎骨。
李非衣的父母和程工人說著話走過來,程工人現在對我高看一眼,主動和我打招呼:「小齊,你是不是沒見過水庫放水,相當壯觀。很多遊客都會在放水的季節,慕名過來看這一壯景。」
我打斷他:「程大哥,是不是放水特別危險?」
程工人愣了一下:「你不要擔心,我把你們帶到最佳的觀測位置,在大壩上方,那裡有防護欄,非常安全。」
「我不是這個意思。你看那人。」我順手指過去。他們兩人都看到了,正在順著梯子往水庫里爬的紅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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