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下越大,根本沒有半點要停下來的意思。連綿不絕的大雨,沖刷著草地,泥土很快變軟,粘在皮鞋上,看起來很噁心的樣子。
出席葬禮的,幾乎沒有打傘,只有包括林雪在內的寥寥幾人罷了,建叔和秦風依然站在原地,皮鞋鞋底差不多已經被泥土覆蓋,身上的西裝也好像剛從水裡撈出來,頭髮緊貼的頭皮,很是狼狽。
不過,在這種場面,這種時候,誰會在意這些?
林雪有些出神的看著秦陽的身影,眼中聚集了各種各樣複雜的情感,有憐愛,有羨慕,更多的,卻是一份異樣的失落。
秦陽緊緊抱著墓碑,幻想著就像是抱著慕容欣那溫暖的身軀異樣,儘管瓢潑大雨肆無忌憚的橫掃著他的全身,卻感覺不到一絲冷意。
十指就像野獸的爪子一般,不斷的抓著墓碑,以至於十根手指的指尖都已經鮮血淋淋,有幾根手指上,甚至連指甲都不見了蹤影。
十指連心,那種疼痛可想而知,可是秦陽現在卻全然不知疼痛,處於一種異常奇妙的狀態,心裡裝著的只有痛,比肉體上的痛更加沉重。
從醫學上來說,疼痛被分為十二個等級,而最高級的疼痛則是女人在分娩時期的疼痛。
雖然秦陽不知道女人分娩時到底有多疼,可是他只知道他現在這種痛徹心扉,撕心裂肺的疼痛,幾乎快讓他窒息了。
死死的抱著墓碑,就像抱著自己的孩子一般,秦陽知道,只要他現在一鬆手,或許就真的要和慕容欣永別了。
在入土的時候,也許慕容欣的靈魂,正在邊上默默的陪伴著他,也許這是最後的機會了,最後一次感受慕容欣帶來的那份溫暖。
沒有人上前打擾,牧師只是安靜的站在一旁,手中捧著十字架,虔誠的小聲禱告著,雨水也早就打濕了他渾身上下所有的地方。
這個牧師,難得如此敬業,或許是被秦陽的忘情所感染。
場面雖然莊嚴肅穆,又有點煽情,但在這座市里墳區的周圍,卻一點都不平靜,不少打手潛伏在樹林之中。
從上到下,都布置了不少放哨的打手,這些都是建叔故意安排的,雖然兄弟盟因為曹婉的關係和秦陽的關係很緊張,但葉松畢竟還是秦陽建叔他們的好朋友,這點人手還是能夠瞞著上頭私自調動出來。
慕容欣的死,矛頭直指唐小凡,以唐小凡的身手,想要殺一個人,簡直有如探囊取物一般的簡單,所以建叔不敢大意,在四周都埋伏了高手,隨時匯報周邊情況。
可是,就在秦陽不顧一切的抱著墓碑不放的時候,建叔耳朵里的微型通訊系統里,卻傳來一個讓人震驚的消息。
右翼的弟兄全軍覆沒,連最後的警報都沒能來得及發出來,五六個人,仿佛在一瞬間就被奪去了生命。
這個消息讓建叔一下子緊張了起來,只有頂級的殺手,才能有這樣的手段,下手乾淨利落,不留一個活口,甚至不走漏一點風聲。
可是,這種事情又不能聲張,參加的葬禮的大多數還是普通人,特別是林雪也來了。
建叔和秦風咬了個耳朵,秦風神色凝重的點了點頭,不動聲色的站到林雪的身後。
林雪還處於出神的狀態中,絲毫沒感覺到秦風的異樣,其實除了秦風和建叔以外,誰都沒有注意到這點微小的異常。
建叔的神色越來越沉重,因為傷亡人數不停的在上升,幾乎連對方的模樣都沒看清,要麼重傷昏倒,要麼就直接一擊必殺。
建叔眉頭緊皺,這樣下去,弟兄們的命都要交代在這裡,必須撤。
「秦陽,我們該走了。」建叔走到秦陽的身邊,雖然很不忍,但是命更重要吧。
可惜,無論建叔怎麼喊,秦陽就像被牽走了魂似的,依舊呆呆的坐在慕容欣的墓碑前,雙眼空洞的盯著墓碑上的照片看。
建叔沒辦法,只能上去硬拉。
「別碰我,走開!」秦陽從來沒有露出這樣冷淡的神色,起碼在面對建叔的時候,這還是第一次。
建叔一愣,然後氣憤無比的狠狠一跺腳,他怎麼忘記了,秦陽脾氣倔起來,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沒辦法,為了保住秦陽的一條命,建叔只能硬著頭皮沖向一邊的小樹林,會一會那個神秘高手。
林雪看了一眼建叔的背影,露出一絲不解的神色,無論換做哪個正常人,看到下這麼大的雨,還有人往樹林跑,都會露出這樣的表情。
「你什麼時候到我身後了?」回過神來的林雪不禁嚇了一跳,因為她這才發現,秦風居然不知什麼時候跑到她身後去了,而且臉色還很詭異。
「林小姐,請別回頭。」秦風一本正經的說道。
林雪也不是第一次見到秦風了,因為秦陽的關係,秦風被安排進了麗人美品,林雪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這麼過去了,平時見秦風就像一個木訥的大小伙,可是現在卻仿佛變了個人一般,身上似乎有股讓林雪害怕的味道。
林雪被秦風的氣勢給嚇住了,雖然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但女人的直覺告訴她,一定不是什麼好事。
可是,對林雪來講,還能有什麼,會比心愛的男人正為另外一個女人神傷來的更加沉重。
雨越下越大,似乎快有了想把閩都都給淹掉的趨勢,附近的路面都有了積水了,一看就知道在排水設施方面,又有一定程度的偷工減料。
牧師已經離開了,其他人員也在陸陸續續的離開,雨實在大得離譜,又沒多少人帶傘,繼續這樣淋下去,非得重感冒不可。
很快,就只剩下,秦陽幾人而已。
無論雨有多大,秦陽都一動不動的坐在墓碑前,儘管十指上的血已經染紅了周圍地面上的雨水,但儘管如此,秦陽好似根本不感覺到痛一般。
林雪看著心裡特別不是滋味,甚至還有了,如果發生意外的是她,秦陽會不會也有這樣的反應呢?
雖然不知道這樣的想法到底是怎麼出現的,可是卻是真真實實的出現在了林雪的大腦中,而且一出現之後,就連想轉移注意力都沒辦法。
可是,即使建叔衝進了樹林,依然找不到那個神秘殺手的影子,反而葉松所布下兄弟盟的弟兄卻一個個遭到毒手。
建叔著急的快發瘋了,要是真的是唐小凡來襲,那就算有幾十個兄弟盟的弟兄都不夠死。
可是,建叔一路繞了過來,除了死屍鮮血之外,就什麼都沒有了,連個殺手的影子都沒有看到。
所有屍體的脖子上,清一色只有一道致命傷,一條異常平滑的口子。
該死!真是那傢伙來了!建叔是真著急了,本來只是做了最壞的打算,會有殺手來襲,沒想到最壞的打算就這樣毫無預兆的來了。
「建叔,糟了,殺手往秦陽的方向去了!」建叔耳邊突然響起了葉松的聲音。
糟了!建叔嚇一跳,飛快往回跑,要是秦陽有個三長兩短,那他可就沒臉去見任何人了。
可是,建叔終究還是慢了一步,因為在面對著秦陽的樹林之中,一個蒙著臉的殺手已經從樹後走了出來,腳邊躺著一個已經斷了氣的屍體。
殺手的眼神,冷的令人心寒,如果四目相對,怕是沒多少人敢直視他的眼神。雨水早就打濕了他的衣服,讓他身上那份冷氣不由得更加濃了一點。
殺手看了依然呆坐在墓碑前的秦陽一眼,隨後手腕輕輕一翻,一把閃著寒光的飛刀就出現在了他的手中。
但如果近看的話,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上面刻著一個大字:「唐!」
飛刀剛剛出現,還不到一個眨眼的功夫,殺手就朝著秦陽的後心口丟出了飛刀,飛刀仿佛擁有了生命那般,就像一頭咆哮著的猛獸。
切開不斷落下的雨滴,直奔秦陽的心口而去。
幾乎是必殺一擊!
「秦陽!快躲開!」建叔終於從樹林裡跑了出來,聲音和手中的一塊石塊一同出發。
不得不說建叔的臂力,石塊直接命中了還在空中飛行的飛刀,可是唐門秘制的飛刀豈是一塊小石頭可以擋住了。
小石塊被一切為二,但殺手卻微微一皺眉,隨後毫不猶豫的閃入樹林之中,因為建叔已經不顧一切的沖了上來,每一步都在地上泥土上踩出一個深陷的腳印。
雖然石塊被切開了,飛刀繼續沖向秦陽,但飛行的軌跡卻稍稍有些偏離原先的路線。
「秦陽!」秦風失聲叫了出來。
林雪其實根本來不及反應過來,這在電光火石之間發生的事情,她根本就沒有察覺到,只看到空中似乎有一道寒光飛過。
秦陽其實還沒到徹底陷入石化的階段,他感覺到脊背一涼,雖然在這個時候,反應速度已經遠遠不如平時了。
直到飛刀已經快刺到秦陽的後心口時,秦陽才反應了過來,全身的汗毛都一根根的豎了起來。
有殺手?
如果換做平時,秦陽一定會側身躲開,可是今天,他就這樣看著慕容欣的墓碑,看著上面那張照片,根本沒有做出半點的反應。
飛刀的尖口還有那麼一寸距離,還有零點零一秒,就要和秦陽來個親密接觸。
秦陽不是反應不過來,他完全有能力,雖然不能完完全全的躲開,但是躲開要害的可能性卻占了至少百分之七十。
但,就連這個,秦陽都沒有做,甚至他連這個打算都沒有。
就在這個決定生死的零點零一秒的時間,秦陽心裡突然冒出來一個非常可怕的想法。
「有什麼可躲的,呵呵,欣兒,你是不是已經在等我了?」
秦陽微笑著,慢慢閉上了眼,等待那一瞬間的疼痛和冰冷感。
「秦陽!」
林雪撕心裂肺的聲音響徹在這個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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