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八章
身子騰空而起,一躍三丈,眾人情不自禁的抬頭看去,恍然錯覺,葉歡似乎要平地飛升。
但是,身子騰空,雙腳便沒有了立足之地。身在空中,人就成了靶子,這一點,無論對哪門哪派來說,都是忌諱中的忌諱。
但是,這麼做的是葉歡,在高手面前,不存在忌諱。
所有人拿刀劍斬向空中的葉歡,分不清多少兵器了,但目標只有一個,空中的葉歡。
提心弔膽的趙三娘,她身子騰空,渾不知身在何處,耳邊呼呼的空氣,眼下明亮的刀劍,似乎都是森羅寶殿的歡迎典禮。
這一刻,趙三娘再次感覺自己像是隨風起,隨風落的風箏。風箏騰空,靠的是線,上一次,線是葉歡的手,這一次,線是他托著自己的肩膀。
好葉歡!
身在空中,面對群雄的兵刃絲毫不懼,空中一次轉折,避過孟喜的崩山裂。腳尖落處,是李夢婷的陰陽魔,借力使力,身子再次騰空,奔向陳二郎。
聲音像是被卡住,靜寂蔓延在這一片空地,人們在廝殺,但是所有的聲音似乎都在耳邊消失不見。
孟喜驚愕的看到一幕,眾人探出去,本來想要奪葉歡性命的兵器,完全成了葉歡在空中獨舞的跳板。
空中轉向,已經是極為罕見的功夫,接著刀尖微弱的力量,無數次轉折,信步而行,如游花叢,更加令人瞠目結舌。
很多人都不禁去想,若是葉歡真在此處,他是不是就能勝過這花花太歲牛三斤呢!
只怕未必吧。
空中飛來飛去的趙三娘,心一直在嗓子眼,她睜大眼睛,美目流著恐懼。
如同蹦極一般,從空中墜落,死亡撲面而來,唯一的寄託,是綁在身上的繩子。
只要這根繩子一斷,自己便會香消玉殞,命赴黃泉。
而現在,這根繩子是葉歡。
葉歡在刀尖上獨舞,只要腳步略微差一點,便會跌入眾人的殺場,成為刀劍下的亡魂。
但葉歡就是葉歡,他沒有踏錯,踩著眾人的腳尖前行,陳二郎已經在眼前,葉歡微微眯眼,露出一個燦爛的微笑,手中亮刀出手。
「陳二郎,你去吧,閻王殿前莫告錯了狀,殺你的人是……」葉歡手中刀高高揚起,如同天空中一晚弦月:「殺你的是,花花太歲牛三斤!」
揮刀斬首,一刀攜帶萬千殺機,刀若雷霆,勢若奔馬……
眼看陳二郎就要斃命,突然之間,橫地里一道劍光亮起。
恰如破曉時東方第一道亮光,一劍橫來,擋住了葉歡的刀。
鏘!
重重一聲,刀劍碰撞,冒出一朵火花,恰如烏雲碰撞時,劈天的閃電。
葉歡收刀後退,眉頭皺了起來,剛才那一劍之威,便是他也覺得震撼。
目光所擱之處,是剛才拔劍之人。
此人竟然是面色蒼白,病病殃殃的陳世禮。一劍斬過,他將劍丟給一邊手下,捂著嘴咳嗽兩聲,沖葉歡抱拳,聲音虛弱道:「陳家陳世禮,見過了。」
先天高手!
葉歡心頭冒出一抹震撼,誰能想到,滿臉病態,腳步漂浮的陳世禮,竟然是一個先天高手。
殺不了!
葉歡心中冒出這個念頭,既然知道殺不了,葉歡便不殺。他猛然回身,以刀砍開去路,闖向一線天。
刀鋒過處,無人可擋,密密麻麻的人群,被葉歡砍開一條生路。
身後的魔教弟子緊緊追趕,以葉歡為劍刃,劈開了眾人的包圍圈,闖入一線天中,自然又是一番修羅場,但葉歡憑著出神的功夫,竟然硬生生闖出一條生路。
陳二郎設下這等捕虎牢籠記,眼看就要將魔教弟子一網打盡,可結果生生鬧出一個牛三斤。
這個姓牛的,真就如同一頭蠻牛一般,在眾人布下的銅牆鐵壁狠狠的撞出一個缺口,帶領大家逃生。
所以,陳二郎眾人怎麼能容許眾人逃脫,在魔教弟子身後拼命廝殺。
好在是一線天,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只有幾名魔教弟子把守,眾人便也就不容易闖出來。
……
話說葉歡,一脫離一線天,便腳尖點地,躍上林稍,宛若一陣風沿著山壁躍去。
葉歡的腳力展開,能追上他的人,江湖中,除了張白鳳以外,根本沒有幾個人。
可惜張白鳳不在此處,所以,葉歡很快就甩開戰團,獨自攜著趙三娘隱入叢林山壁之中。
趙三娘魂飛魄散,已經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等她再回過神來時,發現葉歡已經將自己放在地上。
腳邊是一道百丈瀑布,白色的喝水嘩嘩流下,狠狠的摔在山壁之上,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音。
趙三娘抬起頭,見葉歡站在自己面前,依舊是穿著破破舊舊的棕色皮衣,臉上沾滿鬍子,兩隻眼睛咄咄逼人的盯著自己。
「好媳婦,這裡一個人影沒有,天為被,地為床,我們快些入洞房,生娃娃吧!」葉歡笑道。
趙三娘臉皮有些發燒,她低下頭去,不看葉歡的眼睛,口中輕輕道:「這裡都沒有人了,你還胡言亂語的取笑我。」
葉歡哈哈一笑,聲音遠遠傳開,震飛一片夜眠的鳥雀。
遠處,喊打喊殺之聲傳來,一線天的殺戮依舊在繼續。
一時二人都沒有說話,只是目光望著遠處,今日過後,這座青城山上,也不知埋下多少屍骨。多少土壤,石塊會被鮮血染紅。
「你還是沒聽我的話。」葉歡望著遠處,發出一聲輕輕嘆息。
趙三娘不知該如何面對葉歡的話。她低著頭,看著地面,目光掃到了葉歡的衣角,血順著葉歡的衣角流下來,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一番廝殺,是從死人叢中闖出來的。葉歡雖然沒有受傷,但是還是有很多血落在他身上。
遠處的廝殺,仍舊在繼續,今夜過後,很多人都會死,那些熟悉的,那些不熟悉的,都會死。
如果沒有自己,他們是不是便不用死?
事實上,這個問題不是今日方才纏繞著趙三娘,從第一步踏出後,那些人命就困擾著她。午夜夢回,多少無神的眼睛望著她,讓她脊背發寒,渾身冷汗。
恐懼,悔恨,噩夢……各種情緒交錯在自己腦海中,這幾日趙三娘的神經一直經受著劇烈的折磨。神經已經到崩潰的邊緣,只需一片輕輕葉子,就可以壓死駱駝。
有時候,她也會懷念龍城的歲月,偶爾煮煮茶,彈彈琴,日子便平淡如水的過去了。
很想,很想,再回到當初。當時腳步已經踏出,雙手已經沾滿鮮血,自己還回得去嘛!
「你要我怎樣,你想我怎樣!」突然間,趙三娘面對葉歡,大聲道:「我父親死了,我哥哥生死不明,這世上剩我孤零零一個。他們都死在你們手裡。葉歡,你告訴我能怎樣,你告訴我,是不是我能不報這仇!」
葉歡正在拿著一顆石子打水漂,聽到這話扭過頭來,看到趙三娘孤零零站在河邊,雙肩微微顫抖,眼中落下淚水。
葉歡微微皺眉,臉上露出困惑的表情:「你為什麼要問我?」
「我……」趙三娘忽然不知該說什麼。
這些話一直纏繞在心底,為什麼偏偏要問葉歡,為什麼?原因似乎很簡單,話在心中,牙齒微啟,便可以脫口而出。
但好像又不那麼好脫口而出。
原因是,葉歡好像是唯一一個真正關心自己的。
趙三娘再次無言以對,身子愣在哪裡,山風吹來,身體瑟瑟而抖,如同風中紅燭,隨時可以熄滅。
葉歡笑笑,從河邊站起來,指著遠處廝殺的戰場道:「好三娘,你且看,今夜,哪裡很多人都會死,很多人看不到明天升起的太陽。這些里,有魔教弟子,也有江湖正派的弟子。」
「你不用介懷。」葉歡拍拍趙三娘的肩膀:「道魔之爭,這是大勢。魔教要報仇,江湖正派要斬草,互相肯定有一場殺戮。也肯定,有人會在這場殺戮中失去性命。有你沒你,都得有人死,你別掛在心上。」
他這是安慰我嗎?趙三娘吶吶的想。
葉歡目光擱在趙三娘身上,道:「魔教弟子死了,我不介意,江湖門派有人死了,我也不介意。我唯一掛懷的,是你的生死?」
趙三娘一怔,呆呆站在地上,卻是臉皮有些發燒。
耳邊忽聽得葉歡哈哈一笑,道:「不過今日起,你的生死也與我無關了。」
趙三娘愕然抬起頭來,看到葉歡的眼睛中帶著笑意。
「我說過,我欠你三次人情,金家古墓一次,陰石窟一次,今天是第三次。」葉歡望著趙三娘的眼睛,道:「你的人情,我還清了。」
趙三娘看著葉歡的眼睛,葉歡眼神澄清,眸子裡再無半點掛礙,他緩緩言道:「人生在世,還需恣意,旁人的生生死死與我何干,你的生死也與我無關。從今日起,你要報仇也好,是要跑路也好,或者要殺人也好,哪怕明日被人殺死也好。」
望著趙三娘的眼睛,葉歡鄭重其事的搖搖頭:「都與我無關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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