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過了一身衣裳,蘇梅帶著幼白去了老太太與老太爺的檀菊園裡頭,準備告知他們自己要去天覺寺為文國公府祈福的事情。
老太太坐在羅漢床上看著站在自己下首處的蘇梅,面上顯出一抹憂色道:「娥娥,這天覺寺路途遙遠,你身子不好,若是冒然出發,出了什麼事,那可讓我這老太婆如何心安哪。」
「老太太放心,四哥哥會陪我一道去的。」提著裙裾端坐到老太太身側,蘇梅一副眉眼帶笑的歡喜模樣道:「四哥哥那麼厲害的一個人,定會保我周全的,老太太不必憂心。」
「這……既然如此,那好吧,不過你可要早些回來,這剛剛才過了元日要走,可讓我如何安心哪。」說罷話,老太太伸手招過一旁的穗香道:「穗香,去將我那處替娥娥新制的幾件衣裳拿來,那天覺寺遠在高山寒風之處,最是凍人了。」
「是。」聽到老太太的話,穗香轉身入了內室,片刻之後抱出三四件精細襖裙,那淺嫩的藕粉緞面層層疊疊的靠在一處,款式新穎,面料細滑。
「我那處已然有許多衣裳了。」看到穗香手裡的那幾件襖裙,蘇梅聲音細糯道。
「你那處的衣裳,都已然許久未換新的了,只今次元日才算是多做了一件朱色的襖裙。這幾件是我這老太婆特意從宮裡頭給你帶回來的,款式面料可都是外頭比不上的。」
伸手撫了撫穗香手裡頭的那幾件襖裙,老太太輕嘆一口氣道:「這幾日公府裡頭也是多事之秋,連這元日也未過好,你若是出去散散心也是好的。」
聽到老太太的話,蘇梅面上笑意漸斂,她伸手握住老太太那覆在小案之上的手,神情微頓道:「老祖宗,老太爺去何處了?」
「他啊?剛剛說是去後園子裡頭轉轉了,也不知這會子去哪處了。」說到這裡,老太太又是長嘆出一口氣道:「好不容易回來了,卻是為這公府裡頭的雜事所累,是我這老婆子沒用啊……」
「老祖宗。」聽到老太太的話,蘇梅的眼中顯出一抹心疼之意,她伸手緊緊握住老太太那隻微涼手掌,一副欲言又止的小模樣。
「怎麼了?」看到這副模樣的蘇梅,老太太面露疑惑之色。
「穗香姐姐,你能替我去外頭看著嗎?我有些私密話要與老祖宗說。」抬眸看向老太太身旁的穗香,蘇梅聲音細糯道。
「是,四姐兒。」衝著蘇梅點了點頭,穗香轉身出了屋子恭謹的守在門氈處。
看到那掀開又闔上的門氈,蘇梅轉頭看向身旁的老太太,猶豫片刻之後才開口道:「老祖宗,您近日可有覺得老太爺……有些不對勁?」
「不對勁?沒有啊。」皺著眉頭細細想了片刻,老太太抬眸看向面前的蘇梅,輕搖了搖頭道:「他每日裡都與我這老婆子呆在一處,我最是清楚不過了,娥娥你怕是多想了。」
「老祖宗……」
「娥娥,我知曉你要說什麼。」打斷蘇梅的話,老太太壓低了幾分聲音道:「他這個人啊,最是重情義,從來不輕易諾人,但一旦許了諾,算是那刀山火海也是會去闖的,所以不管他做什麼事,定然是有他自己的主張的,我也一定是相信著他的。」
「但,但若是我親眼所見,親耳所聞呢?」聽罷老太太的話,蘇梅的面上顯出一抹急切之意。
「親眼所見也有錯眼的時候,親耳所聞也有被口技蒙蔽之時。」輕輕的拍著蘇梅的手背,老太太語重心長的道:「娥娥,你還不懂,等你到了我這個年紀的時候,你會明白,無條件的相信一個人是多麼重要的一件事,有時候只需要一個眼神,你知道,你該相信他,因為不管發生什麼事,他定是會有自己的原因的。」
「那,那如若是老祖宗您想錯了呢……」囁嚅片刻,蘇梅怔怔的道。
「不會的,老祖宗不會想錯,也不會看錯,那時候老祖宗選了你老太爺,是因為一眼相中了他眼中的情意,老祖宗知道,我這輩子啊,是這個人了,哈哈……」說到這裡,老太太輕笑出聲,那張略施粉黛的半老面容之上顯出一抹舒緩笑意,更是襯得整個人又年輕了幾分。
「老祖宗,我相信你,老太爺定是有原因的。」衝著老太太用力的點了點頭,蘇梅握拳道:「是那王清荷與段淑晚太氣人了,明著暗著的鑽人家的空子做小動作。」
「你呀……」好笑的點了點蘇梅的小鼻子,老太太輕搖頭道:「還是年紀輕,不懂事,你看著那段於鄢與你老太爺的關係如何?」
「那自然是極好的。」明眼人都看的出來,那老太爺對段於鄢可比對自己的親生兒蘇開平與蘇洲愉都要好上許多。
「那段於鄢之父段坡救了你老太爺一命,而你老太爺向來又是個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的人,現今那段坡躺在病榻之上難以處理家事,你老太爺自然是要幫他清理門戶了,那些心思齷齪之人,可不能便宜了她們。」
說到這處,老太太伸手端起面前的清茶輕抿了一口道:「娥娥,你今日想說的事,你老太爺已然與我說過了,現下我便帶你去雅楠閣看看那王清荷。」
放下手中茶盞,老太太端著身子從羅漢床上起身,一雙凌厲的丹鳳眼微微眯起,聲音嚴整道:「敢在我文國公府裡頭撒野,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
坐在羅漢床上,蘇梅抬眸怔怔的看著站在自己面前一副嚴整神情的老太太,卻是突兀的輕笑出聲。
老太太那麼多年一人撐起一大家子公府,這肚子裡頭的彎彎腸子怕是不比那些個王清荷段淑晚少,她還真是白擔心了。
垂眸看到蘇梅那副偷笑的小模樣,老太太伸手拉起她的手道:「走,娥娥與我一道去。」
「哎。」提著裙裾從羅漢床上起身,蘇梅跟在老太太身後,笑意盈盈的往雅楠閣的方向緩步走去。
屋外天色微亮,晨曦初顯,暖陽自天際處肆虐而下,照在蘇梅那張白細面容之上,更是襯得她整個人晶瑩剔透的好若細雪做的瓷人一般,不似人間人。
雅楠閣之中,王清荷正與段淑晚坐在屋裡頭說著閒話,那頭丫鬟匆匆掀開厚氈進到屋內,語氣急切道:「夫人,姑娘,老太太與四姑娘來了。」
「什麼?」聽到那丫鬟的話,王清荷猛然從繡墩之上起身,白淨面容之上顯出一抹疑惑之意。
「娘,你說會不會是那蘇梅真看到了昨日老太爺從你屋子裡頭出去了?」段淑晚也是急的一下從繡墩之上起身,一副十足煩躁模樣。
「怕什麼,那老太婆年老色衰,還能爭得過我?」斜睨了一眼身旁的段淑晚,王清荷迅速斂下面上表情,抬眸與那丫鬟道:「去,把老太爺找來。」
「是。」那丫鬟垂眸應聲,轉身掀開厚氈,提著裙裾急匆匆的去了。
丫鬟走了不消片刻,老太太便帶著蘇梅與一眾丫鬟婆子浩浩蕩蕩的進了雅楠閣正屋的庭院之中。
王清荷帶著段淑晚慢吞吞的從屋內走出,一副嫻靜模樣的與老太太行禮請安道:「這大冷天的,老太太怎的會來我這處?」
「你這處?這文國公府哪處不是我這老婆子的?什麼時候倒成了你的?」老太太端著身子站在庭院之中,那雙丹鳳眼凌厲異常,養了幾十年的凜然氣勢瞬時下壓,直壓的王清荷整個人面色慘白。
「這文國公府自然是老太太的,我們這等閒雜人等……」低垂著腦袋,王清荷一副十足委屈模樣,配上她那一身素白衣衫,更是襯得整個人平添了幾分楚楚可憐之意。
「既然知曉自己是閒雜人等,那還不趕快收拾行囊自行離去?難不成是等著我老婆子趕你?」斜睨了一眼面前的王清荷,老太太聲音沉啞,說話時帶著一抹讓人膽寒的威壓。
「這……」聽到老太太那不客氣的話,王清荷的雙眸之中陡然顯出一抹霧氣,她捏著手中巾帕抹了一把臉,然後突然「撲通」一聲跪倒在了堅硬的青石板磚之上,晶瑩的眼淚珠子「啪啦啪啦」的往下落道:「還請老太太恕罪,不是清荷不願離去,只是,只是……」
「只是什麼?」踩著腳上的布履鞋,老太太緩步往那王清荷面前走了一步道。
「只是,只是清荷已然懷了老太爺的孩子!」臉上掛著晶瑩淚珠,王清荷一副悲愴模樣跪在地上,神情淒楚道:「清荷知道,千不該萬不該都是清荷的錯,但是孩子是無辜的,還請老太太看在孩子的份上,放過清荷吧。」
聽罷王清荷的話,老太太站在原處未說話,蘇梅端著身子站在老太太身旁,垂眸看著王清荷那張淒楚面容,絕艷的白細面容之上顯出一抹焦躁之意。
「夫人,老太爺來了,老太爺來了……」庭院門口,丫鬟興奮的帶著老太爺匆匆而來。
王清荷跪在地上,聽到那丫鬟的話,神情一喜,趕緊抬首朝著老太爺的方向開口喊道:「鑿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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