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掘機的這一下,不僅挖開了青年母親的墳墓,仿佛也挖開了他心中的最後一道防線。
青年『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無力的朝著墳墓伸出了手臂,卻根本不能阻止母親所在的地方被他人夷為平地。
他沒錢為母親火葬,也沒錢為母親買棺材,當初就只是找到這個沒人的地方將其親手埋葬於此。
整整十年過去了,
母親肯定早已化作了土地的養分,到現在竟然連一塊木牌都沒能留下,這事…………任誰恐怕都無法接受。
青年崩潰了,
他猶如當年親眼見到母親死去般哭的無比傷心,
當初聽從母親臨終遺言保持下來的純潔內心,
此刻也已被無邊的黑暗所籠罩。
夏仁站在青年身後,看著他跪在地上哭的聲嘶力竭,不由得抬頭看向逐漸昏黃的天空,心中罕見的出現了一絲不忍。
說實話,
夏仁原以為自己那種喝涼水都可能會被嗆死的運氣就已經夠差了,卻沒想到這個青年的經歷也是如此之慘。
他不禁想到,若是自己也曾陪在雙親身邊的話,說不定就會遇到比青年還要更加悽慘的事情。
多年來,他還是頭一次為自己不知道父母是誰而感到十分慶幸。
過了不知道多久,
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遠處的施工隊也早已收工回家,
青年仿佛流幹了眼淚,他極為艱難的從地上站了起來,眼神中的純粹也已完全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則是一抹更勝於他人的冷漠。
隨後,
夏仁親眼見證了青年在這世上的摸爬滾打,親眼見識了什麼才叫真正的人性。
青年離開亂葬崗以後,仿佛就像是完全變了一個人似的,
僅僅只用了幾天時間來恢復心情,當他下定決心繼續生活的時候,便立刻辭去曾經的工作,然後秉承著什麼掙錢幹什麼的原則,根本不再像曾經那般優先考慮自己生而為人所必須堅守的道德準則。
今後的數年間,
欺騙與奉承幾乎充斥著青年整個生活,甚至早在當初的短短几個月之內,他就已經完成了蛻變,真正成為了社會上的一顆毒瘤。
令夏仁倍感意外的是,青年竟然還曾找過自己那個賭徒父親,並且時不時的接濟慫恿他繼續賭博,直到他將自己的命也搭在了賭桌上。
可以說,青年真就活成自己當初最不想成為的那類人。
然後,
夏仁就看到青年在某天夜裡由於客戶的問題加班到深夜,沒能趕上307路公交站的最後一班車…………
……………………
親眼見到青年遭受『未知』襲擊,丟掉性命後怨氣滔天化為怨鬼,
夏仁的視線瞬間變得漆黑無比,而這一次…………他沒能再見到哪怕是一絲的光亮。
身處黑暗之中,
夏仁能夠清晰感覺到青年化作的怨鬼就在身邊,只是不知出於何種目的才沒有選擇攻擊自己。
「你究竟想做什麼?」夏仁索性閉上雙眼,毫無防備的開口詢問道。
事到如今,
夏仁也算是弄明白了青年的實力,知道他不過是個比較特殊的白衣怨鬼罷了,而他想要戰勝自己基本沒有一絲可能性。
仿佛是在思考該怎麼回答,青年沉默了足有數分鐘,才極為低沉的開口說道:
「難道你不覺得我很可憐?足足小半輩子的善良正直,換來的卻是不得好報,母親的墳墓也被人夷為平地,你不覺得的我應該向這個世界復仇?」
「方才在回憶之中,我見你多次流露出同情和感同身受,相信你應該也能夠多少理解我的做法吧?」
聞言,夏仁席地而坐,面色如常的說道:
「果然,你剛剛是在利用那種盅惑人心的手段,來強行將他人拉進屬於你的回憶之中麼,像你這種傢伙…………這麼多年來我還是頭一次碰到。」
「不過我並不否認什麼,因為我確實覺得你很可憐,能站在你的角度上感同身受,甚至也能夠理解你的做法,關於這點…………相信其他普通人最終也會得出和我相同的結論。」
「我說的沒錯吧?」
青年再次沉默,隨之點亮了整個黑暗空間,出現在了夏仁的面前,道:
「你說的沒錯,其他人…………不管是人還是妖,只要進入到我的回憶當中,出來的時候一定會對我充滿同情,絕大多數人都不會再懼怕我。」
夏仁看著一襲白衣的青年,心中出現了連他自己都覺得有些莫名其妙的感覺,既熟悉又陌生,就像是在看一個關係不怎麼樣的老朋友。
「所以呢?你就毫不猶豫的下手害了他們?也包括當初你錯過班車上的所有人?為了什麼?為了復仇?」
白衣青年點了點頭,道:「對,為了復仇。」
夏仁看著眼前的青年略微沉默了片刻,道:「那你為何沒有立刻對我下手?難道因為察覺到自己打不過我?」
白衣青年皺了皺眉頭,道:「是,也不是,
我現在非常迷茫,心中也早已沒有了先前剛剛化作怨鬼時的憤怒,不然那些人捕又怎會安然無恙?」
聞言,夏仁一臉怪異的再次打量著青年,道:
「怨鬼還能自行化解怨氣?你在騙我,因為你身上的怨力可並沒有減弱分毫。」
白衣青年沒有回答,而是話鋒一轉,道:
「其實,從我的幻境中安然無恙的出來,並且沒有產生和我同樣憤怒的人類,你是第二個。」
「嗯?你說什麼?」夏仁聞言立刻拿出黑傘,驚訝道:
「難道曾經有我這樣的人來找過你?不知那人手上有沒有拿著我這樣的油紙傘?他又為何沒有直接出手收拾掉你?」
白衣青年見到夏仁不知從何處拿出本該在公交車上的黑傘,頓時有些意外,但隨之卻又搖了搖頭,道:
「那孩子應該是個乞丐,手上不僅沒有什麼油紙傘,身上所散發出的氣息也並不像你這樣強大,大概…………只是個誤打誤撞的普通人吧。」
「乞丐?乞丐!」夏仁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而後一臉焦急的看向青年,道:
「你殺了她?難道你把她殺了?」
白衣青年目光看向別處,並沒有立刻回答夏仁的問題,看起來就好像是在努力的回憶著什麼似的。
夏仁見此,心裡頓時『咯噔』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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