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說,總武高過往的學生會會長選舉並沒有如此高的曝光率與這樣煞有介事的公開演講與投票,這些模式都是這幾年學生會內部改革所討論的議程,只不過今年恰巧付諸實施了。
其實之前的只是列出名單然後進行投票的方式更加容易進行操縱,也更容易讓領袖氣質美那麼突出的人成為會長——我指的絕對不是現在坐在主席台上帶著淺淺的微笑的城廻會長。
當然,巧合的是,這一次的選舉,兩位候選人也都不是那種特別有領袖氣質的類型,雪之下就不說了,一色雖然很有個人魅力,但是要把她和一個領袖聯繫在一起,著實有些困難。當然,選學生會長不是選將軍,領導力很重要,展示自己的能力與決心更加重要。
首先發言的一色正在接受台下的同學們的提問——絕大多數都是一些不溫不火的問題,對於絕大多數人來說,來這種選舉湊熱鬧才是最關鍵的,至於提問,這是其他人幹的事。
「如果都是這樣的問題,我覺得我都不需要準備。」雪之下看了一眼台下的人群,有些不屑地說道,這一瞬間,她似乎又恢復到了從前的那個自信的睥睨眾人的雪之下雪乃。
「主要是我們這邊沒有對一色做針對性打擊,待會兒我要扮演你的托質疑你,這時候再質疑一色不大合適。」
「一般來說,這時候還應該再安排幾個人去攻擊競爭對手的吧?」
「咳咳,我們這不是人手緊缺嘛!」
直到這個時候,我才發現,在總武高,我的朋友真的不算多——能夠數出來的幾個不是和一色有著密切的關係,就是那種看上去就不像是能夠堂堂正正地攻擊一色的類型,看來以後在嘲笑雪之下沒有朋友的時候也要考慮一下自己。
「不過,」雪之下輕哼了一聲,「到目前為止,所有的情況都還在我們的預料之中,不是嗎?」
「沒錯。」
「那就沒問題了。」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一定沒問題了。」
「話說回來,由比濱,」不知道是不是還是面臨這種陣仗有些膽怯,雪之下的語氣變得舒緩了起來,「學生會長選舉結束之後,我們的合作關係就結束了吧?」
「按照計劃是這樣的。」
「如果,我的意思是如果,」有些不好意思地捻了一下長發的前段,她轉過身去,低聲說道,「如果我邀請你進學生會,你會拒絕嗎?」
「基本上是會拒絕的。」
「果然如此嗎?」
「——不過看情況也不是不可能吧?」鬼使神差地,我加了這麼一句話,大概是不忍心讓必輸的雪之下變得更加沮喪?
不過,這樣的安慰其實並沒有意義。
「所以,要看什麼情況,你才會接受呢?」
給了希望就會帶來更多的麻煩,我早就應該知道這一點的。
「輪到你發言了,雪之下。」所以,我迴避了這個問題。
「我可不會允許你逃避這個問題的呢!」淺淺地抿嘴笑了笑,自信地轉過身去,「演講結束之後,你還是得回答的。」
即使是依賴著其他人,但是,只要給她展現的機會,就能展現出讓人嘆為觀止的能力——這就是雪之下雪乃。
那種自信,真的讓人覺得,這個女生,完全不需要改變。
就這樣毀掉她對我的信任,真的可以嗎?
「喂,雪之下——」
「現在不用回答了,待會兒回來也是一樣的。」然而,她就這樣拒絕了我的呼喚。
這應該是她很長一段時間來唯一的一次拒絕我。
——也是最不應該的一次拒絕。
你這也是讓我別無選擇呢,雪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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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之下的演講風格是比較沉穩的那種。我們兩人共同完成的演講稿追求的風格也是邏輯緊密的絲絲相扣的風格。從雪之下本人對學生會的認識,對總武高學生概況的認識,最後是重點的社團改革與學生利益的改革,「改變」是她的演講的主題。雖說施政綱領總是被許多人譏笑為是永遠無法實現的空談,但是,雪之下雪乃本人之前的表現,外加她沉穩的發言,還是能夠給人一種信服感的。
至少,台下的那些之前還是有些嘻嘻哈哈的聽眾們,臉色都變得嚴肅了起來,這就是她的演說成功的表現。
我相信,即使不求助於我,只靠她本人的實力,她也可以做到這些,而且那時候,我要干涉起來可能還更加困難。結果,恰恰是因為我的介入,讓我可以在她的綱領中埋下炸藥,這可真的是很諷刺啊!
「那麼,接下來,是提問的時間。」台上主持的學生會成員說道。
我第一時間舉起了手——不過,雪之下沒有選擇我。
這也是我們之前商量的結果,第一個發言就讓我上場,會引起其他人的懷疑。
大概不痛不癢地回答了另外三個人的問題之後,雪之下的目光終於投到了我的身上。
「雪之下前輩,您好,我是一年級的由比濱和也,針對您剛才的『為了弱者的利益』,我有問題想問。」
「嗯,沒問題,由比濱學弟。」
「前輩所說的,『為了弱者的利益』,是不是意味著,前輩成為學生會會長之後,將要對那些擁有更多的社團經費的,甚至是和學校董事會有直接關係的社團以及組織開刀呢?」
——首先,徹底明確雪之下的傾向,讓她沒有任何的迴轉餘地。
「據我的了解,學校里的確有些社團存在經費浪費的情況,把這些多餘的社團經費用在那些經費不足的社團身上,這對於那些之前難以維繫的小社團來說很重要。」雪之下皺了皺眉頭,回答道,這當然不是我們兩人之前約好的問題,但是,這也在她能夠應對的範圍之內。不過,我已經發現了她眼神中的困惑和一絲提醒。
「我當然是相信前輩的這種想法是好的,那麼我想知道的是,雪之下前輩如何去了解那些小社團的要求呢?」
「如果你知道的話,我本人就是一個小社團的社長,深知小社團維持的不易。所以,我會和所有社團的社長進行完善的溝通和交流,以得到最好的結果。」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當然是最好的,但是,我有一個很嚴肅的問題:那就是,雪之下前輩真的能夠做到這一點嗎?」
雪之下的手不易察覺地抖動了一下,她也終於意識到,現在我做的,已經完全超出了我們約定的範疇。
「同樣作為文化祭事情的執行委員,我知道雪之下前輩的工作風格——恕我直言,我認為,前輩的工作風格是那種大權獨攬的風格,剛剛結束完演講的一色同學,包括許多學生會的前輩給雪之下前輩提出的意見,前輩都沒有答應,不是嗎?所以,請原諒我的冒昧,但是,我很難想像,雪之下前輩會是那種願意傾聽弱者的聲音的人。」
在我說話的過程中,雪之下幾次想要開口打斷我,但是也許是因為覺得打斷我不禮貌影響自己的形象,也許也是因為她找不到合適的打斷我的機會,她就這麼愣愣地看著我繼續發言。
「前輩是二年級的國際班的學生,按照我們的普通班的人的說法,雪之下前輩是所謂的『精英』,而精英,是否真正地能夠理解所謂的弱勢的同學,廣大的同學,弱者的想法,我也不是很肯定。或者說,理解弱者的想法,只是前輩的一廂情願呢?」
這就是雪之下的最大的問題——要為弱者發聲,身份認同是很重要的,也就是說,弱者只會相信同為弱者的人。即使所謂的貴族,所謂的知識分子多麼努力地想為弱者獻身,但是他們終究是「來自上層的人」,出現問題時,底層的人首先懷疑的,就是這些人的背叛。出身就是原罪,古往今來,皆是如此。
「如果我說,我是你所指的『精英』人群中的叛逆者呢?」雪之下努力地咬著牙,用自己最後的堅持,做著對我的反駁。
「那麼,前輩,請你告訴我,你做過任何的背叛你的『精英群體』的事嗎?或者,我換一個問題,你是始終,站在我們弱勢群體的這一方嗎?」
絕對的正確,這是雪之下的第二個硬傷——她是一個公正的仲裁者,所以,過去的她,都是以不偏不倚的面貌出現的,文化祭時,她並沒有讓大社團占到便宜,但是相對的,她也沒有完全地偏向小社團。而公正是不夠的,「弱者的守護者」,並不意味著是「公正的守護者」,而是意味著,要無條件地,站在弱勢的那一方——即使弱勢的那一方是無理的。所以,當一直以公正的態度示人的雪之下想要表達出往某一方面傾斜的傾向的時候,她就已經輸了,她不適合任何的極端的傾向。
精英出生,不偏不倚,真正適合雪之下的是仲裁者,而不是具體的某一部分人的利益的維護者。
我利用選舉的這個圈套,強迫她進行了站隊。但是,在站完隊之後,她會發現,她所想要代表的那些人,不認同她,她所拋棄的那些人,憎恨她,這才是真正的進退維谷。
對於我的最後一個問題,雪之下遲遲沒有回答,聰慧如她,已經知道自己的問題所在了。
她只是臉色蒼白的看著我,眼中滿是溢出的不理解,僅有的那些悲傷,被她很努力地克制了下去。
有些不知所措的學生會成員終於出面,制止了我的發言,但是,這已經足夠了。
即使還有一些對雪之下抱有希望的人,但是,在競選人被台下的質疑者駁倒的當下,結果已經可以想像了。
我坐了下來,按了按太陽穴。
雪之下的那種有些絕望的眼神還在我的腦海中迴蕩。
我是為了拯救她,所以毀滅她的。
我相信這一點。
但是,為什麼呢?我明明是為了讓結果變得更好,我明明是為了讓大家都變得更好,最後我在做的,卻是持續不斷地,對所有人的傷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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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卷快完結了,和也已經快發現問題了,再倒一塊多米諾骨牌,讓所有人都崩盤的時候就可以收尾了。最後一卷一個坑一個坑地填回來,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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