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起風了。
這股風來的很是突然,沒有任何的預兆。
房中的蠟燭被這股風吹的火苗向著一邊傾斜,開始有些跳動。
冷。
隨著這股風的出現,房中的氣氛再次下降,那是一種陰森森的讓人渾身的汗毛都立了起來的感覺,那股透人心魄的陰冷,充斥著整個房間。
床上的劉氏,抱著被子蜷縮在一起,渾身有些瑟瑟發抖,瞪大的眼睛裡,帶著一絲驚恐。
屏風後面,丁岩掌心下面的劍柄微微一動,暗道一聲來了。
空曠的房中,空氣一陣抖動,像是拉皮沒做好突然被撕扯開一般,慢慢凝結出一張乾枯扭曲的臉龐。
他凝目看去,只見眼前的空氣開始凝結成一道身形,像是紙疊一般,隨時都能一口氣吹散。
身形被拉扯的很是修長,那張乾枯扭曲的臉龐有些虛無化,但是丁岩能夠清晰的感覺到,對方在看著自己。
於是——
丁岩也看向了他。
一人一靈對視了幾秒鐘,這幾秒鐘的時間,看起來很快,但是在劉氏看來,卻是恍如隔世。
屋內,壓抑、恐懼、陰森以及寂靜。
良久。
靜悄悄的屋內,陡然響起了一道極大的怨恨之氣:「死!」
丁岩輕輕皺眉,微微沉吟道:「雖然我不知道你跟王家有何關係,但是冤冤相報何時了,何況,你也殺了劉家這麼多人,就此罷手吧。」
他能夠確定眼前這個怨靈,絕對不是王家三口中的一個,儘管他沒見過王家三口。
雖然這事劉家做的不地道,但是畢竟也殺了劉家這麼多人了,也該消除怨恨了。
說實話,這事確實是劉家不對在先,也算是為此付出了代價。
所以如果可能的話,他希望可以做個和事老,大家就此罷手。
他不想因為這件事,而導致怨靈的魂飛魄散,畢竟能夠成為怨靈,心中都是有股極大的怨恨之氣。
本來就因為這事充滿了怨恨,如果再魂飛魄散的話,那就有些說不過去了。
他知道,對方能夠聽懂自己的意思,畢竟怨靈已經擁有了靈智。
「嗬嗬——」
房中突然響起一道毛骨悚然的冷笑,丁岩不為所動,雙目一直盯著眼前那張凝結的乾枯扭曲的臉。
「你……要為……劉家出……頭……?」
這道聲音斷斷續續,隨著聲音的落下,空氣抖動的更加厲害起來,似乎丁岩的話語讓他有些激動。
陰森森的冷風,更大了。
吹的窗戶與屏風呼呼作響。
丁岩緩緩點頭:「我知道劉家這件事做得不對,你心中有怨恨也理所當然,可是你卻因為這個而不入輪迴,值得嗎?」
「值得嗎……值得嗎……」
房間內,響起了念念迴響的聲音。
「畢竟劉家也為此付出了代價,你也算消恨了,何必趕盡殺絕呢?放下執念,重入輪迴吧。」
丁岩決定儘量的勸說一下,跟對方講講道理,不到迫不得已,他不想與之動手。
似乎察覺到丁岩的誠心,陰森悚然的風逐漸停了下來,那道聲音也有所緩和:「冤有頭債有主,小道士,這件事與你無關,我也不想枉害性命,你走吧。」
丁岩微微皺眉:「你一定要趕盡殺絕嗎?」
「嗬嗬——小道士,劉家霸占我祖墳之地,將我王家先祖的棺材直接扔下山崖,如此泯滅人性的手法,你認為我不該報仇嗎?」
丁岩沉默不語。
「我王家後代子孫,為此含恨而終,可以說,從今往後,我王家是真正的絕了香火,你認為我不該報仇嗎?」
丁岩依舊默然不語。
「不殺盡劉家所有人,我誓不罷休!」
隨著這道聲音落下,剛剛停滯的陰風,再次颳起。
並且愈來愈烈,就連丁岩都感覺到那股寒冷徹骨的感覺。
這讓他心中一緊,雙目微眯,右手已經握在了劍柄之上。
「小道士,這件事與你無關,我勸你還是不要插手的好。」
「你我人靈有別,縱然劉家有萬般不是,可他們畢竟是人。」
丁岩很是認真的看著對方說道。
師傅曾經說過,人分好人壞人,靈分怨靈善靈。
儘管劉家做的事再怎麼不對,但是有一點,他們終究是人。
這也是丁岩從一開始就跟對方講道理的原因。
因為——
劉家的雜役下人是無辜的。
怨靈笑了。
他知道結果了。
這個小道士,已經做出了決定。
儘管看不清對方的樣子,儘管對方完全是靈化虛無凝結,但是丁岩就是知道,對方對著自己笑了。
於是,他也對著對方露出了笑容。
下一刻,丁岩感覺到自己好像進入了一個奇異的空間,眼前黃沙漫天,耳邊傳來呼呼的風聲。
他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了,如果再找不到水源,那麼等待自己的,將是死亡。
就在他咬牙堅持的時候,眼前突然出現了兩杯水一杯毒藥,似乎在等待自己的選擇。
他一動不動,保持靈台清明,眼睛,一直注視著正前方,右手,始終握在劍柄上。
畫面一轉,方才那一望無際的沙漠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則是自己身著龍袍,接受萬民跪拜。
不遠處向著自己走來一位衣袂飄飄的女子,正對著自己露出甜美的笑容,仔細看去,很大很白。
這是自己的愛妃與朕的江山——
丁岩在笑,笑的很開心,笑著笑著,他拔出了劍。
長劍對著那甜美的笑容輕輕一揮。
嗤——
長劍劃破空氣,斬向那張秀美絕倫的臉龐。
緊接著,眼前的場景驀然一變。
只見那秀美絕倫的臉龐,瞬間變成了一張乾枯扭曲的虛化顏容。
眼中,帶著濃濃的恐懼與憤怒。
是的,他很憤怒。
不是陷入了自己的幻境之中嗎?
不是已經迷失了自我嗎?
怎麼眨眼間說動手就動手了?
還講不講武德啊你。
他知道劉家請了執法者,他並沒有對執法者動手。
儘管清水河彎甚至整個齊州府的執法者里沒有能夠對自己造成威脅的人物。
但是他依然不敢。
因為他都懂,他也是個明白人。
與執法者作對,那麼迎接自己的,將是源源不斷的追殺。
自己不怕齊州府的執法者,但是卻得罪不起整個北部分支。
所以一開始他就打算好了,只要報完仇,將整個劉家滅掉,那麼他就會偷偷溜走,找個地方躲起來,待風聲過去再出來。
可是——
齊州府清水河彎什麼時候出現了這麼一個不講武德卻又厲害如斯的道士?
嗤——
在他還沒有想明白的時候,劍氣已然來臨,整個凝結的虛化身形轟然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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