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沒有拍攝,而是踩點和走位。
《東邪西毒》——這電影屬實是作者的吐槽寶礦,墨鏡王不踩點直接讓演員上,張國容成功被毒蠍子咬傷。
耽誤更多功夫。
《花樣年華》拍攝時候,也沒考慮到飲用水問題,使得張國容中毒,舊病復發,此時又買不到回港機票,張國容痛得厲害,以為要掛了,遺囑都寫好了。
張這人的脾氣真的很好,曾經為了《霸王別姬》苦練普通話,最後還是沒得到陳愷戈認可,用的配音。
所以,同為張國容朋友的梁家徽,此生不與墨鏡王合作,認為他利用自己的朋友,是誆騙了好脾氣的張國容,給他自己立所謂的藝術豐碑。
到第二天,踩點踩乾淨了,而雪卻下得更大。
安山當時的降雪線到了70ml,據說是有統計以來的最高,全城近乎於癱瘓,部分地區積累到了膝蓋那麼高,使得人寸步難行。掃雪車一遍遍的駛過主幹道,希望讓這條城市的血脈血液重新涌動,然而於事無補。
好在電力系統還在正常運轉,人們能夠在家裡呆下去——08年初的南方大雪災,之所以嚴重破壞了電力系統,就在於其設計之初,沒有考慮過粵省下大雪這種極端情況。
而北方不一樣。
整座城市,除了有必要堅守的打工者,其餘三百萬人都不得不呆在家裡,吹著暖氣,感受不自由不方便的生活。然而,也許對於學生來說,這反而是人生中難得的一次自由。
——ae無人攝影機在天空中懸停,接著它收到了消息,相當笨拙而穩定的橫穿過底下的校園,在它的肚子底下,掛著哈蘇的中畫幅相機,鏡頭裡反射著操場活躍的打雪仗運動。
被打散的雪花離地飛揚,構築成薄薄的雪幕,給一切都鍍上一層暈,透過這一層暈裡面去看人,簡直以為是秋冬季的德軍攻打列寧格勒。也給正在打雪仗的這幫人,增添了安全感,從社會屬性中脫離出來。
劇組動用了數百名群眾演員,八十塊錢一天,盒飯標準和方沂、劉天仙的一模一樣,吸引大批附近的年輕人友情客串。
這些人不是專業演員,屬於一次性買賣,打起雪仗來把握不住,情到深處,不聽導演的話。
「咔!」
「咔!」
方沂連著喊了兩聲,只有附近的停下了,副導演之流於是拿出大喇叭,扯嗓子大吼,又跳腳的破口大罵,終於讓所有人停住,都來看方沂。
他於是在操場裡,憑著記憶,拿了根固定相機的長支架,杵在雪地裡面,按照昨晚上定下的拍攝圈,重新又畫了一遍。
「這個,這個,還有這個」
「這些都是等會兒演員要拍攝的地方,你們作為背景板去打雪仗可以,雪球扔到了演員身上也可以,但不要故意的湊到鏡頭前來,不要搶別人的本職工作。」
再次用腳踩著那些圈。方沂顯得很嚴肅,「誰要是再搶戲,那就只能拿到一半的錢,而且不歡迎你繼續演下去。」
「我們這裡這麼多人,你搶一點戲,他搶一點戲,最後這段片子就白拍了,大家都白費功夫。」
方沂的目光,落在這些群眾演員身上,他其實大概記得個別搶鏡仔的衣服顏色,但沒有指出來。
如果再拍一次,還是不守規矩,那只有殺雞儆猴了。
於是,無人機又重新回到了起飛點,等待著命令。
方沂把操控器給了副導,「和我之前的路線一樣,你只管飛就行了,不用看畫面怎麼樣,等拍完了我們再來修。」
「注意,一定不要抖。」
ae在影視圈賣的很不錯,就在於不「抖」。以前為了拍出不抖的俯視視角畫面,劇組要花極其大的成本,把攝像機掛在懸臂上,那懸臂就像是攻城車一樣,還可以按照一定的速度滑動。
這法子不僅成本大,而且不適用更大的場景。比如現在,沒有啥懸臂能懸到十層樓高。
《大決戰》系列,國共兩軍幾十萬部隊行軍時,用的是直升機,直升機上載著人來拍。但是,這種鏡頭會有抖動,影響觀看。於是,導演會對畫面進行裁切,一旦裁切,就損失了畫面度。《阿凡達》興起之後,電影院原有的雷射影廳紛紛升級,屏幕素質更好。
在這種情況下,裁剪後的畫面解析度降低,看上去相當糟心。
《情書》裡面,方沂刻意給出這一個鏡頭,就是為秀一下dj產品的技術力,他現在和紅杉資本那一幫人是一榮俱榮。
當無人機飛到了操場中央時,諸多演員也踏入了自己本來的位置,各自有攝像機對著。
他們開始打雪仗。
方沂和劉天仙這一對是最安靜的,在設定中,第一第二名因為之前運動會上驚世駭俗的擁抱而被調離開——中國教師可不會給你創造機會啊,必須得摁下去。
這兩人也沒反抗,老老實實的以學習為主,生活中也刻意避嫌。
如今下了大雪,有這麼一個時刻,作為花季少男少女的本能,被釋放出來。
女生嫌棄眼鏡不方便,摘掉了,想要在打雪仗中占得上風,她一個跌倒,男生去拉她。
在雪地里,他們望著彼此。方沂明顯是被驚訝住了,他眼神微動,忘記了自己本來要趕快起來。
而劉天仙,她拉下方沂的棕色大框眼鏡兒。
大特寫,慢鏡頭。
顯然啊,一個讓人這輩子忘不掉的臉出現了。
東洋人,不,是世界人民都很喜歡這種戲劇性的轉變,《公主日記》、《泰坦尼克號》、《現在只想愛你》到處都是。
這樣唯美的鏡頭,拍攝起來並不浪漫。有兩名面相稍顯粗鄙的攝影師,一左一右,一躺一臥,分別拍攝方沂和劉天仙的側臉。
等會兒,還要補足兩人的單人正臉特寫,這就更慘,方沂是要抱著男攝影師賣弄顏值的,除非劉天仙扛得起攝影機。
當雪仗的戲份拍完後,為了不浪費這些雪,方沂宣布提早下班,眾人就地開始了真雪仗。附近將要拆卸掉的鋼鐵廠,矗立著的高聳煙囪,汩汩的向外噴出水汽。
方沂攤開手,因為溫度,他手上的雪漸漸的在融化。
他問那監製:「鐵廠還在煉鐵啊?」
「可能是最後一爐了。」
「我之前還沒來得及想起來,既然要拆卸了,那這些」他指著煙囪,「這怎麼拆呢?」
「炸掉唄,炸得粉碎也包括你現在的學校,全都要推平的,今天來的群眾演員,可能相當一部分曾經就在這讀的書。」
方沂:「我們拍的是電影,他們是真事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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