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門口。
管家跪的很乾脆,很果斷:「您如今身份不凡……」
幾個機靈的丫鬟,柔柔弱弱地屈膝行禮問好:「見過方小姐。」
「???」
方蓁蓁腦門寫滿問號。
府內的管家,最大的管家,有時候喝罵訓斥,她小心翼翼認錯,過後偷偷掉眼淚。
眼前怎麼回事兒……
大管家給她跪了……
既如此,方蓁蓁掐著小腰,一臉好奇的問道:「你說說,我什麼身份?」
施府管家擠出討好的笑容,正待開口。
隔壁院落。
傳來犬吠。
聞聲而出的方夭,手裡拿著廚房用的鍋鏟,邁過內院門檻,繞過外院大樹,到了門前一看:「怎麼回事?」
掌管府內一應事宜的大管家怎麼跪在了我們家的門前!?
施府之內當丫鬟,規矩多。
條條框框,不可僭越。
她記得。
去年有一次,蓁蓁給小姐端茶,絆倒了路邊石頭,摔了一跤,險些把茶水潑在小姐身上……這一幕落在管家的眼裡,削減了她們的每月用度,以及積攢一年多的府內等級……若非小姐沒在意,饒恕了方蓁蓁的冒失行為,恐怕就會挨板子。
方夭扔了鍋鏟,有點慌:「大管家您在地上做什麼啊……」
管家見她面上有敬畏之色,一下子冒出冷汗。
這兩個本是府內的丫鬟。
兄長奇才,今非昔比,若是記恨自己就糟了。
「兩位小姐!」
「還請聽我一言啊!」
「尊兄方鴻,進了書院,乃是轟動郡縣的武道奇才!」管家一狠心,咚咚咚磕了幾個響頭,只求冰釋前嫌。
管家地位再高,仍是奴籍下人。
比不得看家護院的武人。
「兩位……」
「尊兄方鴻在武道上的資質,驚動了府內老爺,命我來訪送上一應禮物!」
「這是三千兩銀票,以及縣衙蓋章的戶籍憑證——府內奴籍,已送去衙門銷毀,還有兩位平時的諸多用品,都在巷口馬車上,我這就命人搬來。」
說著,管家堆起笑容,從懷裡拿出了一疊文書。
方夭臉蛋變驚愕。
方蓁蓁掐著小腰的雙手,一點點滑了下去,垂落在身子兩側。
一時間落針可聞。
仿佛按了暫停鍵。
兩個小丫頭異口同聲地說道:「等一下!」
管家:「您二位請說。」
「……這,怎麼!」方夭結結巴巴了起來,道:「不是,不會認錯人了吧,我們兄長方鴻在養生齋做事呀。」
「對對,那個有名的書肆。」方蓁蓁附和道。
兩人不敢輕信管家的言語。
飛雲縣,將近百萬人。
消息的流傳,聯絡的方式,主要依賴於人們的口耳相傳。
一傳十,十傳百,就會造成信息失真的狀況。
有些謠傳的言論,誇大離譜,荒唐無稽,經過驗證,都是假的。
況且。
郡縣人多,由於重名,鬧出的趣事兒不在少數。
方蓁蓁拽著胞姐,小聲道:「也許是重名了吧?」
對對。
定是重名了。
兩個小丫頭對視。
她們雙生子,心有靈犀一點通,就打算敷衍幾句,應付過去,然後抓緊跑回屋,搖醒還在睡懶覺的兄長。
就在下一刻!
巷子口傳來馬匹的嘶鳴之音,以及車輪子碾壓過青石板路,發出咯噔咯噔的清脆聲響!
車聲,馬聲,人聲,統統匯聚在此處,把巷子口堵得水泄不通。
方夭的手,搭在門上,茫然地望了過去。
方蓁蓁小腦瓜嗡嗡直響。
「!!」
頃刻之間,巷子裡車水馬龍,擠滿了人,吵吵鬧鬧,兩個小丫頭徹徹底底驚呆了。
「那武道奇才,住在此處……雖說偏僻,卻顯幽靜,很有品味。」
「讓開,都給我讓開。」
「我是裘府管家,奉命前來,商談武道資助的事宜……」
「非武人,閃一邊去!」
武道資助,是大乾王朝的習俗之一。
每當窮苦人家,出了武道奇才,就有人登門拜訪,提供資助,結下一份情誼。
以後武道有成,不予報答,忘恩負義?
一旦傳出去,名聲就差了。
輕則沒人與你再來往……重則驚動朝廷,罷黜官身品階。
值此之際。
有人朗聲大笑,音浪雄厚滾滾:「哈哈哈,我已買下那小院,登門來訪,送上地契,各位怎麼跟我爭?」
其身影,吐出第一個字時,還在遠處閣樓的屋檐角上面,凌空一躍,宛如登高,瞬間掠過了三十多丈的距離。
聲音剛剛落下。
人已至,走到小院門口。
「哈哈!」
「你們拿什麼跟我爭!」
來者正是呂安喬,書院學子,後天七層。
他的到來,仿佛是引爆全場的一聲驚雷。
巷子內,無論武人,富戶,府邸大院的管家,恭敬地讓出路來。
視線聚焦。
全場中心。
方夭和方蓁蓁愣在原地——哪裡見過這場面,小腦袋一片空白,隱隱意識到人生從此大不同,翻身立命,有了依靠,但仍然不敢置信。
畢竟,習慣了謹小慎微的日子……
畢竟,從小出身農戶呀……
她們忐忑不安。
相互攙扶,雙腳發軟,往後跌跌撞撞,撞進了兄長的堅實胸膛,扭頭一瞧,嗷嗚兩聲,彷如抓住了最後的救命稻草:「大,大,大兄外面那些人好像來找你!」
「方鴻哥,咱們怎麼辦……」
她們各自一邊,怯生生地摟住方鴻的胳膊。
「平心靜氣,慌什麼慌。」方鴻笑眯眯說道。
事實上。
方鴻早已察覺到門外狀況,本想著鍛煉一下兩個小丫頭。
但,車水馬龍,門庭若市,巷子裡擠滿了人,連他也感到驚訝。
拉開大門。
打量一眼呂安喬。
方鴻:「教習黃鳩讓你來?要我提前去書院練武嗎。」
呂安喬:「沒,沒商量好由哪位教習帶你……按規矩,正式入院,都是每月第一天。」
他又補充了幾句。
書院的教習,打算下月初弄出個入學儀式。
廣邀賓客,前來見證,甚至請了裘縣令,施縣尉,呂縣丞——這三人執掌郡縣的最高大權,也是武道最強者。
「飛雲縣縣尉……施高虎。」
「施倚霄的親爺爺。」
方鴻心頭一動。
這是同鄉啊。
當年施高虎考上舉人,回村滅了上一個地主張家,來到飛雲縣做官。
很快。
方鴻把呂安喬請進內院,又看向施府管家,點點頭:
「戶籍文書拿來,銀票收回去。」
管家急忙說道:「可是,我家老爺還交代……」
方鴻笑了笑:「東西搬進來,你們就可以走了。」
這時,方蓁蓁踮起腳尖,說了幾句悄悄話,方鴻眼裡溢出笑意,看著施府大管家:「這些女孩跟我家蓁蓁相熟,留下說說話,可好?」
「好,好。」
管家連忙點頭,命人把巷口馬車上的東西搬進院裡。
與此同時。
巷子裡邊的眾人眼巴巴盯著方鴻。
「諸位。」
方鴻拱拱手,道:「我有了武道方面的資助……諸位好意心領了,還請回吧。」
眾人聞言都面露失望之色。
有的還想再爭取。
有的嘆口氣,轉身離開了。
有的躊躇,蹲在一邊,打算觀望一會兒再回去復命。
這時候,街道上,巷子口平房,巷子裡邊的宅院,人們紛紛投過來好奇的目光。
某間平房門,推開一條縫,露出一雙烏黑眸子:「方鴻……原來我哥張高麥只是冒牌貨,假奇才?」
……
院裡面,兩個丫頭捂著嘴,有些喘不上來氣。
喜極而泣!
非謠傳,非重名……這真的匪夷所思!
「這,這。」
方夭性子沉靜,內斂,也不禁全身發軟。
她側過頭,眸光汩汩,從童年吃不飽飯,餓著肚子,瘦的皮包骨,看著像個髒兮兮的小孩,又黑又丑又難看;接著是郡縣奴籍,府內丫鬟,每日三餐,吃食不缺,漸漸出落水靈靈;最後到了這一刻……過去經歷,走馬觀花,閃過眼帘,她已經情難自禁,恨不得撲進兄長的懷裡,宣洩澎湃的心緒。
至於方蓁蓁,露出小虎牙,眼睛如同彎月牙。
仿佛在展望以後的美好日子。
小臉蛋滿是期盼,微醺之意。
她們的身邊,圍繞著四五個施府丫鬟。
鶯鶯燕燕,嘰嘰喳喳,宛如眾星拱月一般的畫面。
「蓁蓁,蓁蓁。」跟她相熟的少女溫聲軟語,連連驚嘆:「聽管家說,老爺囑咐——方鴻大人,十年之內,註定是跟他平起平坐的人物。」
此言一出。
少女們眼睛紅了:「真的?」
施府老爺,縣尉之子,施倚霄小姐之父,永盛五十四年間的武道秀才。
「天吶!」
「家有武人,安身立業——家裡有武道秀才,在咱們縣城,豈不是要什麼就有什麼!」
少女們震撼極了,羨慕瘋了,比正主還要激動。
很明顯。
這是回歸自由人。
即將翻身當主子的節奏。
曾經同為丫鬟,一起挨罵,一起共事,相擁入眠,說些體己話。
有這份情誼在……
若討得兩人歡心,招來給方鴻做侍寢丫鬟的話……那就是攀上高枝,飛上雲霄,跨越階層,打破窮苦的宿命,一輩子有了著落!
平日裡方鴻的衣食住行。
總不能讓妹妹伺候,怎麼也需要幾個貼身丫鬟吧。
「蓁蓁,蓁蓁,你手鍊真漂亮。」
「聰……夭兒,這一箱子胭脂盒是方鴻大人給你買的嘛,嗚嗚,你們的兄長,對你們真好。」
幾個少女眸光微微一閃,紛紛說著好話。
……
施府。
亭台水榭,池塘假山,水面泛起一絲絲漣漪。
管家彎腰,恭敬回話:「方鴻收了戶籍文書,拒絕了銀票,言語之間沒有對施府的怨言。」
「很好。」
身披白袍的中年人背負雙手,立於池塘邊上,手裡抓著魚餌,時而灑出少許,引來一條條金魚搶食。
水花濺起。
一群魚兒浮水面,游來游去。
管家低聲道:「老爺,咱們用不用資助方鴻……」
白袍中年人面容冷峻,威嚴濃重。
他眸光如同火炬,漫不經心地扔出一把魚餌,看著魚兒水中游:
「那武道奇才方鴻,靈性之高,不可思議,但說起來,將來能不能中舉?呵呵,我看沒可能,充其量與我一般。」
「再往上,是妄想。」
「潛力歸潛力,實力歸實力,不是一碼事。」
他近日突破,眸光如炬,已經是後天八層的內氣境。
他的父親,縣尉施高虎,更是後天第九層,真氣之境,踏空而行,擁有五萬鈞之力!
……
同一時刻。
隔著兩堵高牆的假山下方。
施倚霄怔怔出神,無心練武,一時間接受不了身份的變化——以前的貼身丫鬟,出府沒幾天,居然有了不亞於她的地位?
雖然說關係親密,頗為喜愛。
但,尊卑上下有別,總歸是籍貫卑微的下人。
「怎麼會有這樣的事情。」
她又惆悵,又煩躁,心中有些不舒服。
……
縣城東區。
飛雲書院。
通體琉璃白玉打造的正門。
門內大道,黑石鋪路,長度約有數百丈,幾個內氣境教習,直勾勾盯著黃鳩。
他們商量好了下月初舉辦入學典禮的事兒。
屆時,廣邀四方賓客們。
此刻,幾個人爭論,由誰擔任方鴻的武道教習。
「黃老哥,你要吃獨食?一個人霸占方鴻?」
「太貪了。」
「呵,那可是武道奇才……只需要十年,就能夠中舉……一旦進了大乾四大司,殺敵立功,很可能授予左卿的品階。」
三個黑髮老頭,不願意錯過擔任其教習的機會,頗有一言不合就翻臉的意思。
要知道。
在他們眼裡,方鴻幾乎預定了舉人功名。
「哼。」
「我擅長教人,理應是我。」有黑髮老頭理直氣壯的說道:「疾風指乃是朝廷賜予的打法,也是我的壓箱底手段,臻至化境,隔空殺敵,傳給方鴻才能夠發揚光大。」
他眯起眼睛。
笑容很得意。
「嘿嘿。」
「強不強只是暫時之事,瀟灑不瀟灑才是一輩子的事。」
疾風指一出,撕裂空氣,穿金裂石。
如同無形之劍氣。
甚至還能通過獨門手段,將其染上色。
五彩斑斕,絢爛奪目,彈指之間彷如煙花暴射。
試問。
哪個年輕人能夠擋得住這種誘惑?
黃鳩微微一笑,道:「像方鴻這樣的武道奇才,不用來書院……很多書院的學子,只是掛名,為了獲取大乾科考的資格。」
「我打算收方鴻為親傳弟子。」
「你們……搶得過?」
此言一出,幾個老頭都皺眉。
教習,師父,截然不同……前者只是結下一份人情,後者是堪比再生父母的深厚關係。
三拜九叩,喝拜師茶,便是師徒。
一日為師,終生為父,相互扶持。
沒錯。
所謂師父,既是對弟子的要求,也是對師長的要求。
真心收徒,真心傳武,不可有絲毫藏私。
甚至……死去之後的遺產,也得給親傳弟子留一份!
——
日子一天天過去。
小院的來訪者絡繹不絕。
方鴻婉拒了所有的武道資助,日子恢復平靜,練武,抄書,接送兩個小丫頭上學放學。
生活沒什麼變化。
最多,鄰居們偶爾相遇,面露敬畏之色。
大多數人,看完熱鬧,也就不再關注了。
書院之事,奇才之資,只是在小範圍引起轟動……大多數平民百姓為生活忙碌奔波,沒有獲得新聞的渠道。
又是一天的清晨。
方鴻送夭兒和蓁蓁上學之後,來到養生齋。
後堂。
長桌。
有丫鬟笑靨如花,精心打扮,沏上熱茶。
芃兒撇撇嘴,拿著幾冊書,輕手輕腳地放在方鴻面前:「去了書院,就不會再來抄書了吧。」
「當然……繼續抄書。」方鴻微微一笑。
他進入飛雲書院,只是為了拿到科考資格,有個明面的身份,並且得到武道奇才的認證,以後展露實力,不會顯得突兀。
飛雲書院的藏書,借閱或觀看,需要花銀子。
相比之下。
養生齋的書更多。
免費,無償,還給酬勞,工作氛圍這麼好,同事們態度友善。
飛雲縣的養生齋是一處分店。
大乾皇都,蒼州府城,都有養生齋書肆……將來有機會,能看到更多的書。
……
今日抄錄的第一本書,是古代的成功學,滿登登一碗雞湯。
……
第二本書,講的是大乾律法。
某些法令太嚴苛,不合理,提議改正。
譬如:府城內,棄灰於道者斷其手。
隨地扔垃圾,砍斷手……
倘若隨地大小便?
方鴻翻了翻,有點小失望,書上沒提這方面的法令。
……
再看第三冊書籍。
這回是核查——當前抄書時長最高紀錄保持者、老婆婆抄錄的書。
方鴻摸著下巴,暗暗吐槽:「這也太難辨認了。」
擺在面前,老婆婆的手抄本……且不說字體優雅,美觀,連最基本的整齊都做不到。
字如蚯蚓,歪歪扭扭,潦潦草草的樣子。
方鴻目光又落在原書上面……同樣的慘不忍睹,無法直視。
要知道,抄書人抄錄的書,通常來自另一個抄書人。
如此一來,不斷謄寫,字跡愈加亂糟糟……畢竟,抄書人不識字,天生書法再好,筆畫工整漂亮,卻也架不住原書的歪曲字跡。
「嘖嘖。」
「有些抄書人,可能會奇怪,大乾文字居然是這麼醜陋。」方鴻喝了兩三口自帶的涼水,抄書越多,越感到一股若有若無的絕望。
此方世界。
知識流通太難了。
這麼下去,傳承斷絕,文化泯滅只是遲早的事兒。
方鴻搖頭,翻閱核查,書里內容是大乾王朝的官位結構:「大乾的官身品階分為兩種,一為治,二為戰……武治類型的官員,識文斷字,處理政令,掌管事務,治理一方……武戰類型的官員,鎮壓邪魔,搜查妖物,巡守領土,駐紮邊疆,不參與九品官身的朝政體系,而是獨立出來,另為一個派系。」
飛雲縣的裘縣令,縣尉施高虎,屬於治——九品官身,朝政體系。
鎮邪司,誅妖司,則是練武征戰的類型——先斬後奏,相對自由的卿位。
大乾卿位的劃分:
下卿、左卿、右卿、少卿、上卿、副司主。
無論卿位,還是協助治理王朝的朝政體系,必須先考取功名,拿到當官的入場券、資格證。
「原來如此。」
方鴻有些明白了。
武道秀才,武道舉人,武道進士這些科考的功名,主要考察武道境界是否達標,靈性是否合格。
卿位的衡量標準,旨在戰力,生死搏殺的戰力。
【叮!】
【見多識廣,靈性提高!】
……
方鴻念頭一動,回憶往事:「洛河村的時候,蒼州府來的武道秀才劉顯歸,就是誅妖司下卿,享有先斬後奏,便宜行事的特權。」
低頭繼續看。
按照書里的介紹。
下卿:最低標準,後天七層極限的武力。
左卿:後天九層極限的武力。
右卿:先天初境。
右卿之上,書裡面語焉不詳。
「很好。」
「斬妖大業,就從考取功名,獲得卿位開始。」
方鴻暗忖,拿起第四本書,察覺到張大田的莫名目光。
這老頭……
啥意思……
近幾天,總是盯著他。
大概腦門疼,快要堅持不住了,見他一日抄三冊,升起了攀比之心,不願意就此離去?
方鴻勸道:「其實,沒必要跟我比抄書時長……送你一句話,事能知足心常愜,人到無求品自高。」
張大田笑眯眯道:「人,若是不知足呢。」
方鴻:「功利事知足,修身求知事永無止境。」
「呵……」
張大田一愣,灌了一口酒,無聲地笑了起來。
但笑著笑著。
眼淚流出來。
方鴻摸不著頭腦。
那麼兩句話,也沒什麼啊,這老頭怎麼哭了——難道是,大乾王朝版本的碰瓷專業戶?
不至於。
認識快有一個月,方鴻覺得張大田是個好老頭。
但要說他是隱居市井的高人,就純屬無稽之談,完全沒可能……大概上了年紀,喜歡多愁善感,幾句詩詞觸動了他的內心。
「別哭。」
「哪天你死了,我幫你收屍。」方鴻善解人意的安慰。
張大田點頭,露出一口老黃牙,聲音嘶啞地說道:「好啊,別忘了這個承諾。」
方鴻:「……」
我是抄書人,不是收屍人,客套一下你還當真了啊。
沒多想。
低下頭。
開始核查今天的最後一本書。
翻開書頁。
開篇沾著幾滴黑紅的污跡。
方鴻一怔,眼睛一亮,這竟然是一封府城之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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