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管搞突然襲擊,大體分為兩種情況。
一是近期有領導要來視察,上面給足了壓力,要求保證市容市貌乾淨整齊。二是哥幾個閒得蛋疼,成群結隊在轄區內找點樂子,打打秋風。
這是常態,領導心裡有數,只要下面做得不是特別過分,通常睜隻眼閉隻眼,揣著明白裝糊塗。
沒法子呀,城管也是人,都長著嘴,得吃飯呢!
城管裡邊分為三類,收入最高的是部門內領導幹部,他們大多是轉業軍官出身,屬於公務員範疇,享受公務員的收入和待遇,基本不會出現在執法現場,都是坐在辦公室里下達命令,其中部分領導根本不穿城管制服,平時悠閒得很。
第二類則是行政執法大隊的隊員,他們是正規城管,屬於事業編制,工資相當於同地區事業單位,待遇上參考同城民警,這些隊員都是通過地方事業單位考試錄用,因此年紀普遍不大,而且文化水平基本在專科以上,一般來說,這些城管不會在執法時動手動腳或是出口成髒。
但這種享有事業編制的城管數量很少,因為他們能力強,所以上面派給他們的任務往往是查處違章建築、維護市政設施、監督城市公用與城市節水、負責城管監察隊伍在行政執法中跨區域與領導交辦的重大案件的查處工作。
最後就是像王彪這樣的「臨時工」,他們這類人叫作協管員,是城管的主力部隊,不僅數量龐大,而且成分複雜,有老企業破產後產生的無法再就業的失業工人,有滯留城市的農民工,也有混不上檯面的社會人。
凡是苦活,都由協管員來做,凡是黑鍋,都由協管員來背,但付出最多的協管員,卻是城管隊伍中薪資待遇最低的,其收入之微博,只能勉強達到法定的最低工資標準,遠遠比不上那些生意紅火的攤販。
既無法享受令人滿意的薪資待遇,又得不到他人的認可與尊重,協管員哪可能會有一個好心態?再加上本身素質不高,上崗前也沒接受就業培訓,要讓他們在監督不足的情況下文明執法、守法奉公,無異於痴人說夢。
比如王彪,不論穿不穿城管制服,都是徹頭徹尾的流氓,眼裡根本沒有「法」的概念。
前陣子王彪帶著一眾夥計替小弟出頭,沒想到踢到鐵板,被巡特警拎進拘留所足足待了半個月,按說早該被逐出隊伍,但王彪交友甚廣,而且很會做人,所以保住了這份工作。
這張皮在王彪看來有著不小作用,至少,能讓他理直氣壯地收保護費。
這不,剛從拘留所里放出來,哥幾個就請劉彪開葷,吃飽喝足玩爽,然後一起掃蕩。
既然是求財,倒沒必要動手,按王彪的想法,就跟以前一樣,速戰速決,搞個突然襲擊,扣幾個攤車接著伸手要錢就完事兒了。
小販拿不出錢?不存在的。別看協管員很少穿著制服到處巡邏,但是哪條街上有哪些人擺攤,擺攤賣些什麼,賣得好不好,協管員心裡清楚得很,專挑賺錢的抓,一抓一個準。
那些攤販知不知道呢?他們也知道。攤販里不少老油條跟城管的關係好著呢,平時少不了孝敬,遇上情況時協管員還會簡訊通知他們,讓他們提前放出消息疏散攤販。
最讓協管員頭疼的是那些軟硬不吃的刺頭,看見城管追過來就死命跑,跑不過就反抗到底,一不小心就引發交通事故或是流血事件。
今晚王彪就遇上幾個這樣的刺頭,哥幾個來之前都喝了不少,這暴脾氣一上頭就忍不住動手。
兩邊打得熱鬧,怎麼勸都勸不住,眼看圍觀的人越來越多,王彪心急如焚,萬一鬧出點事兒讓人拍了視頻發到網上,他這身衣服可保不住,那以後上哪找錢去?
這時,王彪瞅見一個高個往這邊走,乍一看有些眼熟,仔細一看,嚇得渾身激靈。
拘留所豪華半月游才剛結束,怎麼又碰上這位爺!
看見那邊年輕大爺朝自己眼神示意,王彪二話不說,屁顛屁顛奔了過去。
關二爺作證,他真不想再進拘留所了。
………………
段杜敏住在新天地,離香山名園大約四十分鐘車程,往常她會提前兩個小時離店,到家後檢查兒子作業,再跟保姆說說明天的菜單,正好上床休息。
但今晚例外,今晚段杜敏接觸了一位異常優秀的年輕人,儘管自己發出的邀請被對方拒絕,但與他交流也是一件令人愉悅並且受益匪淺的事情。
對話結束後,段杜敏翻出寫滿讀後感的記事本,趁著記憶清晰,把姚衣提的幾個建議一一記錄下來,等到合上記事本,已經過了書店打烊時間。
剛出門,段杜敏就看見如狼似虎的城管撲向路邊攤販,這種事不是頭一回發生,段杜敏本沒有看熱鬧的興趣,沒想到竟有小販跟城管扭打起來。
段杜敏的車停在街邊,她要取車就得橫穿戰場,這顯然不是個好主意,無奈之下,段杜敏只能站在書店門口,等著這場鬧劇落幕。
正糾結著車子會不會被劃了碰了,段杜敏忽然發現姚衣隻身闖入戰局,頓時提心弔膽。
雖然小販和城管的戰鬥看起來很是滑稽,像是小學生打架,但王八拳也有殺傷力,這時候走到混亂之中,搞不好會被誤傷。
還沒來得及出聲提醒,就看見一個滿臉橫肉的光頭佬奔向姚衣,段杜敏心裡咯噔一下,嚇得不輕。
可沒想到,神奇的事情發生了。
向來不講道理的城管,竟然和顏悅色地跟姚衣聊起了天,看起來是姚衣在跟他講道理,而他連連點頭虛心受教。
沒過一會兒,光頭城管扯著嗓子嚎道:「別打了,都停手,文明執法!不能亂搞!聽見沒,都別動手了!」
不光嘴上喊,他還行動起來,在戰局中來回穿梭,冒著被誤傷的風險,一一制止扭打的攤販和城管。
段杜敏看得清清楚楚,那光頭衣服上都被踹出幾個鞋印,可他笑得像個彌勒佛,絲毫不動怒。
這?
姚衣是怎麼做到的?
段杜敏想不明白,只能打心底里發出一聲感慨。
「真是驚世的口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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