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誠對於愛情是十分悲觀的,他認為自己在陳婉若之後,就不會再有愛情了。
事實上,愛情和世俗絕緣,什麼是世俗,對財富的渴望、對權力的渴望、對地位的渴望。
最容易產生愛情的三個群體,或者說支撐愛情的群體,分別是不知人間疾苦的學生、年輕的富二代和老人。
比如紅樓夢裡的賈寶玉,他含著女媧補天的石頭降生,生在了不需要考慮物質的家庭,他對財富、地位、權力的渴望很小,甚至對功名利祿從不上心。
所以賈寶玉非常喜歡林黛玉,因為林黛玉是天上掉下的林妹妹,她如同謫仙一樣,不食人間煙火,所以才會如同磁鐵一樣牢牢的吸引著賈寶玉。
但是賈府家道中落後,家暴暈就再沒機會和丫鬟小姐們,一起尋歡作樂、吟詩作對了。
比如陸游和原配唐婉,他們都是出身名門望族,家境優越,結婚後,舉案齊眉,琴瑟和諧,兩人詩情極高,生活美滿幸福。
但是陸游和唐婉遊山玩水好不快活,最終激怒了陸游的母親,認為陸游不思進取,覺得是唐婉害了陸游,最終讓陸游休掉了唐婉。
陸游另外購置了庭院,安置唐婉,再次被陸母發現,勒令陸游娶妻續弦,唐婉黯然的回到了家中,改嫁了宗室永嘉郡王趙士程。
多年後,陸游禮部會試失利後,到沈園遊歷,巧遇了唐婉、趙士程夫婦,留下了千年絕句,《釵頭鳳·紅酥手》和《釵頭鳳·世情薄》。
物是人非事事休,當愛情一旦沾染了世俗之物,就會被變得俗不可耐。
柳誠對於愛情是抱有悲觀態度的,他從來不認為自己還會繼續獲得愛情,但是他和李曼相處的時候,總是覺得愛情就在隔壁安睡。
「你睡了嗎?」柳誠低聲說道,他本不抱有期望。
李曼聽到了柳誠的說話聲,她低聲回答道:「沒有,睡不著。」
兩個人,隔著一堵牆,說話混混沌沌,聽不清楚。
兩人索性起床,將兩張躺椅擺在了陽台上,開了兩瓶冰鎮的啤酒,看著漫天的粉紅色的雲氣。
上海是個多雨的天氣,偶爾也會經歷颱風天,颱風來之前,天空就是一片粉紅,今天本該是月朗氣清的日子,可是月亮被籠罩在了陰雲之下。
夜裡粉紅色的天空,看起來格外的瘮人。
「我有個同事,今年5.1結婚了,結婚那天,他自己都遲到了。」柳誠晃著搖椅,吹著晚風,格外的愜意,颱風來之前的風,很是涼爽。
李曼端著一杯檸檬水,她不喜歡酸,放了一些糖,變成了酸甜,她特別喜歡這個口味,曾經說酸甜就是愛情的口味。
「結婚還能遲到的嗎?」她愣愣的問道,柳誠的故事好生離奇。
柳誠感慨萬千的說道:「對呀,兩個人是異地,結果頭天晚上他們那有個習俗是壓炕,可惜他沒工夫壓炕,被老闆喊著加班改bug,這一改,就改到了天明。」
「最後就遲到了,結婚還是蠻麻煩呢,要化妝,要拍照,還要在攝影師的要求下拍錄像,就很奇怪,那些錄像,他們明明一輩子都不會再看一次。」
李曼木然的點了點頭說道:「哦。」
「其實你不覺得成年人的心動更加彌足珍貴嗎?」
她完全不同意柳誠的觀點,她已經從柳誠的字裡行間知道了柳誠的想法。
「別鬧了,成年人,哪裡有精力去戀愛呢?」柳誠嗤笑了一聲,指著天邊的粉色雲層說道:「颱風天,老闆讓我們明天去上班,你知道明天請假扣多少錢嗎?」
「一千塊!」
典型的職場pua。
李曼握著手中的檸檬汁呆呆的說道:「正因為如此,成年人的心動,才比少女時期的心動,更彌足珍貴。」
「少女時候的心動,是一瞬間的,那年夏天,你穿了件白襯衫,喜歡就是喜歡,沒有後顧之憂,沒有那麼多的顧忌。」
「但是成年人完全不是如此呢。」
柳誠看著李曼認真的表情,認真思考了很久才問道:「然後呢?」
然後呢?是柳誠的疑惑。
「每個成年人心動之前,都要做一番慎重的選擇,連心動都是一件奢侈的事兒啊。」李曼笑顏如花的說道:「這種心動,本身就很讓人心動。」
「一個人孤獨久了,就會喜歡上那種無牽無掛的孤獨的快樂。」
「一個人吃飯,不用顧忌任何人的想法想吃什麼吃什麼,一個人回家,不用想到家裡的那個人心心念念自己何時回家。」
「在心動之前,就要問一問自己,是否能夠放棄那種無掛礙的快樂。」李曼說的極為認真,她的眼底泛著光,她也是個習慣了孤獨的快樂的人。
「一個和尚挑水喝?」柳誠認真的思索了一番說道。
嗯?
李曼終於掩著嘴角哈哈的笑了起來,柳誠說話真的好有趣,他總是能夠天馬行空的聯想著世間的一切。
她笑完繼續說道:「工作已經足夠的疲憊了,人的精力就那麼多,那在心動之前,就要考好考慮,是不是還仍然願意,去應付一段感情里必須存在的爭吵與磨合呢?」
「比如垃圾誰去丟,掃拖地、擦玻璃什麼時候進行;比如做飯時候,你不喜歡吃蔥,我不喜歡吃辣;比如洗衣服放不放消毒劑。」
柳誠笑著說道:「兩個和尚抬水喝。」
「哈哈哈!」李曼笑的前俯後仰,柳誠這個人,實在是太有趣了。
「很好笑嗎?明明是個冷笑話。」柳誠嗤笑了一聲,靠在躺椅上搖搖晃晃。
李曼繼續說道:「只有通過了這些近乎於殘忍的條條框框,在這上面簽字畫押之後,才會心動呢。」
「我的心一直在動,否則我早就死了。」柳誠嗤笑了一聲,抿了一口啤酒,準備點根煙,不過看著李曼在側,最終還是沒點。
「啊?!」李曼臉上再次露出了笑容,柳誠這個人,總是如此。
「從心動到永遠在一起,又需要多遠多遠的路要走呢?」李曼看著天邊的暴雨雲,略微有些出神的問道。
「路很長很長。」柳誠十分肯定的說道:「而且極大概率走不到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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