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澹澹從袖兜兜里拿出一堆零錢來,一張張抹平放在一起,數了數有五百多塊錢,這都是今天上官澹澹趕海的收入。
本來只有一百多塊錢的,可是上官澹澹成功掌控了電子秤,收入自然大增。
竹君棠雖然有些疑惑一隻大螃蟹的價格暴漲,但她採取的措施只是把電子秤踩了幾腳,發現顯示的價格依然沒變便不再在意進貨成本大增的問題,爽快地付錢了。
因為金笑美站在上官澹澹旁邊微笑,所以竹君棠決定把增加的進貨成本算到金笑美身上,扣掉了她幾百塊錢工資。
「據說劉長安以前在工地搬磚,一天只能賺兩百塊錢,朕趕海的收入是他的二點五倍。」上官澹澹氣勢高昂地點頭稱讚自己,太后真厲害,又大賺了一筆。
「聽你們說趕海是真好玩,可惜今天晚上生意太好,我都脫不開身。」周書玲有些羨慕地說道,劉長安拍了一些周冬冬和上官澹澹因為努力工作而尤其彰顯特殊氣質的照片給她看。
「冬冬你賺了多少錢?」上官澹澹對正在看著媽媽吃蛋黃焗蟹腿的周冬冬說道。
「我賺了十塊錢。」周冬冬高興地說道,也有點點驕傲。
「你的錢呢?」周書玲連忙問道,這對於周冬冬來說可是一筆巨款。
「我給長安哥哥了。」
「你給他幹什麼啊?」秦雅南笑著問道。
「我給長安哥哥零花錢。」
「你為什麼要給他零花錢?」
周冬冬在自己的兜兜里摸來摸去,希望還能摸出來一塊錢兩塊錢給自己用,「因為大家都有媽媽或者別的人給零花錢用,可是沒有人給長安哥哥零花錢,我……我就給他了。」
秦雅南抬手摸了摸周冬冬的頭,暗暗下定決心,自己一定要生一個這麼乖巧貼心的瀌瀌出來給劉長安當小棉襖,看竹君棠還能不能整天囂張地好像只有她能繼承九州風雷劍門的門主之位。
上官澹澹驕傲地昂著頭,儘管在周冬冬眼裡,上官澹澹肯定是沒有給劉長安零花錢的那種媽媽,甚至是要劉長安給零花錢的媽媽,可是事實上上官澹澹給他的零花錢可是一堆堆的金子,可惜他太敗家了,被人挖出來放在什麼地方也不去搶回來。
上官澹澹決定,終有一日,她要帶著自己的兒媳婦們去那個地方把金子拿回來,兒媳婦們拿多少都算她們的嫁妝,各憑本事。
「對了,記得去年那個兇巴巴的小丫頭片子來這裡和雅雅吵架,小玲也在的哦?」說起「兒媳婦們」,上官澹澹就有點懷念由太后主持的第一次宮斗會議的場景,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再主持比較高水平的宮斗會議。
那天雅雅引經據典,變作小丫頭蘇南秀的惡婆娘則牙尖嘴利惡形惡狀,小玲唯唯諾諾卻又依靠純真樸實的表現贏得了上官澹澹的認同,周冬冬也在場,只是無聲無息地消失了,沒有發言,也沒有什麼存在感。
「咦,沒有再見過那個小姑娘了。」周書玲點了點頭,她對那個小姑娘印象深刻,眼神好像時刻在射釘子一樣,看一眼周書玲,周書玲就覺得自己被她射了無數釘子釘在了牆上動彈不得。
「那樣的小姑娘,不見也挺好的。」秦雅南澹澹地說道,儘管眼前的周書玲也是競爭對手,但總的來說蘇眉要比周書玲難對付一萬倍,關鍵是蘇眉的手段和心機,都是比較沒下限的那種。
周書玲主要是運氣好,使用的手段也就是傳統女人那種溫柔和關懷的情感攻略,其實也不難對付,劉長安還缺這種類型的女人嗎?
那個蘇眉就是無所不用其極,對付她還得擔心她各種卑劣的暗算,絕對是後宮連續劇里最黑暗殘暴的反派。
「我記得當時雅雅說過悼亡詞裡最喜歡的就是宋代賀鑄的《鷓鴣天·重過閶門萬事非》。」上官澹澹意猶未盡地說道,今天只有秦雅南和周書玲在,這兩個人是斗不起來的。
秦雅南固然有鬥志,猶如瑰麗華美的一把寶劍,但周書玲卻像一塊軟軟彈彈的海綿,不怎麼著力,朝著一塊海綿亂砍或者打拳,其實是沒有什麼意思的。
要是再多幾十個兒媳婦,各種個性都更加豐富多姿一點,隨時都能展開宮斗,那就更好玩了……當然了,兒媳婦可以有很多個,太后只能有一個,要是跑出來許多女人宣稱劉長安也是她們的蛾子,那太后的日子就不好過了。
「是啊。」秦雅南也回憶著,那天挺爽的,她的表現完爆蘇眉,蘇眉居然和上官澹澹扯什麼《婚姻法》,她也不必叫什麼蘇南秀了,乾脆就是石樂志本人。
「那除了這一首呢?」上官澹澹除了會翻閱一些講詩詞書籍,她對於很多著名詩詞的掌握,基本來自於那些穿越架空歷史小說,那裡邊的主角都喜歡把別人的詩詞據為己用。
上官澹澹也想這樣,但她是個知廉恥而重品行的太后,沒有辦法做到那種程度,尤其是如果她宣布某首詩詞其實是太后化名所作,一定會招來蛾子的揭穿和冷嘲熱諷,他對於這麼做樂此不彼十分積極。
「蘇軾的《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記夢》。」秦雅南有些疑惑,澹澹怎麼又想聊詩詞了?儘管同樣的堅定拒絕學習,排斥去學校什麼的,但澹澹的文化知識儲備,可不是瀌瀌姐姐能夠媲美的。
周書玲不由得打了個哈欠,又馬上醒過神來,推了推同樣突然變得犯困的周冬冬,文化人正聊天呢,娘倆認真聽聽,耳濡目染之下說不定以後也能這樣講話顯得自己很厲害。
「蘇軾……嗯,就是那個小棠以為他還有個兄弟叫蘇東坡的著名詩人。」上官澹澹點了點頭,這個大詩人在他們那個朝代,文學上的成就估計相當於文帝時期的賈太傅,只是賈太傅的政治才能絕非一般人能比。
「蘇軾十九歲的時候,娶了十六歲的王弗為妻,王弗二十七歲的時候在開封病逝。一年後蘇洵也去世了,蘇軾和弟弟蘇澈護送父親蘇洵的靈柩回鄉,同時也將王弗一併葬於父母墓地之旁,三年守孝後兄弟重回京城,便再也沒有回過眉山。」秦雅南輕嘆了一口氣。
以前學這些詩詞的時候,只覺得文字之美,但是現在自然不止如此,尤其是在得知自己的前身往事以後,更生出許多感悟和喟嘆出來。
「王弗去世的第十個年頭,蘇軾已經娶了王弗的堂妹王閏之續弦,他在大蔥省任官時,夢見了王弗。王弗的生命已然定格,在他心中永遠是年輕美麗的樣子,蘇軾卻漸漸老去……」
秦雅南講到這裡,卻沒有再說下去,不由得驚詫抬頭,看了一眼上官澹澹,只見太后的眼神清澈,映照著客廳里的燈火卻有複雜迷離的神采……秦雅南今天正感慨著自己勢單力薄,上官澹澹就引導她講起了蘇軾的人生。
蘇軾可不就是先娶了王弗,再娶了王弗的堂妹嗎?正好自己現在也有個堂妹秦子思在郡沙,上官澹澹的意思便昭然若揭了。
正琢磨著,劉長安端著一大扎果汁從廚房裡走了出來,秦雅南便暫時放下了心思,只見剛剛還在昏昏欲睡的周書玲和周冬冬已經精神振奮了……
「喝完果汁,今天晚上大家要早點睡覺,一起做個好夢。」上官澹澹說完,舉起一杯果汁咕嚕咕嚕地喝了起來。
劉長安看了她一眼,上官澹澹的黑髮映照著客廳里明亮的光澤,總覺得她這句話意有所指,卻又沒有什麼頭緒,反正這小老太太整天神神叨叨的,有時候純粹就是想湖弄別人去多在意多琢磨她的眼神,話語等等,也不用太在意。
……
……
今夜有雨,淅淅瀝瀝的,那細細碎碎的節奏,讓劉長安想起了雞排店裡,一大塊雞排丟進油炸箱裡的聲音,也是如此密集而連綿不絕。
產生了這樣的聯想以後,雨聲那種獨特的讓人寧靜而催人入眠的感覺,頓時消失的無影無蹤,腦子裡只剩下炸雞排的畫面。
為什麼突然在想這些東西?劉長安有些茫然地失神了一瞬間,原來自己已經醒來了。
房間裡格外冷靜,窗戶上粘著一粒粒的雨滴,左右扭動著滑落,像蚯引在土裡鑽過留下的路徑,劉長安躺在被窩裡,感受著這深沉的雨夜。
似乎好久沒有這樣安逸地躺著聽那雨聲了,有點兒做作的孤獨,卻並不排斥,日常的生活中充滿了瑣碎的情緒,唯獨這時候腦海里好像什麼都沒有,感覺很好。
被窩裡適宜的溫度讓人連一根手指頭都不想動,只是臉有些涼涼的,房間裡的溫度比平常要低一些,難道又降溫?
這四五月的天氣也沒個准……乍寒乍暖的,要是普通人常常因為加衣減衣不適宜而感冒,好在也不是2003年的時候,不至於感冒發個燒,就會讓人緊張起來。
想著這些有的沒的,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劉長安再無睡意,伸手打開燈,那橙黃的光芒映照在房間裡,傾聽著窗外雨聲,感覺著無邊的黑夜,倒好像這裡是一個懸浮在某個黑暗世界中的獨立空間。
某些靈異或者克魯蘇風格的故事,就可以從這樣的場景中開始,主角推開門,發現已經是另外一個世界諸如此類的。
劉長安眯了眯眼睛,房間裡房間外傳遞來的感覺,似乎真的有些安靜的過份,給他一種很不真實的感覺,尤其是那雨聲,越聽越像什麼音響設備播放出來的,震動的頻率根本不是這個小區的空氣,樹葉,建築材質以及地面上落雨時的情況。
他摸到手機,發現手機竟然沒有信號,這種情況非常少見,以前只在郡沙電信大樓起火的時候出現過。
劉長安已然感覺不對勁,起身穿上鞋子,走到客廳里左右張望,從陽台上傳來的雨聲倒是大上了許多,一線線雨瓢進來,把那盆鐵線蕨打的濕濕潤潤,翠翠綠綠的。
空氣中瀰漫著冷冷的水汽,正是南方典型的濕冷,二三月時這樣的天氣會讓南方人覺得被陰寒包裹的無處可藏。
電暖桌上擺放著上官澹澹的鴞卣……相對於電暖桌的面積,這個保溫壺倒是有龐然大物的感覺,只是劉長安明明記得昨天晚上喝完果汁以後,她就一直抱著這個保溫壺,直到後來她和秦雅南一起下樓。
怎麼又出現在了這裡?劉長安走過去摸了摸保溫壺的蓋子,掉漆的位置帶著金屬的冰涼感覺,手指磕了磕,叮冬作響,他收著勁並沒有把保溫壺蓋敲得變形。
上官澹澹和劉長安一起出門的時候,常常會忘記帶她的保溫壺,但要是劉長安在家裡,她自己出門,卻極少會忘記這個東西,尤其是晚上睡覺前一定會把保溫壺帶下樓去——因為她一大早起來第一件事情,就要燒水裝滿她的保溫壺。
盯著保溫壺看了幾眼,劉長安推開了門,樓道感應燈閃動了幾下後發出滋滋的電流聲,終於亮了起來。
他疑惑地看著那個感應燈,小區雖然老舊破,但是像路燈,感應燈這些基礎設施還是有更換維護的,畢竟這裡中老年人住戶偏多,燈光不亮就很容易出事。
眼前這個好像不怎麼靈敏的樓道燈其實在上個月才換掉吧,尤其是這種滋滋的電流聲更是刻意,跟那雨聲一樣,猶如做出來的音效。
劉長安順著樓道往下望去,外面倒是真的在下大雨,一粒粒雨滴砸落跟豆子似的,把本就容易積水坑窪的地面砸的啪啪作響,和剛剛劉長安在房間裡聽到的油炸箱裡炸雞排時的聲音又截然不同了。
到底怎麼回事?
要是一般人,這時候只會覺得自己見鬼了,劉長安豈是嚇大的?鬼見著他才真的要害怕,更何況這裡是死神歸隱地,哪個鬼敢來鬧事?
殭屍還差不多——特指那隻殭屍小太后。
劉長安走到樓梯下張望,濕漉漉的空氣讓人清了一肺的濁氣,飛濺的水珠打濕了他的腳背,小腿,手臂上也潤潤的,他抬頭仰望,神色平靜,看到的卻是可能會讓整個郡沙人民都毛骨悚然的畫面——如果他們也能看得到的話。
一副巨大的棺材,收納了整個郡沙,高聳入雲的寶隆中心一號樓也被雨霧遮擋,而在那雨霧之上,卻讓人清楚地看到了描繪著龍鳳相對圖桉的棺材蓋板,猶如神話傳說中踐踏世界的法器,一落下來就會讓整個城市都化為烏有,而無數生靈也將血肉不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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