墳,土後一個文。燃字閣http://m.wenzigu.com
墳,就是後人在先人的埋土之身處,念誦祭文。
為什麼會有墳?真的是為了逝者在另一個世界安生嗎?
還是,要給後人一個,懷念親人,表達崇敬的場所?
亦或是,表示埋在土裡的親人,依然存在於這個世界之上?
到底為什麼,誰也說不清楚。
跪下的那一刻,朱允熥想起自己在車廂里說過的話,他忽然發現自己說的那句話是那麼的可笑。有墳紀念親人,讓子孫後代表達身後孝,其實未嘗不是先人對後人,最後的愛。
只有跪在墳前,腦中想著親人的音容笑貌,哪怕是大奸大惡之徒,也能喚醒心裡最後的良,最後的純,最後的真。
而當對著故去的親人傾訴之時,內心之中冥冥有一種肯定,肯定故去的親人一定在傾聽著。做了錯事,親人會包容。遇到坎坷,親人會鼓舞。
祭拜,不是身後孝。
它是一種力量,一種親人留在內心深處,用悲傷凝聚成的力量。
它是一種堅強,是把親人們留戀的一切,放在肩膀上的擔當。
它是一種輪迴,是生老病死血脈存續,一代代繁衍落葉歸根的倫常。
墳不單是為自己而修,更是為後人而建。
墳是一根線,連著所有的兒孫,血脈。
配殿前,朱允熥從裡面傳出,那種撕心裂肺的哭聲,讓人心酸不已。
等他再出來的時候,雙眼通紅,臉上卻多了些笑容。
~~
皇太孫生辰,皇爺下旨不許操辦,但是京城中的勛貴,還是暗地裡都聽著宮裡的動靜。
等皇爺放假三天的消息傳出來,皇太孫攜常家兄弟出城,東陵祭拜。高門大戶的勛貴家,紛紛暗中揣測是不是要送些什麼。
曹國公李景隆府後宅,作為庫房的後罩房門口,管家帶著下人在裡面翻箱倒櫃,李景隆在門口來回踱步。
腳步有些焦急,而且他還不時的撓著腦袋,似乎極為煩躁。
李景隆夫人鄧氏,帶著幾個丫鬟從遠處走來,不悅道,「找什麼呢?翻箱倒櫃的?」
「找點能拿得出手的玩意!」李景隆沒好氣的說道。
鄧氏微微錯愕,笑道,「咱家哪件東西拿不出手?金子有銀子有,古玩玉器應有盡有!這些,還入不了你曹國公的法眼?」
李景隆撇嘴道,「你懂什麼?」說著,壓低聲音,「送禮!」
「給誰...?」鄧氏問。
「你看,說你頭髮長見識短,你還不願意!」李景隆靠近一些,手指天上,小聲道,「上面那位,十六歲生辰,你說送不送?」
鄧氏白他一眼,「皇爺不是下旨,不讓各家跟著湊熱鬧嗎?你小心吃瓜落?」
「皇爺說的是別人,咱們和上面實在親戚,怎能不送?」李景隆怒道。
「嘖嘖!你曹國公身份顯赫呀!」鄧氏譏諷一句,隨後又道,「就怕,你送了,人家不收,到時候看你臉往哪放!」
「他可以不收,但是咱們必須送!」李景隆正色道,「而且還要送最好的!」
「那你翻吧!」鄧氏笑道,「金銀珠寶人家不缺,古玩字畫宮裡比你多,你看你能找出什麼最好的!」
說完,鄧氏就要走。
「你等會!」李景隆一下拉住了她。
曹國公府不是沒好東西,而是沒有合適的好東西,正如鄧氏所說的,他們家有的宮裡都有,他們家沒有的,宮裡也有。
送禮這東西,就是要送出其不意,抓人眼球的東西。
好比後世,送存摺跟送一車現金是一個概念嗎?衝擊力一樣嗎?
送金項鍊和鑽戒是一個檔次嗎?是一個調調嗎?
李景隆心中之所以煩躁,是因為他一直在琢磨,皇太孫到底喜歡什麼?而且他還要考慮,老皇爺喜歡他送皇太孫什麼?不喜歡他送什麼。
「我記得,你陪嫁的嫁妝里,有一方宋代的古硯和宋徽宗御製墨?」李景隆開口道。
「是呀!」鄧氏想想,白眼道,「你別打我嫁妝的主意,那是我嫁過來的時候爹親手給的,是鄧家的傳家寶!」
「你可拉倒吧!我老丈人以前不是在淮西劫道的嗎?你們鄧家往上八代都沒一個秀才,哪有這麼文雅的東西做傳家寶!肯定是我丈人,以前打仗的時候,不知在哪搶的!」
「姓李的,你再說一句?信不信我讓我大哥抽你!」鄧氏怒道。
「好娘子!」李景隆換上笑臉,「只要把這兩樣東西給了我,我天天讓你抽!」說著,抓著鄧氏的手,在自己臉上抽打兩下,笑道,「你想抽哪兒,就抽哪兒!想用什麼抽就用什麼抽,若是找不到順手的傢伙,夫君給你找一根長長的,抽起來帶風,帶響的,保你快活!」
「呸!」鄧氏啐一口,臉色通紅。
「娘子,這兩樣東西送禮,送的是雅,送的是學問。老皇爺最看重就是太孫的功課,咱們送上去,太孫和皇爺哪兒,都能得了彩頭!」
鄧氏臉色柔和,微微皺眉,「罷了,你都開口了,我怎麼能說不給!」說著,吩咐丫鬟打開自己的庫房,拿出那兩樣東西。
「哎!」鄧氏忽然想起了什麼,趕緊道,「那硯台沒毛病,可是那墨.......?」
「墨怎麼了?」李景隆緊張的問。
「我雖是個婦道人家,可也知道宋徽宗是亡國之君!」鄧氏道,「送這個,會不會不吉利!」
「宋徽宗的御墨給你家當傳家寶,真是倒了血霉!」李景隆笑道,「他雖然是亡國之君,可也是一代文豪!」
「就你懂的多!」鄧氏又是笑罵。
聲音剛落,鄧氏眼神一飄,朝著後面說道,「兒呀,怎麼今天這麼早回來了?」
李景隆回頭望去,一個十一二歲穿著獵裝的少年,在幾個下人的簇擁下進來,正是他的嫡子李歡。
嫡子都是心尖子,小妾生的,他李景隆看都不看。
「兒,不是和常家的娃去射箭了嗎?怎麼回來這麼早!」李景隆也笑著問道。
李歡撇嘴道,「本來是約好了射箭的,說射完了還要一塊去醉風樓吃點心。可是剛開始,常家就來人傳話,把常繼祖他們叫了回去。說是皇太孫殿下晚上要在東宮設宴,讓常家的晚輩都過去!」
「真的?」李景隆問。
「兒子聽得真真的,還有假!」李歡嘆氣一聲,「哎,想了好些日子了,醉風樓的點心,又吃不著了!」
「一些點心有什麼稀奇,一會娘派人去醉風樓,讓他們麵點師傅來家裡給你現做!」鄧氏笑道。
李歡依然不高興,「醉風樓旁邊是玉聲舫,一邊吃點心一邊聽那邊的姑娘唱曲,點心才吃的有滋味,家裡有人會唱曲嗎?」
「你才多大?」鄧氏點了下兒子的額頭,「小小年紀,就和你爹學!」
「這不隨根兒嗎!」李歡笑著躲開,跑遠。
若往常,李景隆肯定抓著兒子好生教育一番。你老子也是十五歲開始,才那啥的。你十一二歲,急什麼?
可是現在,他卻似乎愣住了,站在原地沒動。
「嘖嘖!」鄧氏在邊上撇嘴道,「實在親戚?真是實在親戚,怎麼設宴不叫你?」
~~~今天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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