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日頭高高的。一窩蟻 www.yiwoyi.com
南郊一處野墳,一個新墳包被人挖開。
空氣中瀰漫著作嘔的味道,即便是錦衣衛都捂著口鼻,躲得遠遠的。
更別提那場面了,金大牙拿著刀,順著那些屍首的肚子刨開,然後伸手進去.....
嘔!噦....
樹林邊上蹲了一排的人,不住的嘔吐。
「媽的,一群廢物!」
金大牙罵了一聲,繼續忙著手上的活。
那作嘔的惡臭對他來說仿佛不存在。
他細細的刨開腸子,然後用手探索。
嘔!
苟得正抬頭。
恰好看見金大牙,正把一團東西放在鼻尖下。
「嘔!」
膽汁黃水,頓時噴涌而出。
~
「都堂!」
何廣義見金大牙洗了手過來,開口問道,「查出什麼來了?」
「死者沒中蒙汗藥!」金大牙隨意的拿出帕子,仔細的擦著手。
何廣義面色凝重,「何以見得?」
「兵馬司跟刑部說,死者是喝了下了蒙汗藥的酒!」金大牙正色道,「但卑職查看之後發現,這些死者在死之前,壓根就沒喝酒!」
「嗯?」何廣義的眉毛陡的立了起來,「你如何肯定?」
就聽金大牙又道,「若是喝酒了,他們肚子中的東西就不是現在這個味兒!而且,卑職查驗了他們的肛門處.....」
「他們是被鈍器擊打而死的,若是醉酒的狀態下被驟然擊打,是會失禁,就是拉褲子的!可是,經過查驗並沒有發現失禁之事!!」
何廣義瞳孔緊縮,轉頭看向旁邊的千戶韓五。
金大牙又道,「而且,還有一點!根據卑職查看,他們在死之前,吃的是梗米飯鹹菜湯。」說著,笑笑,「梗米飯鹹菜湯跟酒也不搭呀.....若真是有人灌他們酒,起碼肚子裡應該有些葷腥才對!」
「老五!」何廣義大聲道。
「卑職在!」
「查!」
「是!」
韓五領命而去。
何廣義走到金大牙身邊,忍著對方身上那股死屍味兒,低聲道,「那你以為呢?」
「明擺著!」金大牙笑道,「有人想製造這些人是被下藥之後謀殺的假象....」說著,想了想,「這可不是一般人能幹出來的!」
「是呀,不是一般人!」何廣義嘆口氣,表情愈發的凝重。
天子腳下,無聲無息的弄死這麼多人命。
而且手段這麼殘忍,還製造了足以以假亂真的假象。
是一般人嗎?
但,費這麼大陣仗,就為了殺一群窮漢?
何廣義冷眼走到一邊,對著仍在嘔吐的苟得正說道,「案發之後的第一時間,你們查了城門出城的記錄沒有?」
「嘔!」苟得正吐了一大口,無力的說道,「當時亂鬨鬨的,一時也沒顧上!」
「廢物!」何廣義厭惡的看了他一眼。
~
「我們家掌柜的,平日從不和人結怨,我們就是老實巴交的老實人,掙口辛苦飯吃!」
「老天爺呀,你不睜眼啊,你把我當家的帶走了,我們娘幾個怎麼活呀?」
貨棧掌柜表叔的家,就在南城一個三間房的小偏院中。
韓五看著面前,哭天抹淚的表叔媳婦,還有幾個跟著扯著嗓子嚎的孩子,重重的嘆氣。
根據盤查,貨棧掌柜的,也就是表叔,算不得好人但也算不得惡人。跟他有怨的人肯定有,但是都是些市井中人,都是些三五塊銀元扯皮的小事。為了這點錢殺人,太匪夷所思。
而且,這些人都不具備把人家整個貨棧都滅口的能力。
「再說說貨棧那些幫工,那個周大.....」
不等韓五說完,表叔的媳婦已經大聲咒罵道,「那個殺千刀的,就是他害了我們當家的......」
韓五皺眉,「你怎麼知道是周大?」
「官府都跟我說啦!周大他們謀財害命!」表叔媳婦大罵道,「殺千刀的賊.......若不是我家當家的好心讓他來京城,他能來這?好心給他活路,他卻恩將仇報.....千刀萬剮都不解恨!」
「別哭了!」韓五腦仁都被她哭疼了,大喊道,「你家當家的,平時提過這個周大沒有!」
表叔婆娘一把鼻涕一把淚,「貨棧上的事他從不跟我說!」
「娘.....」忽然,表叔的小閨女拽著母親的袖子,「爹說過!」
韓五猛的來了精神,「說過什麼?」
那小閨女仰著髒了吧唧的臉兒,「爹說.....爹跟我說...你幸好不是周大的閨女,不然早被賣了!」
猛的,韓五精神一振。
~
「貨棧掌柜的婆娘....還有閨女說。有一次掌柜的喝多了,在家說過,周大以前來過京城逃荒,為了治病把閨女給賣了......」
鎮撫司,何廣義公事房。
正吃著餛飩的何廣義,聽了韓五的稟告之後,猛的抬頭,眉毛一下就豎了起來。
韓五坐在他對面,沒有觀察到何廣義的表情變化。
繼續道,「是十多年前的事兒,當時周大一家來京城逃荒,患病快死了,一個富貴人家的少爺.....」
砰!
勺子,直接拍在桌子上,粉碎,
瓷器的茬口,划過何廣義的手掌,鮮血徐徐的流了出來,卻很快的沾滿桌子。
「都堂?您....?」
何廣義站起身,盯著韓五,眼神讓對方毛骨悚然。
「是不是就在南城外頭賣的?賣那孩子那天是下午,正好趕上粥棚施粥......」
韓五納悶,「哎,您怎麼知道呢?」
「我怎麼知道?我他媽當然知道!」
何廣義猛的怒吼,上前一把掐住韓五的脖子,「這事還有誰知道?」
「咳咳.....都堂!」韓五掐得臉色發紫,眼珠突出,「卑職......嗚....」
「說!」何廣義放開手,鄭重道,「說,還有誰知道?誰跟你去的?」
韓五揉著脖子,「咳咳......」
「卑職知道,卑職手下兩人知道,還有兵馬司三人知道.......」
「老五!」何廣義看著韓五,「我能信你嗎?」
「都堂,卑職從洪武二十四年就跟著您了.....」
說著,他噗通一聲跪下,「卑職不知這事,到底有多大,到底牽扯到了誰!但只要都堂您發話,卑職從現在開始就是啞巴!」
說著,把心一橫,抬頭開口,「都堂要是不信,老五我這條命,您拿去!」
正如他所說,他不知這事到底牽扯到誰,到底是多大的事。但他從何廣義的眼中,清楚的看到了殺氣!
秘密,不是什麼人都可以知道的!
何廣義低頭,盯著韓五的眼睛,許久。
韓五的心砰砰的跳,但是目光卻不敢閃躲。
「我當然信你!」何廣義低聲道,「可是.....?」
「卑職明白!」韓五趕緊道,「知道此事的人......」說著,他手腕微微翻轉,掌心向下一按,「要不,讓他們消失.....」
「呼!」
何廣義呼出一口濁氣,沉思片刻,「先不用!嗯,你那倆手下先用公幹的名義調出京.....」說著,煩躁的搓搓臉,「去邊鎮,越遠越好!」
「卑職替他們叩謝都堂!」
「兵馬司的你看著辦!」何廣義又道,「要快,要穩,無聲無息!」
「卑職明白!」
「那婆娘和孩子......?」何廣義咬著嘴唇,心中難以決定。
許久,長嘆,「先派人暗中看著,不許任何人靠近!」
韓五點頭,「那這案子......?」
「不能結!」何廣義緩緩搖頭,「不能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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