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陽光心理的那段時間是我人生中最快樂的時候。燃武閣 www.renwuge.com我不知道她們兩人怎麼想的,但我是最開心的。」高樹說起以前的好時光,像個午後曬太陽的老者一邊摸著膝上的老貓,一邊回憶過去。
那時陽光心理剛成立,只有王老師一個人。
我是陽光心理的第一個來訪者,在王老師那裡諮詢了一個月後,毅然決定改行業,做心理諮詢師,經過半年的學習後,加入陽光心理。
然後是宋雨,她本來是個植物學家,後來也轉行做了心理諮詢師,本來是在另一個機構,後來王老師做了她的督導,她也跟著加入陽光心理。
再是鄧秀蘭,她當了一輩子的家庭主婦,除了做家務搞清潔外,什麼都不懂,家裡很有錢,她也不缺錢,卻過得很不快樂。直到有一天陪女兒逛街,無意間看到陽光心理的招牌,進去諮詢,諮詢後,她就決定留下來當清潔阿姨。
再之後就是章本碩進來實習,我們五個人一起工作了一段時間。
那時的陽光心理沒有現在這麼大,這麼有名氣,來訪者也不多,可我們五個人就像一個家裡的人,天天有說不完的話,討論不完的案例,鄧秀蘭在陽光心理找到了她的興趣,攝影。
那時陽光心理的照片都是她拍的。
宋雨用花裝飾大家的辦公室,她的花很漂亮,搭配起來更好看。
我負責夫妻感情諮詢,專註解決婚內關係。
章本碩年紀最輕,卻也是我們五人中最有才華的那個,這點連王老師也說過,他負責編寫培訓教材。
我們五人各司其職,完美互補,那時的陽光心理人雖然最少,但戰鬥力是最強的,接連諮詢了好幾個難搞的案子,反響都很好。
我曾天真的以為這樣的日子會一直持續下去……
高樹的頭轉回來,眼睛盯著一處,呆了很久沒有說話。
張一帆耐心等待,其實高樹說到章本碩時他就很想問了。但他還是忍住了。
高樹看看張一帆,問:「你想問我章本碩的事,對吧?」
張一帆點頭。
高樹問:「你為什麼對他們兩人的事這麼感興趣?」
張一帆說:「很可惜。」
高樹聽不懂。
「章老師這樣的人才應該到更適合他的平台上發光發熱,光做私人諮詢,太浪費他的能力了,我不知道王老師跟他有什麼恩怨,但依我對他兩人的了解,應該沒什麼深仇大恨,或是原則上的問題。我想化解這個誤會。」張一帆認真地說。
高樹笑了一下,然後一直搖頭:「如果不是已經答應了你,我真要勸你一句話。」
「什麼話?」
「別查下去,會有人受傷的。」高樹抿著嘴,光頭反照著陽光,像個大號的燈泡。
這話張一帆聽過,章本碩說的。再查下去,王老師也會有動作,會傷害章老師嗎?
他不會允許這種事發生的。他有這樣的能力,也有這樣的自信。
高樹以前也是個心理諮詢師,看張一帆的表情就知道他沒聽進去,他也無意勸下去。
現在他生活的重心全都放在這部電影上,陽光心理跟他沒關係了,都是過煙雲煙,再美好,也只是回憶而已。
兩個人想各自的事,都沉默下來,只有窗外「好噠,主人」的聲音。
最後還是張一帆先說話:「你是怎麼想到要拍電影的?不是說在陽光心理做諮詢很開心嗎?」
高樹說:「我做心理諮詢前就是個剪輯師,有過一段不幸福的婚姻,做諮詢也是為了幫助和我有同樣問題的人。王老師也鼓勵我這麼做。」
「後來做的時間久了,我常會思考一個問題。我這樣做夫妻諮詢,到底能幫助多少人?這個念頭一起來,我就再也坐不住,叫章本碩統計了一下我一年做過的全部案例。然後我驚呆了。79,只有79個案例。我一年忙下來,拼盡所能,一天至少有10個小時在工作上,還不算思考、督導、培訓的時間,可就算這樣,我也只做了79對夫妻的感情諮詢,而成功的案例只有49對。剩下的要麼離婚,要麼出軌,要麼家暴。我不是說不能離婚,只是既然能走到結婚這一步,雙方肯定是有感情的,為什麼會從情人變成仇人?我想不通。」
高樹晃著光頭,反射的光斑晃得張一帆眯上眼睛。
「我以為我的毛病好了,沒想到又復發了。每天經過宋雨、鄧大姐身邊時,都很痛苦。我刻意疏離她們,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毛病,可她們還是對我很好,每天都很照顧我,這讓我更痛苦了。」高樹雙手抓著頭,要是有頭髮,能抓下一大把來。
張一帆很平靜,這種糾結和痛苦他也有過,可以說每個諮詢師或多或少都經歷過。想治療別人,卻發現自己身上的大洞。
「我去找王老師,跟他說了我的煩惱,我想幫助儘可能多的人,可無論我如何多麼努力,真正接受我幫助的人還是太少。我知道是我太心急了,可我就是想,我也控制不住自己,最近老毛病又犯了,有什麼辦法?」高樹的手抖起來。
張一帆叫來服務員,讓她再續杯貓屎咖啡。
高樹忙說不用了,來杯普通的咖啡就好了。
服務員沖他笑了一下,端走咖啡杯,轉身走了,高樹的手神經質地往前伸了一下,差點碰到服務員的屁股,又像燙到手一樣縮回來。
高樹尷尬地笑了一下,兩隻手又捧住自己的大光頭。
張一帆問:「王老師怎麼說?」
高樹把頭皮搓得發紅髮燙,再用手抓住臉頰用力地揉了幾下,抓出幾道紅印,這才說話:「他說我正在利用我的病人來治療自己,短期內不適合做諮詢,叫我先休息一段時間,或者換一個方向,暫時不要做夫妻感情諮詢。」
張一帆點點頭,這是正確的做法,換作是他,也會叫高樹這樣做。
「我本可以換個方向諮詢,可是又不想和宋雨她們見面,上次犯病,多虧了她體諒,才沒有傳出去。我不想再麻煩她了。於是我就回家休息。」
「休息了兩天,我就沒事幹了,想回去上班,可又怕老毛病復發,我想找點事做,看到電腦里存的工作文檔,我就開始重新做剪輯。」
「這回跟以前不一樣,沒有客戶的具體要求和各種條條框框,我剪得很自由,想怎麼剪就怎麼剪,靈感不要錢地往外冒,我剪了一個通宵,把手頭上所有的素材部分都集合到一起,還拉出音軌,專門配合畫面節奏做了配音,剪了一條一共15分鐘的短片,放到網上,然後短片火了。無數人發私信過來,求合作求拜師求其他作品,出多少錢都願意,還有更多的人說我滿足了他們的夢想,一直以來,他們在電腦上看電影都沒有耐心,跳著看,只看最精華的幾分鐘,可我的15分鐘短片,他們一秒一幀都沒跳,全程坐著看完。」
高樹一口氣講完,眼睛裡不再是之前的糾結和痛苦,而是興奮,無與倫比的興奮。
「那一刻,我找到了自己的方向。也找到了根治我老毛病的辦法。拍電影,用電影去教化,去感動千千萬萬的人,讓他們像我一樣,在幽暗房間裡,發光的電腦屏幕前,救贖自己的身體,救贖自己的心,治癒夫妻關係!」
高樹重重一拳砸桌上,鼻孔放大縮小,很是激動。
服務員嚇了一跳,剛倒好的咖啡杯都差點灑了。
高樹忙沖服務員笑了一下,說不好意思。
服務員也甜甜地笑,說沒關係。
張一帆在想一個問題,高樹說的老毛病到底是什麼?
他觀察了高樹很久,手反覆放在頭上,不像是頭癢或是習慣性動作,倒像是約束住手不要亂動一樣,再加上反覆搓揉臉頰,是很典型的強迫症症狀。
只是單純的強迫症有高樹說得這麼嚴重嗎?
畢竟在王老師那邊諮詢過,也自己當了諮詢師,不說完全消除,至少能控制住症狀,不影響正常生活,就像王老師的潔癖一樣。
服務員放下咖啡,微微欠身,轉身就走。
高樹的手抖了一下,啪的一聲打在服務員屁股上,像是甩了耳光似的,整個咖啡館都聽得到。
張一帆傻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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