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當初初見昆古之時的聲音一模一樣,同樣如枯骨摩擦,同樣聽的人頭皮發麻,不同的是這聲音之中壓抑著難以釋然的恨和永不忘卻的殺意。
「唉。」
暮東流見此嘆了一聲,頓時這枯瘦的身影聞言一震,而他身後的木杖又再次劈下,血泥抹過虛空,划過一道紅色的痕跡,然後落在那些剩餘鎖鏈之上。
「真相是什麼?」
見此,他又問道。
「不知。」
但讓暮東流沒想到的是,對方的回答居然只有簡簡單單的兩個字。
「我已不記得,只知天地之外有大恐怖。」
鎖鏈又斷了一些。
他的右手已能動行自如,蘸著地上的血泥,乾枯的手指在虛空畫出了一道道玄奧的軌跡,然後隱於虛空。
「斬。」
又是一聲低喝,天地之間驟起鋒芒之光,如同天地之刃劈了下來,瞬間那些鏈鎖盡數斷裂。
枯瘦的身體慢慢從血泥黑山之下爬了出來,放眼望去,曾經的一切都消失了。
眼神怔然,他看著眼前的黑山而後面露冷色雙手一抱。
「啊。」
原本乾瘦的身體忽然像是爆發出難以想像的力量,大地在龜裂,山林顫抖,一時間地動山搖。
「轟隆……」
接著,就見那黑色無邊的山竟然不停震顫起來,然後在其雙手泛出的滔天如海般的符文之下慢慢變小,化作一道黑色的尖勾,而那長河,則是已如一道蒼茫的鎖鏈繞在他的手上。
這是何等境界竟然恐怖如斯,便是暮東流親眼所見也不由得為之失神。
而在這黑山之下,他看到壓著無數廢墟殘骸,有建築,也有人的。
老人慢慢向前走去,呆木中,痛恨著,痛哭著。
只剩暮東流在原地看著那背影沉默。
「藏的越深,恐怕背後的真相越殘酷。」
許久,暮東流才喃喃開口。
他慢慢收回目光,身形一轉只欲離去。
可是,他轉身之後卻止住了步子,臉色忽然變的很詭異還有凝重,而且他懷中的熊貓更是神色莫名的不安起來。
因為他的前方不知道什麼時候忽然多了一個道觀,就那麼靜靜地突兀的落在黃泥之上,很普通很不起眼的道觀,甚至有的地方牆皮已經脫落。
門是虛掩著的。
沒有名字。
暮東流就那麼靜立在門口,空氣凝固的如萬年不化的冰山。
「吱……」
最後,那門不知是被那風還是被什麼莫名的力量推了開來。
頓時裡面的場景都映入眼帘。
一個道人,渾身油漬斑斑的道人,道冠斜帶,道袍耷拉在地,頭髮更是隨意的散著,就像一個瘋子。
那是一個青年道人。
而他正靜靜地蹲在那裡,看著身前一個不足兩丈的水塘,眼神時而泛光,時而黯然,時而笑著,時而哭著,時而更是拍掌叫好,像個看到心愛玩具的小孩。
「你來了。」
忽然,他面容一顫,然後什麼表情都沒了,沒了哭,沒了笑,只有手還在下意識的拍著,就像是一個木偶。
而他說話的對象無疑是對暮東流開口。
那雙如石頭一樣麻木的眼珠也慢慢轉向了他,確實就如石頭,沒有感情,沒有人氣。
「你在等我?」
面對如此詭異的場景和人暮東流問道,而他的心中則是在猶豫要不要走進去。
「你越界了。」
那道人盯著他看了許久又低下了頭,臉上又恢復了之前變化多端的神情,只是話語卻很奇怪。
可忽然,暮東流眼神晃了晃,他看到那道人身邊橫放著一個魚竿,只是沒有魚線和魚鉤,就那麼隨意的放著,他又看向那道人身前的水塘,碧波蕩漾之下他有了個恐怖猜測。
「我在你身上嗅到了一些不可言說的氣息,但,你不該擾亂規則。」
「而且,他們都是我的。」
最後這句話雖然如之前一樣平淡,但天空驟然風雷呼嘯,天象生變,就如同天怒。
暮東流眉頭微挑,然後蹙起。
「我可以容忍他們將你放在我的世界中歷練,但,你卻打破了規則,想要告訴他們真相。」
那道人似乎發現了暮東流臉上思考的表情又強調了一遍。
他似乎誤會了什麼。
暮東流終於明白。
然後,他走了進去,而那道人則是身體微僵。
他走到了池邊,與道人隔池而站。
那水面無波,但卻好像深不見底,幽幽無光,就好像是深淵。
「你在看什麼?」
暮東流看了半天可惜什麼都沒有都看到,不由發問打破死寂。
「我在看魚啊,你看不到嗎?好多的魚。」
道人古怪的咧嘴一笑,眼神痴痴的望著水面,而那水則是應著他的話泛起波紋,很微弱,就像小魚遊動時產生的波紋。
「以前就是一片死水,這還是我從別的池子裡抓了一條扔在了裡面。」
道人像是炫耀般說道,然後,裡面就映出來了滕青山的臉,他的村子,他的一切。
「以前那幾條躍出來的魚呢?」
暮東流默然許久問道。
「吃了。」
然後還是兩字的回答,簡潔明了。
道人忽然抬起頭來,看著暮東流的胸口,看著那露著腦袋的熊貓,眼神非常詭異,微微眯著,看的人發寒。
「你換嗎?我用我的魚和你換,換它。」
他開口說著,笑咪咪的說著,慘白的手一指熊貓。
而熊貓則是聞言縮了回去,然後微微顫抖。
「你認識它?」
暮東流反問道,眼神變化。
「它不過是逃出籠子的鳥,我見過那個養鳥的存在。」
道人思索了一下才開口,見暮東流不願意換又慢慢垂下了頭。
古怪的對話,換來的是內心不能平息的麻木,只因那其中包含的內容已非常人能接受和理解。
可是,暮東流能。
「你要走了嗎?」
道人開口。
「嗯,該走了。」
暮東流沉聲說道,然後轉身朝那門走去,腳步聲很清晰的落在地上。
「下不為例哦,也許你身後有些恐怖存在,但,規則是不能打破的。」
道人靜靜地看著水面再次開口,他沒有抬頭。
暮東流的腳步則是不可察的頓了一頓,直到他走出了門,聽到背後關門的聲音方才轉過身來。
眼前,那還有什麼道觀,空空蕩蕩,恍如一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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