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4月18日,法國尼斯。
「……貝璐影業出品的系列科幻電影《三體》的第二部《黑暗森林》,今年在全球同步上映以來,已成為全球影迷關注的現象級焦點。這部影片在北美上映以來,首周票房既高達六千萬美元。在法國,也創造了華夏電影所能取得的最高票房紀錄。」
「首日觀眾,巴黎地區超過十萬人,全國超過五十五萬人觀影。而截止目前為止,法國觀影總人次超過一千三百萬。該片全球票房則已經突破十億美元大關。法國媒體對該片的評分為4.4分,而法國普通觀眾的評分為4.7分,這對嚴苛的法國觀眾來說,是一個奇蹟一樣的分數。」
「這部電影理應載入史冊,它的強勁勢頭不但有望拿下法國電影票房年度冠軍。甚至推動歐洲整體票房到達峰值,比去年同期猛增67%。它並不僅屬於華夏人,而是一部拍給全世界的電影巨作……」
卓群按下電視遙控器,把廚房電視裡的法國電視台itele新聞頻道,轉到了音樂頻道。
隨著法國群星翻唱菲爾·柯林斯的《天堂里的另一天》,那動聽又熟悉的旋律響起。
咖啡壺也開始發出「咕嚕嚕」的氣泡聲。
這時,再加上灶台上燜鍋里西班牙海鮮飯的撲鼻香氣,和灑進廚房窗戶里的燦爛陽光。
就共同形成了一種視覺、聽覺、味覺與觸覺交相輝映,最自然、最美好的生活情景。
哪怕是尼斯的旅遊宣傳片,也拍不出來這麼愜意的閒適。
但卓群的心情並不愉快。
不為別的,都是剛才那則新聞鬧的。
就是有關《三體》續集的消息,讓他又想起了貝璐,想起了兩人於數年前的不歡而散。
說實話,由於他和貝璐都是莫名其妙的輪迴重生者,都經歷了常人難以想像的人生。
他們有著同病相憐的共情之處,擁有天然的親近感。
在今生找到彼此,誤會盡釋後,原本他們相處起來是非常愉悅的。
他們似乎都從無所適從的處境裡,和無處傾訴的孤獨中,找到了一個稱得上互知互信的夥伴。
他們非常願意和彼此分享內心深處最隱秘的真情實感。
並能由此產生情感共鳴,從而得到情感上別人給予不了的理解與慰藉。
實際上,他們互相給予對方的這種默契和溫暖,應該是遠遠超過一般人的交往程度的。
甚至比生活了許多年的情侶、夫妻,或者無話不談的閨蜜、摯友更甚。
幾乎能抵得上親人間的關心和感情。
但可惜的是,哪怕是擁有真正血緣關係的至親。
假使關鍵問題上意見不合,往往也會發生爭執與爭吵的。
而卓群和貝璐最大的衝突矛盾,最大的不和諧,竟出現在他們充分了解彼此之後,具體商議如何解決實際問題的環節上。
剛開始的時候,兩個人的意見還是一致的。
他們都認為應該儘快想辦法找到那瓶和卓群曾經拍賣到手的「蘋果白蘭地」。
同時也應該儘量尋找收購同一品牌的酒水。
以便於之後去找專業機構去做比對、鑑定和研究。
甚至貝璐考慮到研究或許沒有結果。
作為第二方案,還提議最好從身邊找兩個自願配合,且值得信賴的志願者。
於2019年的10月11日,照方抓藥,與他們再次共同分享那瓶酒。
至少通過這種實驗,就能知道是不是那瓶酒的問題。
卓群也對此表示支持,認為是有必要的。
可偏偏貝璐的願望到此仍舊沒有止步。
她更進一步的願望,居然是希望能夠公布他們自己的狀況,去獲得他人智慧的幫助。
這個計劃太瘋狂,當然就讓卓群接受不了了。
他立刻感到了其中隱含的莫大危險性。
當時貝璐是這麼說的。
「我在想,我們也許不是在一條線性時間尺度上輪迴轉世,反覆重現的。或許我們正經歷著多重相似或是重疊的世界。或許宇宙的真相原本就是如此的。或許那是寫《時間簡史》的霍金都發現的事實。假如我們可以通過物理學家了解到正在發生在我們身上的事兒,去嘗試探索、了解這種現象,也許不但能找到科學的解決方案,還能幫助世界重新定義宇宙和時間。」
卓群當場就明確反對。
「不,絕對不行!你在開玩笑嗎?這個世界可沒這麼溫存。你也把事情想得太美好,太簡單了!你難道沒有考慮過後果?」
「你是想被當成瘋子,遭到旁人恥笑,被關在精神病院裡?還是當成小白鼠,被關在研究所里天天抽血、體檢、做實驗?」
「不是我說你,這個主意太異想天開了。比我們暴露自己的財富還要更危險,更可怕!」
可貝璐仍舊堅持。
「你說的可能性確實存在,我也知道。可事在人為呀,通過努力合理的安排,我們也許就能避免這種壞處。我在想,我們可不可以通過電影作為媒介,來安全的,逐步的,去實現我們的目的。」
「你知道嗎?《三體》引起轟動後,就引發了科學愛好者的集體討論。甚至不乏有真正的科學家和哲學家發表言論,挑剔劇情里的科學瑕疵。」
「而現在我擁有足夠的名望和名氣。假如我把你和我的事兒再拍出一部電影,也許靠著大家的智慧就能找出真正的答案。我還可以以拍電影的名義,去專門請教物理學家。」
「你再想一想,假如真的能夠有所發現,我們就能引起真正的改變。許多人的生活,甚至整個世界都將因我們而不同。什麼都有可能發生,我們會創造許多東西,會有個全新的開始……」
而卓群也實在無法贊同,他不由冷笑。
「我忽然發現,你這個人最大的問題就是過於理想化。請你別把我們當成先知和救世主行嗎?我們難道還要為全人類的科學探索負責人嗎?你想清楚了自己要做什麼嗎?我希望你徹底放棄這樣不切實際的想法,以免被別人誤會,會被當成……」
「你聽好了,我再一次的告訴你。有一個道理你必須明白,人力時而窮,形勢比人強。我們能做的事兒是有極限的。我不知道這個界限是什麼,到底是以什麼為標準的,但這種界限確實存在。我們一旦越線,就會引發不可預計的結果。」
「我曾經試過想要攔截歷史,改變結果。可我連一個單良也救不了,我甚至不敢深究背後的原因。所以以我的經驗來說,我們是沒有多大可能運用預知去影響重大歷史變動的。即使有可能,最好也不要這麼幹。因為我們最大的安全依仗就是熟知的歷史和世界環境,而有些惡劣後果一旦發生,我們承擔不了又該怎樣?」
「你千萬別忘了,無論是我們開公司賺錢,還是拍電影,本質上都沒有對世界起過真正的影響。我們只不過是利用現有的東西作弊投機而已。我們只是改變了一下流向和進程速度,自己從中獲利罷了。你現在要做的事兒,對我們而言,簡直就是一場無法預計的災難……」
「好了!」或許也到了能忍耐的極限,貝璐突然勃然大怒,她的目光明確傳達出怒氣與受挫的驕傲。
「我只想讓我人生有意義,難道這有錯嗎?你為什麼總要這麼悲觀、消極呢?我可不想像你一樣,如同行屍走肉一樣的活著!」
「你說的對,人力時而窮。可這對你而言是不去努力,隨意放棄的藉口。對我卻是必須去爭取,去藉助別人智慧的原因。難怪你一直在經歷困境。因為你只看到事情不好的一面。」
「你的生活態度真的讓人沮喪!你千萬別忘了,無論如何,我們已經身不由己的處於輪迴中了!」
「也許你現在的的日子,會讓你有種自由、安全的幻覺。可你自己也清楚,像這樣生活,所有遇到過的人,待過的地方,一切經歷和遭遇,全都屬於善變的現實。永遠看不清這面目,也永遠找不到出路和意義。」
「說真的,你從來沒有真正的愛過誰。你不愛你的妻子,不愛康妮,不愛郭玥。否則你就不會輕易的放棄。難道你要永遠的自己欺騙自己,永遠的逃避下去嗎……」
毋庸置疑,男人都是有尊嚴的。
特別是卓群,自尊心一直都很強,但也很脆弱。
於是一旦被碰觸到了心裡最敏感的地方,他也會非常情緒化的反擊。
「夠了!你要做什麼,怎麼做,當然是你的權力,但恕我不能奉陪。」
「還有,你最好別讓自己追悔莫及。先想一想,你原有的人生為什麼會那麼悲哀。」
「有句話,叫性格決定命運。難道不是因為你沒聽你父親的告誡嗎?難道不是因為你一意孤行嗎?」
這一下,他們兩個都再也沒話了。
他們在互相深深刺痛彼此的同時,無不開始意識到。
這個世上,有這麼一個人對自己過於了解,並不見得就是件純粹的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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