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做皇帝 第六百四十二節 廟算(4)

    「臣亞夫等拜見陛下!」

    周亞夫帶著郅都與李廣,走到殿中,屈身一拜,說道。

    「給丞相、執金吾、衛尉賜座!」劉徹對著身旁的王道吩咐一聲,然後對三人笑道:「諸卿應該已經知道了吧,烏孫在胭脂山被伏,基本已經滅亡,匈奴人的氣焰,恐怕又要高漲起來了,朕請卿等入宮,就是商議這應對之策!」

    這是幾乎不用想的。

    匈奴人上一次滅了月氏後,就立刻迫不及待的跑來長安炫耀武力,訛詐漢君臣。

    正是那一次訛詐後的和親,讓漢室把中行說這個傢伙送給了匈奴。

    此事,至今讓漢家上下咬牙切齒,引以為恥。

    如今,軍臣打了這麼大一個勝仗。

    以其騷包的性格和內心中想要超越其父祖的心理。

    他要是不跑過來訛詐一番漢室,那是不可能的。

    面對匈奴人必然會來的訛詐,漢室要不要挨這一刀,就值得思慮了。

    從結果上來說,漢匈之間必有一戰,而且,這場戰爭距離爆發,已經不遠,遲則五六年,快則兩三年,完成戰爭準備的漢軍必然出塞。

    那麼,現在挨上一刀,以進行戰略欺騙,似乎就沒什麼大不了的。

    只是,在戰爭之前,國家還低三下四的給人低頭,屈辱性的用錢帛女子賣平安。

    但凡有點骨氣的人,都會念頭不通達。

    這還只是其一。

    另外,匈奴人素來得寸進尺,貪得無厭。

    太容易就答應了他們的要求,可能會讓這幫傢伙以為漢室好欺負,進而提出更多不合理的要求,甚至大規模入侵。

    這也是不可不防。

    劉徹可不相信。匈奴沒有入侵漢室的預案。

    對於居無定所,逐水草而居的遊牧民族來說,柿子撿軟的捏,永遠是沒錯的。

    丞相周亞夫入座後,奏道:「啟稟陛下。臣以為。匈奴素來色厲內荏,若陛下示之以弱,臣恐彼輩得寸進尺,擅起邊畔!且兵法曰:強則示之以弱,弱則示之以強,今匈奴氣焰囂張,陛下當示之以強。以絕彼輩貪婪之心。無有擅動之意!」

    李廣更是迫不及待的隨後道:「臣請外放為一邊郡之守,為陛下守御邊牆,匈奴但敢挑釁,臣必取其首級,以報陛下!」

    郅都也道:「夷狄禽獸,素來無信,且戰國教訓,殷鑑不遠。臣亦認為,不當屈服!」

    好吧。劉徹其實早就知道,問這三個傢伙等於白問。

    作為目前漢室軍方鷹派在朝廷里的代表人物,所謂屁股決定腦袋,哪怕周亞夫等人自己願意妥協,他們也不會說出來的。

    更別說,底下的將軍和列侯們,早就覺得自己的大斧已經**難耐,迫不及待想要建功立業,光宗耀祖的人,數不勝數。

    在這個思潮影響下,指望軍方來主持和平,就好比波音公司去呼籲和平一樣,絕對是妄想啊!

    作為國家的暴力機器,軍隊這幾年,在劉徹明里暗裡的鼓動和跳動下,早就成了一台暴躁不堪的機器。

    劉徹笑了笑道:「既然丞相等都以為朕當以強硬對待,那朕便以強硬對待,自高皇帝以來,我漢家飾女子財帛以賄單于,這樣的屈辱日子,朕也不想再受了!」

    「請丞相代朕傳旨諸軍,諸校尉、都尉,諸部曲司馬:用兵之法,不勤不教,將帥之過也;宣明教化,不能盡力,士卒之罪也!將軍、列侯、校尉、司馬,為諸軍之率,當身先士卒,宣明教化,勤練兵法,教訓士卒!詩曰:赳赳武夫,國之干城!將軍、列侯、校尉、司馬,當明知朕意!」

    這是一道再明顯不過的下令全國機動和野戰部隊,進入准戰爭狀態的命令,甚至可以說它是一道戰爭動員令,這道命令一下,漢室的機動和野戰部隊,就必須進入戰備狀態。

    丞相周亞夫立刻就露出嚴肅的面容,站起身來,跪拜受詔:「臣謹奉詔!」

    然後,周亞夫抬頭道:「陛下欲整軍備戰,宣明教化,臣亞夫謹奉詔而行,只是……這軍費……不知如何開支……」

    劉徹一聽,就知道,周亞夫又盯上了他的私人小金庫。

    劉徹的小金庫,這兩年雖然花出去了許多。

    但賺的更多啊!

    僅僅是去年和今年,在鹽鐵這一項上,劉徹的小金庫就起碼入帳接近十萬萬錢。

    另外,去年少府通過大量收購小麥,結果今年在麵粉技術發展起來後,大賺特賺,盈利接近三倍。

    還有今年的新化魚乾,到現在為止,少府起碼從新化得到了超過三千石以上的魚乾,市值起碼幾千萬。

    再加上鑄錢的利潤。

    目前少府內庫的資金,甚至比起先帝在位時還多了……

    這真是讓朝野上下看的眼花繚亂,許多人都不明白,這個魔術到底是怎麼玩的。

    太宗以來,漢家天子辛辛苦苦,勤儉節約,連個亭子都捨不得修攢起來的老婆本,今上只用了兩年,就花掉了一半多,然後又賺回了一倍於此的資金。

    雖然不懂為什麼會這樣,但,這一點都不妨礙周亞夫跟劉徹伸手要錢。

    劉徹當然也不是什麼守財奴。

    事實上,歷史告訴劉徹,戰爭雖然大多數時候會拖累經濟,但有時候,卻會發生戰爭經濟盛世。

    一場大規模的戰爭,必然會帶動相關的產業迅速發展,甚至促進整個社會革命。

    歷史上,小豬統治時期的對匈奴戰爭,雖然耗盡了漢室的國力。

    但也不是沒有好處。

    正是戰爭,使得中國徹底進入了鐵器時代,漢武之後,全國主要地區,基本實現了鐵器化,並徹底淘汰了青銅器。

    同樣也是戰爭,迫使北方的農業不得不放棄粟米作為主要糧食。轉而發展小麥種植。

    那還是在無意中造成的。

    如今,通過提前布局和統一部署,劉徹確信,這場戰爭,最起碼在爆發前和前期。可以成為漢室工業和技術的發展動力。

    「朕會讓少府每歲額外列編戰爭經費。明歲開始,至少增加三萬萬錢以上的訓練經費,另外還將下撥至少兩萬萬錢的換裝經費!」劉徹淡淡的道:「還有,新化的魚乾,朕將會下令,大半充作大軍食用之費!」

    一口氣就是五萬萬錢以上的軍費增長。

    這個好消息,差點震得周亞夫都有些站不穩了。

    要知道。過去。全年的軍費,可能也不過如此了。

    漢軍,目前實行的是徵兵制,所有兵源皆來自於義務服役的百姓。

    在士兵的俸祿上面的開支,幾乎無限接近於零。

    也就是今上登基後,開始關注起了基層士卒的待遇問題。

    先是下詔,增加士卒每日供給的粟米數量,同時還增加了每月五到數十錢不等的所謂津貼。

    其中地方的駐軍和非野戰軍團。每人每月能拿到五錢的津貼,而長城駐軍、邊關駐軍和野戰軍團的軍人。則會視戰兵、輔兵的不同,得到十五到四十錢的津貼。

    這些津貼全部都是走的少府的帳,由蘭台尚書、謁者和侍中聯合監督,每半年,集中發放一次,地方駐軍,由當地的監察御史聯合軍隊的主官,共同點名唱諾,逐一發放,而野戰和長城、邊塞駐軍,則是由蘭台的尚書和當地的郡守、將軍主持發放。

    不單士卒有補貼,軍官們也有所謂的津貼。

    從伍長開始,在其原本的俸祿外,視其等級,給予相應的津貼。

    正是這兩個政策,讓今上徹底收攏了天下軍心,下面的士卒對今上真是感恩戴德,感激不已。這也是為什麼前不久列侯串聯,雷聲大雨點小,被天子無壓力碾壓的緣故了。

    僅僅是這兩個政策,少府在過去兩年,就支出了將近八千萬錢的津貼和數百萬石粟米的補給。

    但周亞夫和大多數的兩千石以上朝臣,心裡都清楚,這些錢哪裡來的……

    天子即位以來,抄沒的那些犯官、豪強以及大商賈的家產,還有各路商賈的捐獻。

    其中宣曲任氏一家,就給天子貢獻了接近五千萬錢以上的資產和超過三千金的黃金。

    換句話說,天子的內庫其實壓根就沒怎麼支出。

    花的都是犯官和罷免的列侯以及抄沒的商賈的錢款。

    這真是讓人哭笑不得。

    但今上似乎很擅長玩類似的手段。

    譬如褒斜道工程,花的是外戚程鄭氏和卓氏的錢,長安到函谷關的軌道馬車工程,用的是雒陽師家的捐款,就連龍首渠,特麼也是花的抄沒的那幾個倒霉蛋的錢。

    這不得不讓人感嘆,老劉家還真是一脈相承,今上更是青出於藍的劉氏好傳人。

    這節操都已經掉的滿地都是了!

    只是,這樣終究不長遠。

    直到鹽鐵官營和五銖錢官造後,大家才知道,今上早就想好了後續。

    既然天子如此闊氣,周亞夫也不想跟天子客氣,當下立刻就拜謝道:「陛下慷慨,臣謹謝之!」

    「丞相……」劉徹卻笑著站起來,問道:「按制,國庫是不是也要負擔一部分?總不能什麼事情都讓內庫來開銷吧……」

    周亞夫瞬間就臉色鐵青了起來。

    國庫?!

    國庫能有幾個錢啊!

    漢家稅賦原本是國家和天子內庫六四分成。

    稅歸國家,賦為天子。

    可今上上台後,少府的內庫賺的錢,比起國家收到的那點田稅和商稅,簡直不可同日而語。

    單單是一個鹽鐵官營的利潤,未來就很可能超越田稅,成為國家的第一大財稅來源。

    強行壓抑著心中的不滿,周亞夫犟著頭道:「陛下,國庫拮据啊,每歲田稅,本就不多,又要供給朝野百官俸祿,天下士民贍養。今歲江都風災,更是將國庫掏空,計曹令吏,已經跟臣哭訴過許多次了……」

    「那就加稅啊……」劉徹圖窮匕見,露出自己的目的:「加征礦稅和車船稅!」

    「昔者朕皇祖高皇帝令商賈不得衣絲乘車。重租稅以困辱之。今商賈豪富,奢靡紙醉,而農耕之士,不得安飽,豈非令高皇帝受辱?且,天下興亡,匹夫有責。彼輩商賈。以巧技居奇販售發家,富貴比擬王侯,可卻於國無益,於國無益者,五蠹也,當盡殺之!蒼天有好生之德,且不教而誅是為虐,朕不欲加法。但難道還不能加稅?」劉徹淡淡的道:「丞相回去好好研究一下,布衣中產。以勤勞致富,僅能養家餬口之者,就不要加徵稅賦了,凡家貲五十萬以上,非農桑所得者,或有奴僕十人以上,以租稅子錢而富者,又或,有礦山產鐵、銅、鉛、金銀過三十萬錢以上者,又或車船值錢五十萬以上者,皆可徵稅!」

    周亞夫聽了,卻是嚇了一大跳!

    周亞夫的政治意識形態,雖然接近儒家,但在本質上來說,他受到他父親周勃的影響非常大。

    而周勃是出了名的黃老派政治家。

    周亞夫歷史上堅決要跟劉徹的皇帝老爹在匈奴五歸義候的問題上頂牛,就可以看出來,此人雖然在袁盎的影響下,有些同情儒家,但在骨子裡,依然是黃老派的思維。

    跟一枚硬幣有正反兩面一樣。

    黃老派有其先進性的一面,自然也有他的落後腐朽一面。

    而黃老派的落後腐朽的那一面,是所有學派中最嚴重的。

    這從歷史上轅固生跟黃生爭論湯武革鼎的對錯就能看出來。

    黃老思想守舊循古的毛病非常嚴重。

    而守舊循古就意味著,他們會從潛意識裡抗拒任何可能導致社會巨大變革的律法或者政策。

    周亞夫還算比較開明,但聽了劉徹的話,也有些皺起了眉毛。

    加徵車船稅?礦稅?

    礦稅倒還好說,自古有之,但這車船稅,聞所未聞啊!

    周亞夫動了動嘴唇,似乎想說些什麼,但他卻發現,他根本沒有理由拒絕。

    道理很簡單,天子加征的對象,只是針對那些豪商巨賈和大地主。

    這兩類人,諸子百家不分派系,都是要打擊、壓制和抑制的。

    劉徹看到周亞夫糾結的模樣,毫不猶豫的在他身上補了一刀:「丞相莫非不願加征富商巨賈之稅,而寧願加征田稅?」

    這一刀,可真是補的又狠又准。

    讓周亞夫失去了所有反對的理由和藉口。

    軍費開支增加,肯定要加稅。

    不是在農民身上加稅,就是在商人貴族身上加稅。

    對於愛惜羽毛,重視名聲,甚於生命的漢室政治家和列侯們來說。

    在農民與商賈之間,保誰要誰,簡直都不需要大腦思考,下意識的就會給出答案當然是加征商賈之稅了。

    不然,只要周亞夫敢說願加田稅,這話傳出去,天下的輿論,民間的聲討,就足以讓周亞夫和整個周氏瞬間變成過街老鼠。

    周亞夫抬頭,蠕動了一下嘴唇,以微不可查的聲音,道:「諾!臣謹奉詔!明日就召集群繚,商討車船稅與礦稅……」

    但他的樣子卻是滿滿的都是委屈。

    似乎在說:陛下,你耍無賴!

    劉徹哈哈大笑。

    沒有錯,他就是在耍無賴。

    加征礦稅和車船稅這個事情,他這個皇帝不耍無賴,很難說服其他朝臣同意。

    畢竟,現在黃老派秉政。

    周亞夫這個丞相又是出了名的犟,正面硬剛,想要道理說服他們,無疑非常困難,而且要扯皮幾個月。


    倒不如用輿論綁架。

    所謂皇帝耍無賴,神仙也扛不住!

    而且,作為皇帝,不會耍無賴,那是不行的。

    周亞夫想了想,問道:「啟稟陛下,若以此行之,臣恐所加征的稅收,恐怕不過千萬之數,於軍費,聊勝於無啊……」

    周亞夫的思維,很顯然依然停留在固有的印象中。

    漢室稅賦,過去從來都是依靠最底層最貧困的農民,從土地上徵收。

    這商賈之稅。哪怕是呂后時期,徵收的時候,每歲也不過幾千萬到萬萬錢,收上來的還多是頰錢。

    以此度算,周亞夫覺得。就算開徵了車船稅和礦稅。恐怕也沒多少。

    但周亞夫哪裡知道,隔了幾十年,社會經濟早就已經從呂后時期的凋敝,變成了如今的盛世。

    關東地區,家產百萬的商賈,壓根就不算的巨富了。

    千萬才是,數以萬萬家產的。也不是一個兩個。

    跟所有社會一樣。財富總是集中在最富裕的那一小撮人手裡。

    周亞夫更不會知道,在後世,有個叫南宋的政府,以半壁江山,每年收的商稅,是其田稅的好幾倍!

    因此,劉徹笑著給周亞夫打包票:「丞相放心去做,相信朕。車船稅和礦稅,絕不會少於鹽鐵之得!」

    這是必須的。小豬朝中期,國家財政的兩架馬車就是鹽鐵官營和車船稅以及礦稅。

    其比例甚至高于田稅!

    若不是小豬玩脫了,搞出告緍,其財政壓力,根本不會有!

    如今,漢室的經濟和商賈的活力,比之小豬朝要發達。

    哪怕只是針對那些最富裕的人徵稅,劉徹也相信,起碼一年也能收個兩三萬萬錢,已經足夠支付軍費了。

    得到了劉徹的保證,周亞夫這才放下心來。

    老實說,在抗拒之後,周亞夫也開始冷靜下來。

    打擊豪強,尤其是那些狗大戶,暴發戶商賈,周亞夫和列侯階級們,都是喜聞樂見的。

    此時,商賈在社會上的仇恨度是非常高的。

    不止底層的百姓敵視這些為富不仁的傢伙,就是高層的列侯們,也看他們不順眼。

    想想看,一個萬戶侯,一歲封國租稅也不過兩百萬錢,其中大部分還是穀物。

    而一個商賈,坐擁數千萬財富,富裕程度比諸侯王還誇張。

    這豈能不招恨?

    所以,社會輿論對商賈喊打喊殺,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要不是一直是黃老派秉政,換了儒法任何一個上台,立刻就是一場大清掃。

    不過,儒法的清算,是簡單粗暴的一刀切,劉徹是怎麼不會幹的。

    將這個事情暫時放到一邊,周亞夫奏道:「啟稟陛下,臣聞,烏孫在胭脂山遇伏後,有一殘部,逃出重圍,臣看了地圖,胭脂山至雲中,不過兩千里,輕騎半月可至,臣與執金吾和衛尉都覺得,或許朝廷可以嘗試招安此部,得其之力,或可補益中國!」

    談到軍事問題上面,周亞夫就眉飛色舞起來了。

    托劉徹這兩年不遺餘力的灌輸『漢匈必有一戰』『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等言論洗腦的福,如今朝廷上下都已經將匈奴視為必定要分個勝負的敵人。

    既然是敵人,那無論用什麼手段打擊對方,加強自己都是正確的了。

    加之又沒有了劉榮事件的芥蒂。

    所以,周亞夫也沒有了前世在匈奴五歸義候問題上的犟勁了。

    反而成為了積極推動,收買和拉攏匈奴內部貴族和敵對部族的急先鋒。

    作為軍人,周亞夫很清楚,漢室的騎兵,在目前來說,這兩年新成立的騎兵,絕大部分,其實都是些騎馬的步兵。

    大量的基層軍官甚至中高層軍官的意識依然停留在大步兵主義時代,考慮問題,決定戰守時,也依然用著弓弩為王的思想在考慮問題。

    譬如今年六月,關中演練,某部司馬,率領三千騎兵,奉命占領某個關隘。

    結果,那位司馬下令所部,騎馬跑到該關隘前,然後依然以過去的作戰方式,命令士卒下馬,列陣以弓弩進攻……

    關鍵是,他的上級,該部都尉,居然覺得,此人做得對……

    這讓漢軍高層真是哭笑不得。

    思想和作戰思維的轉變,目前來看,漢軍依然是任重道遠的。

    明年,武苑開門,周亞夫就準備在武苑裡著重談一下這個問題,同時提拔一些有見地有見識的年輕軍官。

    軍官的思想問題,可以通過武苑培訓解決。

    但士卒的作戰習慣和戰術素養,就不是靠培訓能解決得了的。

    目前,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漢軍士卒在入伍前。壓根就沒騎過馬,即使是漢室騎兵的發源地,北地三郡(隴右、代、上)這個情況也很嚴重。

    不然,太宗皇帝也不會規定,北地騎士。待遇與三老、吏員相比了。

    目前的情況是。漢室嚴重缺乏合格的騎兵教官,尤其是經驗豐富,久經戰陣的騎兵教官。

    在這個時候,周亞夫等人,自然會在歷史中去尋找解決辦法了。

    趙武靈王胡服騎射,成為大家研究的重點。

    既然趙武靈王能向夷狄學習,那漢家君臣。自然也就沒有什麼精神負擔了。

    海納百川。有容納大,敵人、夷狄好的地方,中國人從來就不憚於認真學習,吸收並且歸納為自己的經驗。

    而現在,那支烏孫殘部的出現,自然就成為了周亞夫等人心中完美的騎術教官人選了。

    更別說,烏孫人曾經馴化和培育了烏孫馬這樣的優秀馬種,無論如何。他們的加入,對中國軍力的增強的好處。都是顯而易見的。

    「烏孫殘部……」劉徹考慮了一會,覺得問題並不大,只要烏孫人能跑到長城附近,那麼,漢室就能保護他們。

    匈奴人也不可能為了一群喪家之犬跟漢室大打出手。

    在歷史上,包括東胡王盧它之在內的匈奴五部族拖家帶口,歸順漢室,也沒見軍臣跟漢室大打出手。

    就算軍臣想打,劉徹覺得,最多也是小規模的局域衝突。

    那樣正好,可以磨礪一下漢軍的戰鬥力。

    即使發生了最壞的情況,匈奴大舉入侵,在內線作戰,劉徹還怕匈奴人不成?

    要知道,內線作戰,哪怕是過去,漢軍也從來沒有怕過匈奴人。

    更何況如今漢軍裝備和騎兵規模跟過去相比,都強大了不止一倍。

    匈奴人若要來,劉徹就讓他們見識見識什麼叫做陌刀陣劉徹雖然打消了大規模裝備陌刀的念頭,但卻也小規模的裝備了一支陌刀軍。

    再加上虎賁和羽林衛的陌刀手,必要時,劉徹還是能湊出一支三千人左右的陌刀軍團,讓匈奴人見識見識什麼叫做鋼鐵收割機。

    「這事情,朕交給丞相去做,朕會傳令雲中郡,全力配合!」

    這個決定一下,周亞夫立刻就眉開眼笑起來。

    周亞夫很早就聽到風聲了,當今天子已經決意改變過去丞相在丞相位上一干就十幾年甚至干到死的傳統。

    天子將對丞相和九卿以及天下官員的任期都做出限制。

    據說,會以五年為一界任期,所有職位,連任不得超過兩屆。

    周亞夫雖然覺得自己年輕力壯,還是能給天子和社稷繼續發光發熱個十幾二十年甚至三十年的。

    但是,考慮到自己老爹的下場還有北平文候張蒼晚年的淒涼。

    周亞夫就明智的知道,應該要適可而止。

    況且,假如占著丞相位置太久,不單單天子心裏面會不高興,其他人也會很不爽。

    與其最終眾叛親離,甚至落得身死族滅,倒不如功成身退,回家養怡弄孫,逍遙快樂。

    譬如曲周候儷寄跟弓高候韓頹當,就是很好的例子。

    他們致仕後,身份地位和待遇,並沒有變化,反而提高了一些,天子隔三差五就會諮詢這些特進元老,逢年過節,賞賜不斷。

    所以,周亞夫已經決定,幹完這兩界,他就堅決辭相,以身作則,給後來者樹立榜樣,這樣,不止自己身家性命和家族富貴有了保障,翌日青史之上,也能留下濃重一筆。

    只是,他的任期,以兩屆十年算,只剩下七年了,若以八年算,則只有五年了。

    這樣一來,就涉及到了一個很嚴重的問題政治遺產。

    就算一個奴婢,死後也希望能有塊墓碑,寫上自己的名字。

    何況堂堂列侯?

    人過留名,雁過留聲,周亞夫覺得,自己總得留下點什麼東西,給後人,給子孫,給千萬年後的來者。讓他們知道,曾經有個人叫周亞夫,他幹過丞相,為社稷立過功,為國家做過事。

    而要達到這個目的。最好的辦法。莫過於……帥師伐國,執其君長問罪於陛前;萬里遠征,取其社稷神器,以告天下父老。

    擊破匈奴,就成為了周亞夫給自己選擇的留給後世子孫的最好遺產。

    與這個目標相比,其他一切所謂堅持、底線和原則,都是浮雲了。

    於是。周亞夫立刻眉開眼笑的道:「陛下聖明。臣謹奉詔!」

    劉徹又道:「朕皇祖太宗皇帝曾下詔,以北地騎士,比吏員,三老……只是,朕覺得,這個標準太過寬泛,誰能為騎士,誰不能為騎士。並未說清楚,且。單指北地,豈非置天下善騎者於無物?朕甚不取之,意改之以行天下!」

    這個問題,漢室上下其實早知道了。

    但奈何,這是太宗皇帝的命令,臣子們那裡敢非議?

    也就只有同樣是天子的劉徹能提出修改。

    其他任何人,哪怕是東宮太皇太后,也不能在這個上面多說什麼。

    周亞夫、李廣和郅都於是拜道:「請陛下教之!」

    「朕意將太宗之詔,擴大至全國,凡戶有馬二匹以上,能善騎策者,皆可為騎士,騎士爵比五大夫,如吏員、三老,可見官不拜,可出入官署,可公車上書朝廷,但不能列市賈肆,一旦朝廷下令,所有騎士,皆需自備鞍馬,從軍征伐,卿等在朕的這個基礎上,回去與群臣商議,完善,制定所謂善騎策之標準,甚至可以將騎士以騎術和戰術水平,分為上中下三等,其特權不一,卿等制定之後,咸於書策,朕將親覽而用之!」劉徹緩緩的說道。

    這個所謂的騎士階級,其實就是劉徹在漢室全民皆兵政策和北地騎士政策上的改進版,同時也是一個擴大民間兵源的政策。

    這樣,那些有條件,符合騎兵要求的百姓,就會自己去訓練和磨礪自己的騎術。

    國家就有了可靠和合格的兵源來源。

    更重要的是,藉此,劉徹能擴大統治階級的覆蓋範圍。

    將那些草莽英雄豪傑,全部納入體制之內。

    配合考舉制度,將天下文武英雄豪傑,一網打盡,這個政策實施後,劉徹就可以裝逼的對人說:天下英雄已盡入吾瓮中矣。

    至於反對者?

    不會有什麼反對者!

    漢室民間尚武之風極烈,上至公卿,下至販夫走卒,甚至就是印象里文弱不堪的書生,都掌握著武器和殺人技術。

    漢室的民間持有弓箭和刀劍的比例,甚至比後世米帝的持槍率還要高。

    老劉家雖然沒有憲法第二修正案,但人民持械的權力,依然得到了包括皇帝在內的大部分人支持。

    這個時候,增加一個特殊的階級騎士,沒什麼大不了的。

    更重要的是,這還符合君子們的自我要求。

    君子六藝,不也要講一個御嗎?

    時移勢遷,將御變成騎,合理合法。

    「諾!」周亞夫三人自然沒有異議,這是一個很偉光正的命令。

    道理很簡單,能養得起兩匹馬,還能讓一個人脫產學習騎術的家庭,起碼也是中小地主家庭,也就是所謂的良家子。

    漢室朝野最喜歡的就是良家子了。

    「另外,為了鼓勵士大夫勛貴尚武,學騎,朕意欲在長安,設一賽馬場,廣邀天下豪傑來此一展身手,丞相看著去辦!」劉徹趁熱打鐵說道。

    周亞夫對此沒有意見,點頭稱諾。

    但劉徹心裏面卻樂開花了。

    又一個聚寶盆,打造成功了。

    想想看,列侯勛貴富商們能為了一場鬥雞,以千金相博。

    一場讓人心跳加速,腎上腺素暴增的熱血賽馬,他們該用多少錢去賭博呢?

    若倘若這個賭博是朝廷許可的,合法的,那他們又該怎樣瘋狂呢?

    想想後世明珠的賽馬經濟,劉徹就忍不住口水直流了。

    嗯,等賽馬場建成後,就讓少府去管理,一年下來,要是沒有個幾萬金,幾萬萬錢的收入,劉徹敢直播剁屌。

    然後,馬球聯賽,也可以在賽馬場裡玩起來,這叫拓展經營,再來個馬球采,賺的必然更多。

    劉徹也是沒辦法,要打仗,就要拼命找錢。

    他現在恨不得掘地三尺,把勛貴和富商的每一個仔都榨出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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