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時度勢,越是危急的時刻,越不能走錯一步!
唐毅很清楚,自己最大的靠山就是魏良輔,可是老頭畢竟是致仕官員,縣官不如現管,而且對方也拉來了萬浩,背景一下子抵消,唐毅的弱小徹底暴露出來。≥
更要命的是大明朝就不是一個法治的地方,道理和邏輯是講不通的,有的只是詭辯和臆測,大堂辯論更是看誰的聲量大。面對一個經驗豐富,根基深厚,心狠手辣,底牌眾多的胡彬,正面對抗,唐毅絕沒有勝算。
唯一的生路就是反其道而行之,跳脫和胡彬的纏鬥,另闢戰場,出其不意攻其不備!唐毅不顧胡彬的指責,突然雙膝跪地,厲聲說道:「老父母大人,小子有一件證物呈上。」
陳夢鶴一下子來了興趣,急忙問道:「什麼東西,快快拿來。」
唐毅將髮髻解開,小心翼翼從裡面抽出一個紙卷,展開之後,雙手奉上,有衙役接過,送到了陳夢鶴手裡。
陳夢鶴掃了一眼,頓時皺起了眉頭,只見上面開列著數量驚人的好東西:珍珠二十顆、金五十兩、銀一千兩、珊瑚樹兩棵……
粗略估算一下,差不多有三千兩左右,陳夢鶴不由得吃驚起來。
「這是什麼東西?」
「啟稟老父母,這是雷七在三個月之前,送給胡大人的一份壽禮!」這張禮單正是雷七留下的證據。
唐毅害怕有失,他先是交給了王世懋,自然沒有人敢為難王二公子。在唐毅被押解到衙門的時候,王世懋氣喘吁吁趕上來,趁著胡彬去稟報陳夢鶴。王世懋有了和唐毅說話的機會,代價就是兩個五十兩的大元寶。為了唐毅,王二公子也下了血本。
「表弟,萬浩被我甩下了,有啥話,就趕快說吧。是把證據交給陳大人,還是去找魏老?」王世懋氣喘吁吁問道。
「都不要!」唐毅凝重道:「弓箭沒射出去才有威懾力,敵情不明,不能把牌都打光了。」唐毅拿了兩張禮單,藏在了髮髻里,又說道:「聽我的你安排幾十名好手,把胡彬家給我暗中包圍起來。」
「你要幹什麼?不會要綁架胡家的人吧?」
連綁票都想出來了,這位腦洞還真大,唐毅也沒法和他仔細說,只說道:「如果從胡家跑出什麼人,一定抓住!我們父子的性命都在你的手上了!」
王世懋用力點頭:「成,你放心,我這就去!」
王世懋轉身離開,就在此時,萬浩在韓童的陪伴之下,也趕了過來,有這位在,官差們再也不敢放水,把唐毅盯得死死的。
「唉,還是怕事了!」
唐毅暗自苦笑,心說自己要是膽子大一些,當初直接找到雷七,幫著他搞掉胡彬,或許也不會落到今天的地步。
吃一塹長一智,在吃人的世道,要麼吃掉別人,要麼就被別人吃,除此之外,別無選擇!
「老父母在上,胡大人指證小子和雷七有關係,進而和倭寇不清不楚,最大的證據無非就是小子收了雷七二百兩銀子。可是這份禮單的價值在三千兩左右,數額之大,十幾倍於小子。而且雷七還是胡彬的侄女婿,關係密切,更是在小子之上。眾所周知,這些年雷七的生意越做越大,和胡大人的庇護脫不了關係。」
唐毅譏誚道:「若是按照胡大人的標準,要治小子通倭的罪,小子也可以懷疑胡大人和倭寇有更深的關係,甚至雷七隻是他的手下。罪行有暴露的危險,他才丟卒保車!」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你會構陷,老子也不是吃素的!
聽到唐毅的指責,胡彬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又是一陣紅!
「好一個刁鑽的罪犯,本官清正廉潔,豈會和倭寇有染。更何況雷七暴虐無常,人面獸心,他能殺害妻子,又豈會給本官送大禮!」胡彬怒極,大聲的叫嚷道:「堂尊,他的禮單根本就是偽造的,他的說辭都是欺人之談。罪犯伶牙俐齒,刁鑽成性,如不用刑,恐其不招啊!」
胡彬一臉的悲憤,仿佛受了多大的委屈,陳夢鶴臉色陰沉,一拍驚堂木。
「唐毅,不許胡亂攀扯!無憑無據,以民告官,可是要受重罰的!」
「老父母大人,學生還有秀才功名,我,我就要告胡彬!」唐秀才雖然跟不上兒子的思路,但是他牢牢守著一點,那就是不能讓兒子吃虧。
以民告官不成,那我一個秀才告胡彬,總沒有問題吧。
「也有道理啊。」陳夢鶴被問住了。
「哼,堂尊,您可不能被他們欺騙了,罪犯沒有一絲證據,竟敢誣陷卑職,卑職以為應該立刻退堂,把他們押到大牢,好好審訊。」
想收場了,要是被押到大牢,那才是死無葬身之地呢!
唐毅憤然說道:「啟稟老父母,事到如今,我也不能不說實話了。胡彬確係雷七的幕後指使,小子曾經幫助雷七算賬,其中雷七從倭寇手裡賺的錢,有七成要交給胡彬!」
轟!
一個炸雷在堂上響起,震得大家七葷八素,陳夢鶴差點趴下,瞪圓了眼睛,喘著粗氣問道:「證據,你有證據嗎?」
「有,雷七被捕之前,送給了小子一份賬本!」
陳夢鶴眼睛都紅了,急忙問道:「在哪裡?」
「就在劉河堡的竹樓!」
「為什麼不拿來?」
「已經被燒了!」
噗,老血吐得滿地都是,他娘的,不帶這麼開玩笑的,這就好比天天追更的小說,突然太監了,此時的鬱悶還要勝過千倍萬倍不止!上至陳夢鶴,下至衙役,都氣得悶哼出來,內傷慘重。本以為唐毅能拿出什麼證據,一下子把胡彬弄死呢,沒想到竟然被燒了,那還說什麼啊!
看來這位唐神童已經被逼瘋了,開始胡言亂語,大家紛紛搖頭。唯有胡彬感到了一絲寒意,他也懷疑雷七給了唐毅什麼證據,可是唐毅為什麼要承認通倭,還說自己也拿了倭寇的錢?
他是嫌死的不夠快,還是想拉自己下水!
十拿九穩的事情,怎麼就超出了自己的掌控?
胡彬眼中轉了轉,站出來說道:「堂尊,犯人滿口胡言亂語,攀扯卑職,居心險惡。卑職以為還是收監下獄,慢慢審訊為好。」
陳夢鶴陰沉著臉,盯著堂下的年輕人,一天之前,還頂著神童光環,被當成可造之材,轉眼之間,就要身陷囹圄。陳夢鶴的確有種痛心疾首的感覺,可是他也不能拿自己的仕途開玩笑,既然和倭寇扯上關係,就必須查清楚!
「唐毅,如果你沒有證據,本官只能退堂了。」
「啟稟老父母,小子的證據雖然被燒了,可是卻有人看見了縱火之人!」唐毅臉上充滿著強烈的自信。
「小子的房東朱大嬸親眼看到兩個縱火犯,如果我猜的不錯,他們應該就藏身胡大人的府邸。只要老父母答應去搜查胡府,必能找出罪犯,到時候一問便知!」
「噢!你這麼有把握?」陳夢鶴好奇地問道。
「沒錯,小子願意用性命擔保,若是搜不出來,小子情願被治罪。但是若不搜索胡府,小子死也不服!」
唐毅說完,以頭碰地,伏在地上,唐秀才和吳天成也都跟著趴在地上。
「這個,胡判官你怎麼看?」
想搜我的家,怎麼說得出口!
「堂尊,罪犯滿口胡云,不能聽信啊!」
「老父母,胡彬是做賊心虛!他和胡彬的關係比小子深厚,過從比小子緊密,身份比小子高,如果他勾結倭寇,危害更大!為了大人的安危,為了太倉百姓的安全,小子懇請大人,一定要搜查胡府,才能讓人心服口服!」唐毅瘋狂地吼道:「胡彬若是還敢阻攔,就是做賊心虛,就是欲蓋彌彰,他的府中藏著罪犯!」
「你胡說!」
「你膽怯!」
「你胡亂攀扯!」
「你構害誣陷!」
……
「夠了!」陳夢鶴猛地一拍桌案,怒吼道:「胡判官,清者自清,濁者自濁。雷七一案一直都是你處理的,未免不能服眾。就讓唐毅查一查,如果沒有,本官問他二罪歸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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