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都督於顯,連同其子寧夏指揮使於琥一同被抓,而罪名則是當年勾結胡惟庸謀逆,這個消息一出,整個大明也都為之震動,京城之中人人自危,文武百官更是惶恐不安。
十年前胡惟庸被殺後,整個案件其實才剛剛開始,因為被牽扯其中的人實在太多了,許多官員在上朝時,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著回來,於是在上朝離家前,都會與妻子兒女一一告別,甚至留下遺書處理自己的後事。
幸好這幾年胡惟庸案的風波慢慢的平息下去了,朝中的所有官員也都鬆了口氣,但這次於顯父子再次因胡惟庸被抓,這讓所有人都又一次陷入到十年前的恐懼,甚至有些與於顯有舊的人,也再次在上朝前寫好遺書。
各種謠言也開始在京城中傳播,有的說朱元璋又要借著胡惟庸案濫殺無辜,有的說于氏父子私通蒙元,將糧食與鐵器走私到草原上牟利,更有人說于氏父子暗中招兵買馬,準備扶持潭王朱梓謀反,因為朱梓是於顯的女婿等等。
謠言的傳播,也更讓京城中人心浮動,官員們無心處理政務,百姓們擔心兵禍再起,甚至就連皇宮中都出現了一些流言蜚語,惹得朱元璋大怒,一連處死了數十名宮女和內侍,這才暫時平息了宮中的流言。
「父皇!不能再這麼下去了,於顯父子勾結蒙元倒是確有其事,至於與胡惟庸的書信來往,並不能確定他們就參與了當初的謀反案,現在朝中因為胡惟庸的舊案,已經是暗流涌動,這件事最好還是大事化小,只處置於顯父子二人就可以了!」朱標一臉焦急的向朱元璋勸道。
上次朱元璋說於顯參與了胡惟庸謀反案時,朱標就有些懷疑,而且在處理於顯父子這件事上,兩人也發生了衝突,朱標主張大事化小,只處理於顯父子二人,但朱元璋卻想大查特查,好起到殺一儆百的作用,結果父子二人為此竟然爆發了激烈的爭吵。
朱標這個人雖然寬厚,但在一些原則性問題上,卻十分的固執,半步也不肯退讓,哪怕是面對朱元璋也不行,比如當初朱元璋要殺宋濂時,朱標硬是以跳河自盡為要挾,逼著朱元璋收回了將宋濂處死的聖旨,改為流放,由此可見朱標性格中剛烈的一面。
「哼,我要的就是讓他們暗流涌動,如果他們不動,我怎麼知道這幫人心中到底在想些什麼?」朱元璋卻大手一揮十分固執的道。
「可是……可是這已經影響到朝堂的穩定,百官無心政務,到時受苦的還是天下百姓,請父皇三思啊!」朱標說到最後也眼睛發紅,聲音也因激動而變得有些顫抖。
上次的胡惟庸案已經有太多的人被處死,朱標無論如何也不想再看到有更多的人死在這件案子上,所以這幾天他只要有機會,就會跑來勸說朱元璋,可父子二人都是一樣的固執,誰也說服不了誰。
「哼,別拿天下百姓壓老子,你是皇帝還是我是皇帝?老子打天下的時候,你小子還沒出生呢!」朱元璋的爆脾氣也終於忍不住了,當即指著朱標的鼻子臭罵道。
「這天下是父皇打下來的,但父皇你也不能任由自己的性子胡來,否則遲早都會出大亂子,到時就悔之……」
沒等朱標把話說完,卻只見怒不可遏的朱元璋抓起桌子上的鎮紙,照著朱標的臉上就砸了下去。老朱是行伍出身,早就養成了動手就殺人的習慣,哪怕是對自己的兒子,下手也是極狠,否則上次朱標也不會被他打的沒臉見人。
朱標雖然胖,但被朱元璋打多了,整個人也變得十分機警,看到砸的鎮紙他竟然十分靈活的一矮身,鎮紙「呯」的一聲砸到身後的柱子上,立刻碎了一地。
「你竟然還敢躲!」朱元璋看到自己百發百中的絕技竟然被兒子躲開了,這讓他更加火冒三丈,繞過書案就想抓住朱標痛打一頓。
朱標也暗叫不好,當即跳起身轉身就跑,結果老朱氣的在後面就追,不過老朱畢竟年紀大了,一時間竟然追不上朱標這個靈活的胖子。
然而朱標還是太胖了,跑了幾步體力就跟不上了,眼看著老朱越追越近,到時一頓暴打肯定難免。
不過這時朱標卻悄悄的從袖子中拿出一樣東西,然後向後一丟,只見這東西落地後向前一滾,竟然是一幅畫像,只見畫上一個端莊的女子面帶微笑,一手撫摸著面前一個胖墩墩的孩子,滿臉都是慈愛之色,這個女子正是朱標的生母馬皇后,而那個孩子就不用說了,正是孩童時的朱標。
滿腔怒火的朱元璋眼看著就要抓住朱標,但當看到滾落在地的畫像時,他整個人也一下子呆愣在原地,目光怔怔的看著畫像上的女子,兩隻銅鈴般的大眼竟然微微發紅。
「娘~」朱標這時竟然猛然回身,搶過畫像抱在懷裡痛哭起來,哭聲中帶著無盡的委屈,這倒不是朱標裝的,而是真情流露,自從馬皇后去世後,他跟著自己這個喜怒無常的爹,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受了多少的委屈?
朱元璋這時也終於忍不住,眼淚順著粗糙的臉龐滑落下來,他自幼父母雙亡,三個哥哥兩個姐姐也相繼去世,整個朱家就只活了他一個,為了活命,他做過和尚也做過乞丐,受盡了無數白眼。
直到後來朱元璋結識了馬皇后,這才終於有了家,有了自己的兒女親人,當初他在前線打仗,馬皇后就在後方組織人力物力支援,可以說他能有今天,馬皇后居功至偉。
想到自己去世的髮妻,朱元璋也是心如刀絞,雖然後宮中女人無數,但在朱元璋心中,這些女人加在一起,也不及馬皇后一根頭髮的重要。
過了好一會兒,朱元璋這才蹲下身子,伸手把痛哭的朱標扶起來柔聲道:「皇兒不哭了,朕錯了,你都是當爹的人了,朕不該再打你了!」
能讓朱元璋認錯,這天下間除了馬皇后外,再也找不到第二個人了。
「父皇!」朱標聽到這裡即委屈又感動,悲呼一聲卻哭的更加厲害了。
好不容易等到朱標止住眼淚,朱元璋這才再次開口道:「好了,朝中的事你暫時不要管了,一切由我來處置!」
「父皇!我……」
朱標看到父親依然固執己見,剛想再次開口勸說,卻被朱元璋眼睛一瞪打斷道:「怎麼!你想在你娘面前和你爹吵架嗎?」
「兒臣不敢!」朱標聞言看了看懷裡母親的畫像,鼻子再次有些發酸,如果母親還在的話,肯定能勸住父親。
「去吧,最近內帑那邊要清點賬目,你親自去處理,不清點清楚不許來見我!」朱元璋說完一甩袖子轉過身,也不再理會兒子。
朱標聞言也苦笑一聲,內帑其實就是皇家的私人金庫,當初也是母親在管理,後來母親去世,內帑幾經易手,賬目早就混亂不堪,父親讓自己去清點賬目,其實就是借這件事占用他的時間,免得自己再來煩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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