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福伯看著,林紹軒帶著江瑾瑜回了花園。
「你要是累了就告訴我,咱們休息一下再做事。」林紹軒把瑾瑜當成個嬌弱的小姑娘,走不幾步就噓寒問暖,怕他累,怕他無聊,怕他煩。
「我不累。」瑾瑜雖覺得他關心太過,卻因早已接納了他這個朋友,也不嫌他囉嗦,只覺得有人這樣關心的感覺真是溫暖。
小時候與親娘難得能見一面,每次相見時她都是這樣,怕他冷,怕他熱,怕他餓,又怕他煩悶,就算是在病中,她依然先顧著自己的孩子。
自母親去世,世上給過他如此關心與呵護的就只此一人了吧。
見瑾瑜依舊步履輕盈姿態出塵,並未因陪他開工染上疲累與凡俗,林紹軒終於放心了。
小丫因為細心又周到,兼且長得嬌俏可人,林紹軒有意關照,把她調來照顧花園。每天只要澆澆水,打掃一下屋子就有一兩銀子,小丫真真是滿身的幹勁,把花園裡的花草樹木都侍弄得極好。這幾天東家住在這裡,她更加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見兩位公子來了,小丫趕緊泡了兩杯新茶,又取些今日新摘的瓜果送上。
「公子請用茶,午飯我娘正在做,一會兒就送來。」
嘖嘖,古代的地主老財真是幸福!
「好,等下跟你爹說一聲,叫他午飯後過來,我有大事安排。」
「哎,我這就去。」
見小丫風風火火轉身就跑,林紹軒笑了,「這孩子真是毛躁。」
江瑾瑜看著小丫那鮮活的背影,發了會兒呆,卻問了一句:「林兄喜歡怎樣的女子?」
咦,剛剛才送我花,怎麼轉臉又問我喜歡什么女人?我該怎麼回答你才好?
「這女子嘛,在我眼中都一個樣,真要說喜歡的話,若有個如瑾瑜這般的女子才好。怎麼想起問我這個?」
江瑾瑜只是心中有感,並不指望他的回答,聞言也只是搖了搖頭。
「只是見這小丫頭自由自在的快活樣子心生羨慕罷了。」
你一個知府家的公子羨慕她這農家小丫頭?瑾瑜你今天這是怎麼了?好好的叫你來散心,怎麼平白多了這許多感嘆?可不要悶壞了才好。
林紹軒趕緊勸解道:「這些女子都養在深閨,每日裡只知刺繡彈琴,如小丫般的村戶女子雖自由些,卻又要為了生計操勞,待嫁到夫家,又不知夫郎人品怎樣,公婆是否和善,怎及我們男兒快活。」
「天下女子皆命苦,一生竟都不得自由……」
女子命苦與你我何干?林紹軒怕他把心事藏住不說悶出病來,只好尋個話題打岔。
「其實女子也可以讀書明理,若能學得一門手藝,也可出來做事,自己賺錢自己花,不好過從男人手裡討生活?」
「可以嗎?」瑾瑜輕蹙眉頭,發出一聲低語。
「當然可以。等我有了錢,就在城裡開個工坊,專門招收女工,讓那些女子有機會養活自己,再也不用靠別人的施捨過活。」
「但願如此吧。」
江瑾瑜看到小丫的活潑靈動,想起自己自小被關在府里,被嫡母壓制,被哥哥嫉恨,雖錦衣玉食,還不如個鄉野小丫頭來得自由自在,內心不由生出許多感嘆。他不願在林紹軒面前說太多,只得強行壓下心事。
「你剛剛說有隻下金蛋的雞呢,養在哪裡?」
「哈哈,真的有下金蛋的雞,還不止一隻呢。咱們先歇會兒,午飯後再去看。」
江瑾瑜冷淡慣了的性子,見他要吊胃口,也不再追問,從果盤裡挑出幾隻櫻桃來吃,又遞給林紹軒一隻橘子。
這孩子,居然一點好奇心都沒有。怎麼才能叫他開心點?
林紹軒把兩人相處的過程都回憶了一遍,發現他只有早上與自己賽馬時最開心,再就是兩人關起門來研製香水的時候了。
「走,去我房裡。在這裡無人打擾,我給你講講香水的配置理論,你試試看能不能研製出新的配方。」
「好啊!」說到香水,瑾瑜果然來了興趣,主動拉起林紹軒。
量杯、試管、滴管、玻璃瓶,攪拌棒,林紹軒在玻璃坊定做了一整套的工具,此時正整齊排列在書桌上。桌子一邊還放著許多棕色玻璃瓶,上面貼著標籤,裡面裝的都是製取的各種精油。
這裡就三間正房,還留了一間給林夫人,為了配方保密,林紹軒乾脆把實驗室安在了自己的臥房裡,只以一架隔扇隔成個裡外兩間。
兩人湊在外間書房,林紹軒邊講解,邊示範,不一時就調出一瓶新的香水。江瑾瑜看得手癢,聽他講解完,自己也取個玻璃瓶調製起來。
「用了哪些精油,又放了幾滴都要做好記錄。香水只有經過陳化才能知道它真正的香味,若不記錄清楚,萬一調出個極品,卻忘了怎麼製成的,那可不是要悔斷了腸子。」
「嗯,我來說,你幫我記。」
林紹軒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見瑾瑜正認真思考調配,只得認命地給他當秘書。
「槐花五滴……芫荽兩滴……」
瑾瑜邊將精油滴入酒精,邊報配方,卻被個期期艾艾的聲音打斷。
「芫荽的荽字怎麼寫?」
他抬起頭,見林紹軒手如雞爪,捏著一支毛筆正抓耳撓腮,那紙上的字如頑童塗抹,如蚯蚓爬成,簡直就是不能看。
你這樣有本事有氣魄的一個人,怎麼會連個字都寫不好呢?你連香水配方都肯告訴我,那一定不是有意遮掩,看來是真不會寫了。
江瑾瑜內心驚奇,卻還是很體貼地沒有說什麼,只叫他放下筆,指導自己調製,待將新的香水調完才自己坐下記錄。
字如其人,瑾瑜的字就跟他本人一樣飄逸雋秀,透著那麼一絲仙氣。
「以後有空我教你吧。」林紹軒正羨慕,瑾瑜溫潤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好!以後咱倆一起就看看書寫寫字,你吹簫我唱曲,真是快活似神仙!」林紹軒正嫌自己字丑,聽他說願意教,以後又多了個找他的藉口,正合心意,立刻滿口答應下來。
「筆要這樣握,寫起字來才有力,這樣運筆……」
瑾瑜調完一瓶,鼻間充斥著各種香氣,自覺不能繼續下去,乾脆手把手教他寫起字來。
哈哈,美啊!被他握著手貼在身後,林紹軒開心起來,連最頭疼的毛筆字寫起來也成了一種享受。正寫得得趣,小丫在外間呼喚。
「公子,飯擺好了。」
「好,就來。」
兩人把書桌整理好,一起走到外間洗手吃飯。午飯還是一樣的農家風味,只是多了一盤河蝦,一碗河蚌湯。
「哈哈,河蚌收了多少?怎麼都燒成湯了?」林紹軒嘗了一口,甚是鮮美。
「按公子吩咐的收了一千隻,都養在竹簍里呢。」小丫在一邊嬉笑一聲,又加一句,「這是挑剩下的小的,還剩許多,我娘特意做給公子嘗鮮。」
「不錯,你回去吃飯吧,吃完再跟你爹一起過來就行。」
沒了小丫,也沒別人打擾,這頓飯吃得輕鬆愉快極了。
「你別小看這河蚌,這就是那下蛋的金雞。」林紹軒夾起一塊蚌肉,向瑾瑜講起了他的珍珠蚌養殖計劃。
「還可以這樣做?能成嗎?」江瑾瑜不信。珍珠一般都是漁民偶得,或是那海邊的採珠人冒死在海中採得,這才極其珍貴。若是如他所說一般可以批量養殖,那何止是一隻金雞,簡直就是一千隻金雞啊!
「試試嘛,成功率極大。就算不成,也不過費了幾十兩銀子,怕什麼。」
河蚌三十文一斤,竹簍二十文一個,一千隻蚌加上竹簍不過費了五千錢,養在水裡又不費什麼本錢,只要挑幾個靈巧的女工,教會她們植片技術即可。這技術暫時還不能外泄,不過嘛,在他第一次採珠前想來也不會有人關心這個。
「我先養個一年,明年拉出來看看,不好的就磨成珍珠粉,好的留著做首飾。這技術一點都不複雜,你想看的話等下我教你。」
「你又是從哪裡學來的?」瑾瑜問出了林紹軒最怕的一個問題。
「我?我就是自己瞎琢磨的,成與不成也要試過才知道。」林紹軒打個哈哈就岔過話題,約他明日繼續賽馬去。
我知道你有許多秘密,自然不會逼問,你這樣毫不避諱地什麼都肯教我,我已經很開心了。
江瑾瑜內心感動,見他不願深談,也順著他談起了明日的賽馬,「明日我要是贏了就不是一頓飯可以打發的了。」
「不管你要什麼都行。不過嘛,我要是贏了,你也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哈哈,套路啊,只要你肯答應許我一個條件,我一定緊抓住你不放。
「好啊,那我要是贏了也要你許我一件事。」
兩人啪啪啪三擊掌,各有各的算計,卻都對明日的賽馬充滿期待。
「東家,小老兒前來聽候東家吩咐。」門外響起葛莊頭的聲音。
「走,我們去叫河蚌變金雞。」林紹軒心裡盤算著明日贏了賽馬該許個什麼願望,想到得意處忍不住眉飛色舞,拉起瑾瑜就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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