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承運這個老傢伙說好來接王笑,最後卻也沒來。
待王笑對錢朵朵說了一會故事,出來時已是晚上。他依舊是乘著錢承運的馬車悄悄出來,緊趕慢趕,好不容易在宵禁前回了公主府。
回府一看,見淳寧竟是在收拾東西,王笑登時便有些慌。
看到一個一個的箱子擺在屋裡的一瞬間,他只覺得腦中「咣當」一下便只有一個念頭。
完了,在外面偷吃被正室夫人發現了。
現在正室要離家出走,怎麼辦?!
淳寧正指揮宮娥將一件一件物品歸納起來,一轉頭見王笑呆愣愣地站在那面色茫然,不由心中嘆道:「原來他也不想我走。」
「夫君回來了?」
王笑聽淳寧語氣平靜,稍稍鬆了一口氣,問道:「你……你這是要去哪?」
淳寧訝道:「夫君不知嗎?我得搬到十王府去住。」
王笑心道,果然還是要離家出走。
「一定要去嗎?」他期期艾艾地問道。
淳寧捋了捋頭髮,道:「依祖制,公主成婚後便要搬去十王府,如何能不去?」
王笑愕然道:「為何?怎會有這樣的祖制?」
……
依楚朝祖制,公主成親後須與駙馬分居,為的是防止公主與駙馬過分親近、以致外戚干政。
「公主不宣召,不得共枕席」,而每宣召一次,還須報知內務府記檔,其權皆在管家婆。此時封建禮教頗嚴,公主若頻繁宣召駙馬,還會被看做無恥不堪。同時管家婆多數是久居深宮的老婦,內心扭曲、且喜弄權,若不加以討好賄賂,便會百般刁難。
所謂公主,縱使金枝玉葉,其實也不過是活在封建禮教下的小小女子,自有其無奈之處。
此時淳寧想到往後在十王府中的孤寂,心頭亦有些茫然。
她不想讓王笑也不高興,便故作輕鬆地開玩笑道:「許是怕公主被駙馬欺負了吧。」
王笑很不能理解為何會有這樣的祖制。
以他的思維模式想來『淳寧發現自己在外面偷吃,心裡頭不高興了,搬出去住幾天』的可能性更大。
他只好道:「我哪裡有欺負你。」
淳寧聞言莞爾,道:「夫君帶我吃了許多好吃的,自不是欺負。但祖制難違,明日我走後,夫君獨自在府中,卻是要照顧好自己。」
王笑有些黯然,只好說起正事,道:「四皇子封王一事,如今已有著落。」
「我已聽說了。」淳寧走上前,輕聲道:「夫君為我所做謀劃,我……」
她話至此處,卻有些無言起來。
以前看姐姐姑姑們形單影隻,她覺得過得苦,也覺得這樣的祖制實在荒謬。但這些日子以來,自己可不就是與駙馬『過分親近』、『外戚干政』嗎?
如此一想,老祖宗要防的本就是自己與王笑這樣的公主駙馬,夫復何言?
但總之,她其實覺得,這些日子以來……蠻開心的。
「夫君把朝服換下來吧,穿著怪重的。」
淳寧說著便伸手解王笑的玉帶,只一眼她便發現他的衣帶有些不同,和自己給他穿上時位置不一樣了。
又有淡淡的香氣了。
「夫君總是這樣,若我是平常女子,可能真的會生氣吧。但夫君你玉質華章、聰睿通達,尚給了我,做這樣的空房駙馬,確實是委屈了……也好,彼此少些相思之苦。」
她說著,還抬頭對王笑輕輕笑了笑。
笑容其實是有幾分無奈的。
王笑微微有些慌,他看著淳寧的眼睛,多少有能明白她的無奈,便道:「你若不想去十王府,我去與父皇說。」
淳寧搖了搖頭:「四弟的大事正到關鍵時候,我們如今不宜太惹人矚目,免得被捉住話柄,說我們行事乖張。」
她將王笑的蟒袍掛好,回頭見王笑神情訕訕然的,便又展顏笑道:「回頭孤宣召夫君,夫君可要奉召而來哦。」
王笑微微一愣,他忽然覺得這個公主府若少了她,便不是那麼回事了……
是夜,兩人睡得很早。
依舊不到四更時辰王笑便已起身,披星戴月地去上早朝。
早朝這種事,參加過一次,第二次便很是枯燥乏味了,於是他站在金鸞殿中閉著眼小眯了一覺。
再回府時,淳寧已然不在這裡。
新婚不久的少年便和衣仰在榻上,枕著手,悵然若失地嘆了一句:「真好,自由了……」——
內閣,鄭元化的值房中。
「瑞王之死,下官查來查去,似乎……他真是自盡的。」溫容信道,說著微微皺了皺眉。
鄭元化道:「你不信?」
「學生實在難以想像瑞王會自盡,他不是經不起挫折之人。」
「這不是挫折的問題。」鄭元化道:「瑞王這一輩子的心血為何?」
「清正廉潔的名聲、一脈四王的榮耀。」溫容信答道。
「不錯。恭王死,其爵位可有人繼承?」
溫容信一愣,發現自己竟從未想過這個問題,他想了想道:「以當前情況,陛下應不會再保留恭王爵位。」
「那恭王府的錢去了哪裡?」
「是……東廠?」
「不錯,陛下並不止錦衣衛一把刀。」鄭元化嘆道:「恭王一死,東廠以控制內城瘟疫之名暗中拿了恭王財庫,錢財盡歸陛下的內帑。這才是王笑最狠的地方,他讓恭王從猛獸變成人人爭搶的肉。」
「首輔大人是說,瑞王害怕了?」溫容信問道。
鄭元化搖了搖頭:「當年先帝還未即位之時,安陸王有爭位之心,瑞王與其私交甚篤。但最後,出賣安陸王的也是他。其人心狠,可見一般。為了留京,他出任宗人令,一任便是五十餘年。他能讓子孫富貴,能守一世清名。這樣的人這一輩子博出來的東西,誰要敢碰,他便要咬誰。」
「王笑,值得他這樣嗎?」
鄭元化嘆了一口氣:「老人惜命,過得再苦也惜命。但,他為了那個清名,有腿疾而不治,二十年飽受痛風之苦。瑞王府的淒涼寒酸,連老夫看了都不忍。如此煎熬挨過來,終得天下敬譽。但他那三個兒子的富貴禍事一旦牽連到他頭上,會如何?王笑便是這個可能性,他此次展露出的決心與手段讓人心悸,瑞王必須扼殺這個可能。」
溫容信沉思了一會,忽然道:「學生明白了。」
「真明白了?」
溫容信道:「被秦小竺毀掉的現場,應有『兇手王笑』之類的留信,其實證據也是不足以指證王笑,比如學生便能看出他是自盡。但,他以他的死,將王笑的把柄交到我們手上,讓我們扼殺這一種可能。因為他知道,我們雖與王笑合作了一局,但彼此有衝突。」
「不僅是我們。這世上有許多人會有那小子有衝突。」
「是。」溫容信道:「但我們首當其衝,如今太子一事,便是我們對付他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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