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身著一塵不染的白衣,細長的手指輕輕的把玩著一枚碧綠的戒指,正反覆的旋轉著,傾聽著禮部左侍郎呂方的話語。
呂方說完後,四方寂靜,良久太子才開口講道:「你是勸本宮下手嗎?」
呂方沉聲講道:「正是。」
「這三個月來,我們為了禮部尚書東奔西走, 如今已經大獲全勝,王先生不久就要入閣拜相,按道理我們此時最應該做的就是等。」
「只要內閣有了王先生,我們就有了強大的臂助,但也正是如此,晉王絕對不會無動於衷,和我們仇深似海的竇長生也如此。」
「不過這不是關鍵,最關鍵的是太宗陛下和聖人。」
「當初那一場大朝會,大將軍和大司徒主動開口, 陳王也開口附和,這一場驚變,是我們實力大減的主要起因,這足以看出殿下的敵人,不光是晉王,還有他們。」
「殿下已經是眾矢之的,已經是他們的公敵,如今實力大損下,他們各自為戰,可要是王先生到達神都後,殿下實力增強後, 他們又會聯合起來。」
「面對他們的聯合, 殿下根本不是對手,唯一的破局方式就是各個擊破。」
「臣思考良久,才發現竇長生真是厲害,其正是知道了我們處境,所以在王先生動身後,立即選擇了重鑄冰魄刀,表露自身虛弱,藉此引誘我們動手。」
太子把玩戒指的動作一頓,沉默三五個呼吸後,才開口講道:「竇長生怎麼不等到王先生來了後再動手?」
「這豈不是把握更大。」
呂方微微搖頭講道:「殿下考慮簡單了,他們各自為戰,實力太過於分散,根本就是一盤散沙,要不是有殿下作為公敵,根本不可能凝聚起來。」
「看似聯合起來強大,我們是擔心,根本不是對手,可這是站在我們角度來看,換位思考之下,竇長生哪裡有把握,認為他們能夠再聯合起來。」
「在他視野中,太子黨強大無比,是一個很難戰勝的對手。」
「所以此時出手, 正是恰到好處,只要殿下有殺了他的心,就必須要應戰。」
「或者是去賭一次, 賭王先生來了後他們不會聯合?」
太子嘆息一口氣,賭?
怎麼可能。
根本不敢去賭。
正如同對方處境一樣,看到的都是對方強大,可自家知道自家事,賭博風險太大了,遠不如此時應戰風險來的低。
哎。
太子又嘆息一口氣。
不由的心中戚戚。
什麼時候竟然把竇長生當做了生平最大的敵人。
而且自己貴為太子,大周正朔,一國儲君,竟然有處於弱勢地位的感覺。
不光是自己這麼想,面前的呂方也這麼想。
竇長生不過一介武夫,竟然欺凌當朝太子,簡直是欺君罔上,大逆不道。
太子又嘆息,自己竟然被區區朱雀殿殿主給迫害了,實在是難以啟齒。
一步錯,步步錯啊。
晉王得此強援,反過來壓迫自己,竟然讓太子有著一股窒息感。
竇長生示敵以弱,自曝其短,這是一個陽謀,不光是引誘自己動手,也在逼迫自己動手,拿自己性命作為誘餌,竇膽包天正是其本色。
太子看到了更深一層,三個月的布局,早就布好了殺局,可自己不得不應戰,除非是去賭一次。
但賭博是不可能的,自己家大業大,本就占據上風,怎麼可能去賭命。
里外里被算計死死的。
唯一好消息,是竇長生是人,而不是神。
太子並未喪失信心,目光看向呂方詢問講道:「你打算怎麼做?」
呂方抬手伸出了兩根手指,對著太子比劃一下講道:「兩種辦法。」
「第一種最為保險的方式,強殺。」
「竇長生就算有冰魄刀,也不到武道二品大宗師,沒有大梁重甲兵,只要請一位大宗師出手,就能夠殺死竇長生。」
「為了確保萬無一失,可請一位無上宗師,長生哥長壽真人或者是神侯諸葛無我任何一位,再有三五位大宗師出手,不信竇長生不死。」
太子直接否決講道:「長壽真人是正道中流砥柱,不可能做這種暗殺下作的事情,神侯也光明磊落,這樣的話語不用再說。」
「儘管本宮看不上竇長生,可對方是六扇門朱雀殿殿主,已經是國朝重臣,要是死於暗殺的話,影響太惡劣了,這對大周殘存的威望是一種重大打擊。」
「必須要在規則內下手,不然今日我殺你,明日你殺我,滿朝文武人心惶惶,大周也就亡了。」
呂方心中嘆息一聲,竇長生肆無忌憚,如今敢於迫害太子,不就是這個原因嗎。
地位到了四大殿主,直接暗殺是破壞了規則,帶來的影響太大,會寒了天下人心,但今日非同往日,如今奪嫡之爭已經到了最為殘酷的時刻。
想要獲得勝利,就要不擇手段,這一句也是試探,殺竇長生,自然也可以殺晉王。
太子否決了,這讓呂方心中滿意,不愧是他們禮部支持的人,是守禮之人,這樣的人值得認可,卻是不值得追隨。
呂方心中傾向於兵變,如今這一團亂糟糟的事情,實在是讓人厭惡,太宗等先帝不安分,聖人也是,歷代皇族當中,大周皇族也是獨此一家了。
如今想要整頓天下,必須要快刀斬亂麻,先把皇權梳理明白。
聖人已經失德,實力大衰,死了也就死了,而聖人一死,這一場紛爭也就結束了。
任誰也不知道,恪守禮儀的禮部左侍郎,竟然有此偏激大逆不道的想法。
神都亂局演化,已經越來越激烈,兵戎相見已經出現了徵兆,呂方知道自己絕對不是第一個這麼想的,也不是最後一個。
呂方平靜了一下,最後開口講道:「不論竇長生怎麼準備,哪怕是應戰,也不能夠入竇長生節奏中,被對方牽著走。」
「黑市將開,天外天龍蛇混雜,正適合對竇長生下手。」
呂方對太子一拜道:「此番非成即死,請殿下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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