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三十一人,跳水沒找到的有三個,死了的有十九人,五個重傷應該快咽氣兒了,剩下還能說話的四個,都在這兒了。」
虞候沒有半點疲憊雖然他胳膊上也被劃拉了好幾道口子,但連包紮也用不上,血自個兒就止住了。
相反,他非常的興奮。
原來人家一直說的鬼神,也是可以戰勝的。
當然了,最重要的,還是這些個金人的命。
這哪裡是命,明明是潑天的富貴!
辛次膺擺了擺手,半靠在船欄上這些人靈活得很,步軍司的人在船上反而施展不開來。
足足堅持了兩個時辰,才把他們給全部拿下。
看著為首的那個,辛次膺把塞在他嘴裡的布條給取了出來,自己還沒開始問呢,那邊倒是先罵起來了:
「匹夫若是識相,當放我等歸去!若是賠上些銀兩,這事兒方能說得過去!」
「否則的話,待我大軍前來,到時候爾等再後悔,便知道什麼是『為時已晚』!」
他這副模樣,倒好像被擒了的人是辛次膺一般。
「你你不是金人。」
盯著他的眼睛看了好一會兒,臨安府尹做出了這麼一個判斷來。
兩國交往多年,彼此間不說是瞭若指掌其實也差不多了,底層還好,金國上層的一些個貴族,幾乎與宋人無異。
但那人直接承認了:「老子是海州的人,老匹夫,你的意思是海州不屬金國了?」
「問問你宋國的趙皇帝,他敢說這句話嗎?!」
海州以前歸山東東路所轄,辛次膺又是萊州人。
雖然兩地隔了七百里,但在別地見著了,照樣也可以稱一聲『同鄉』。
可是現在
他已經被步軍司給氣過一遍了,現在仍沒憋住,咳嗽了好幾聲才緩過氣來:
「你爹你娘,就是這麼教你的?」
「呸!」
那人一口便啐了過來,吐在了辛次膺本就髒了的袍子上:
「你算個什麼東西!也配來教爺爺做事!」
「我等侍奉金主,你若想得明白,當照著吩咐行事,若真要妄為,休怪」
他脖子上被劃了一道血淋淋的大口子出來,大股的血不斷往外冒著,似乎一直想要說話,卻變成了咳嗽聲以及血冒出來的咕嚕聲。
至死他似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會死在這麼一個其貌不揚的老頭手裡。
剩下的三個見了這般慘狀,未等辛次膺發問,便一個個地,全部伏在了他的腳前,一五一十地全部交待了出來。
他們這群人,全部是駐紮在海州的金漢軍為首的那個,便是帶他們的來明州府的頭兒。
而包含這人在內,他們俱是屬於海州城外、開山島上的漁家都是親戚,都是一族的人,也都是漢人,全都姓季。
金國除了本國的女真猛安謀克制,對待女真之外的人,例如宋人,遇戰事則簽丁男入軍中,事畢則放還。
他們一島男丁三百之數,此次全被征成了水軍金人不擅使船,此次完顏兀朮南下,又遭到了前所未有的失敗,所以一直到這仗打到了頭,他們也沒被派上用場,反而是一直駐紮在海州城內,隨時聽候差遣。
加上兩國將要議和的消息傳來,本以為這仗是用不上他們季家水軍了,直到數日之前,海州知府遼人蕭什,忽地派他們駛船南行
卻沒有布置任何的任務。
他們的目的只有一個,便是上海浦。
只要把船停在上海浦前,三五日的時間,就可以北回了。
雖然不知道是要幹啥,但他們這群人只有聽命的份,便照著蕭什說的做了,結果
「結果咱們到了上海浦,原本還心驚得很,只是隔得遠遠地,可是誰知道那岸上的宋軍見了咱,立馬就開始跑,連營帳都沒拔。」
「這一跑,便把整條河溝給留了出來一開始沒想要搶,那兒不是酒多嘛,我們只是尋思去買點酒小人發誓,真的是想買!」
「可那些船家一見咱們到了,自個兒就把值錢的物件給扔上了船那甲板上全是錢和銀子,咱一輩子也沒見過那種場面啊!元帥見岸上又有不少人家,便起了這般心思那兒搶得差不多了,元帥又想著明州港更大,船隻更多,元帥便留了三艘船在那兒,只帶了我等前來」
「說是搶了明州港,咱季家人以後再也不用去打漁了。」
這人說了一大堆,聽得辛次膺已經徹底沉默了下來。
田師中田師中!
若他步軍司不去,韓世忠的兵在那裡的話,斷然不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可他帶著步軍司的人去了,肩上扛的又是天子密令,韓家軍定然就把上海浦給讓了出來。
結果官家確實預料到了前面,但他一定想不到,最後竟是這樣的一個結果。
「你們在上海浦,還剩了多少人?」
「二百七八已是全部了,大人您慈悲,小人當真只是搶了錢,一個人也沒有殺過!」
辛次膺擺了擺手,步軍司禁軍把剩下的三人給拖了下去虞候又變得安靜了下來
原來自己拼命去搏殺的,竟只是一群漁民而已!
「把這三人再審一遍,看看還有沒有隱瞞什麼消息。」
這事兒不小,而且可以說很大。
上海浦那裡在淮東防線的後面,要是那兒出了什麼差錯,對沿江軍士、對朝廷諸公乃至對趙官家,都是巨大的打擊。
不論如何,當第一時間告知於皇帝。
正想著如何起草扎子,才能讓皇帝陛下安心一些,他絲毫沒有注意到,一隻水淋淋的手,已經扒在了甲板上。
等那虞候看見的時候,那人已經整個人都站到了船上來。
「先生小心!」
那人舉著一把巴掌大小的鐵鉤,瞄準了辛次膺的脖子:
「把把人放了!把所有人都放了!」
「不然不然我就取了他的性命!」
這人正是剛才落水的季家人之一,誰也沒有想到,他竟然一直藏身在船下面。
不過從他的聲音聽起來,他已經是害怕至極,恐怕已是處在了崩潰的邊緣。
也是,那麼多的親戚全死了,擱誰誰都會害怕。
辛次膺沒有理他,直接轉過了身來:
「豎子,安敢?」
那人顫抖著:「別別亂動。」
「豎子,安敢!」
一腳便踢在了他的肚子上,那人眼看著又要落到水裡。
虞候長舒了口氣,這位先生,不能以常理來度之。
但很快,他的臉色又變了。
辛次膺忽然趴在了地上,他的腳踝上掛著一枚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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