截教再起 097:情意濃城隍廟前

    寒風凌冽,許家的那棵枝繁葉茂的梧桐樹,已在天罰之下被攔腰劈斷,那樹樁上的覆雪還未曾化開,沒有了梧桐樹,這庭院之中再無遮掩,一目了然。

    曾幾何時,仍是花信年華的許嬌容,就如同這課梧桐樹一般,以柔弱的身軀帶著年幼的弟弟,撐起了錢塘縣許家的門戶,吃過苦也受過罪,但看著漢文一日日的長大,想著他日後成家立業,為許家綿延香火,心中有了期盼,那苦也化作了甜......

    這寒冬臘月的深夜,漢文為何一人去了西湖之濱?而弟妹白素貞竟是毫無所知,那失足落水若非被人搭救,這自小便相依為命的弟弟,竟是再也見不著了嗎?

    許家的正堂之內,許嬌容心中靜思默想之下更是如坐針氈,但又知弟妹白素貞冰雪聰明,若是貿然的前去相詢,反而又平白的多生枝節,一時之間竟是無所適從……

    「吱呀」一聲,隨著虛掩房門的開啟,那寒風凜凜隨之湧入正堂之內,卻是那嬌艷俏麗的丫鬟小青,托著剛沏好的香茗走了進來。

    「夫人,請用茶。」

    岑碧青本就是心思靈動,無須姐姐白素貞耳提面授,便知曉許相公與昨夜失足落水一事,必定引來家姐許嬌容心中的不快,故而此番前來便是為了化解。

    「小青,漢文睡下了嗎?」

    許嬌容正襟危坐在座椅之上,面色之上也僅是擔憂之情,嘆息一聲後,開言問道。

    「睡下了……」

    岑碧青抬起皓腕斟茶,清泉沸水劃入茶碗之中,裊裊茶香瞬息升起,也是面色憂慮的言道,那愁眉不展的模樣便是存心令許嬌容相詢。

    「小青,漢文昨夜何時出去的?」

    許嬌容看著這嬌艷俏麗的丫鬟,也如姣花軟玉一般的惹人憐惜,暗嘆總鎮之女白素貞果然是名門閨秀,即便是身側的侍女也是不凡,開言問道。

    「唉……」

    岑碧青幽幽一嘆,那面色的落寞又重了幾分,而後故作遲疑之下,這才回頭相望以防隔牆有耳,盈盈間側身施禮,恭敬的言道:「還請夫人為我家小姐做主!」

    岑碧青這一番舉動,早已令許嬌容升起錯愕之心,眼見這乖巧的丫鬟突然行禮,便更是如墜霧中,不解為何,忙上前攙扶起身,問道:「小青,到底是怎麼了?」

    「夫人,您還記得那那潘家小姐嗎?」

    岑碧青將早已備下的「禍水東引」之計,欲言又止又是不得不說,娓娓道來:「許相公,他……」

    雖然僅是隻言片語,但其內的蘊含的深意卻是不言而喻,分明是指沈家故居的潘家小姐,與許相公藕斷絲連之餘,這才有了昨夜的失足落水一事。

    「什麼!」

    許嬌容杏眼圓瞪,面色已然陰沉了下來,霍然自座椅上起身,對丫鬟小青的言詞已然是深信不疑,想起那曾臨門為客的潘家小姐,頓時氣不打一處來,言道:「......」

    話到了嘴邊又咽了下去,許嬌容與許仙相依為命多年,漢文的秉性如何自是極為熟知,絕非那得隴望蜀的風流性子,到底小青的話能相信幾分......

    「夫人,是非曲直,待許相公醒轉之後,你一問便知!」

    岑碧青本就是心思靈動的女子,昔日許仙臨行之際便是與潘小姐同行,這一別多月的朝夕相處,瓜田李下本就是說不清道不明,故而振振有詞的言道。

    「漢文若是敢胡思亂想,我這做姐姐的第一個就饒不了他!」


    錢塘縣許家並非以詩書傳家,但正所謂糟糠之妻不下堂,況且弟妹白素貞容貌絕美,端莊賢淑,故而許嬌容當即蛾眉倒蹙,杏眼圓瞪的嗔怒言道。

    「多謝夫人為我家小姐做主......」

    岑碧青眼見許嬌容已生薄怒,上前將那蓋碗雙手奉上,更故作幽怨的言道:「只是,這話可不要告訴我家小姐,是我告訴夫人的。」

    「否則嚼舌根,必定惹來我家小姐的責罵........」

    許嬌容只是錢塘縣尋常的婦人,若論心智,怎及得上這修道數百年的「青蛇」,故而眼見丫鬟小青畏懼且是幽怨的表情,便出聲寬慰幾句,言道此事絕不與旁人提及......

    許仙的失足落水,所知之人寥寥,故而僅僅是與家宅之中掀起了一層陰霾,那本是年關將至的喜悅,則是被衝散的不復往日,唯有坦率直爽的李公甫,尚且不解其中的深意,含笑的將慶余堂的王鳳山送別了家宅。

    「娘子,這都什麼時辰了,你是要餓死我啊?」

    李公甫眼見許嬌容毫無起身之意,依舊與正堂之中沉默不語,便不耐的言道:「王員外都說了,漢文只是受了風寒,躺幾天就沒事了!」

    許嬌容不悅的瞥了李公甫一眼,本是無心去操持午間的飯菜,但出嫁從夫,這日子終究還是要過的,只能起身朝家宅中的後廚而去……

    廂房之內,那絲絲漣漪自虛空之中瀰漫,白素貞那纖纖玉指縈繞著淡淡的流光溢彩,卻是施法將這廂房隔絕開來,恐那浩瀚的仙靈之氣擴散,生出異象招惹他人生疑。

    那燦然的星光水眸滿是柔情蜜意,憐惜的端詳著床榻之上盤膝而坐的官人,溫馨的寒風自窗欞之中透過,微微晃動了髮髻上的青絲,卻無法晃動那早已巋然不動的芳心。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

    那是洞房花燭夜的深情寄語,卻深深鐫刻在白素貞的心間,自官人拋卻天庭四御的尊貴重返人間,早已「泥足深陷」的白素貞,更加無法自拔。

    「官人.......」

    眉清目秀的少年郎,面色蒼白更是憔悴之極,那宛如翠竹新生的氣息是這般的丰姿雋爽,那靜謐的身形端坐與床榻之上,更令白素貞升起了歉疚之心,那燦然的星光水眸更是有水霧升起,輕輕的言道:「我只是青城山下一條白蛇,卻令你拋下天庭四御的尊貴.......」

    那感觸之情瀰漫與心間,皓腕翻轉之際將那烏光內斂的「金剛琢」緊握與柔荑之中,這得自兜率宮太上老君處的至寶,分明是相懦以沫的一份深情,更是將生死交付了自家的手中。

    日頭高升,又逐漸的西移,寒風凌冽依舊,覆雪卻始終無法消融,隨著黃昏的將近,那暮色逐漸的降臨,圓月有缺悄無聲息的懸掛與屋檐之上,星辰與黯淡之中也逐漸的璀璨.......

    錢塘縣外三十餘里的山崗之上,人跡罕至的城隍廟縈繞著肉眼難以分辨的光芒,一股蒼涼而莊嚴的氣息瀰漫開來,隨即伴著那呼嘯的寒風,一股黑風突兀的浮現後,又憑空的消散,而這城隍廟外卻是突兀的浮現了鬼影幢幢。

    白無常那慘白面頰之上的笑容千載未變,那高尖的長帽之上更有「一見發財」四個大字,以殷紅血液所書。一身白袍與寒風之中飄蕩開來,更是說不出的驚悚,偏那宛如靈蛇的猩紅長舌卻又夭繞顫抖.......

    黑無常身材矮小卻又身寬體胖,膚色之黑猶如黑炭一般,乍一看彷如粗瓷水缸一般,那高尖的長帽與黑衣渾然一色,也以殷紅血液所書的「天下太平」四個大字。左手手持用人頭為兩端腿骨為身的黑色大棒,右手中拿著一把足有腕粗的鎖鏈,那鎖鏈泛著黑光,清脆作響!

    「兄弟,十殿閻君去赴蟠桃宴,尚未迴轉地府,你我分頭行事,早些迴轉酆都去尋崔判,再去聽曲兒如何?」

    謝必安本就對那奇寶生了垂涎之心,故而便尋來藉口故意遣開黑無常范無救,不動聲色的言道。

    黑白無常自陰曹地府之中便同宿無常神君殿,這數千載來各有「身外化身」之術,故而向來是焦不離孟,孟不離焦。

    「聽哥哥的便是!」

    黑無常身材矮小卻是生性豪放,聆聽謝必安此言也不以為意,只道那酆都城唱曲兒的女鬼為引,請地府的崔判一同把酒言歡,便頷首附和言道。

    「好,那我們子時過後,便回到這城隍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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