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黃歇心事重重的進入城池之中的時候,在這座城池原本魯國的王宮之中,趙丹正在和一批客人進行會面。
魯國的特質是什麼呢?毫無疑問,魯國的特質當然就是傳統。
魯國的建國者周公旦一手制定了周朝的禮節,是周禮的奠基人和倡導者。
有了這麼一層關係在裡面,魯國自從建立以來,就一直是對周禮貫徹得最為堅決的國家。
當然了,隨著時代的不停變遷,魯國理所當然的也發生了許許多多的變化,但是唯一不變的有兩點,第一點是魯國到現在仍舊是最講究周禮的國家,另外一點則是魯國人的特點嚴肅,傳統,古板。
除了這點之外,魯國還有另外一個特點也是非常有名的,那就是儒家的開創者孔夫子也是一個魯國人。
也正是因為受到了魯國這種風氣的影響,所以孔夫子一直都主張「為政以德」,講究的是周公周禮的那一套,簡單的說就是希望用周公的那一套道德和禮教來治理國家。
這也是為何孔子當年周遊列國,但卻並沒有在諸國得到重用的原因,國君們雖然敬重他的學識,但是卻對他提出來的思想理論不以為然。
這年頭大家打仗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能夠生存下來就已經算是很不錯的事情了。
沒看到諸國都在為了變得更加強大而不擇手段嗎?這時候誰會去在意什麼道德禮教呢,先活下來再說吧。
遵守道德禮教的魯國,現在已經成為了歷史的塵埃,這就足夠說明很多東西了。
當歷史的大潮滾滾來襲的時候,如果不能夠順應這股浪潮,那就只能夠向魯國一樣被拍死在沙灘上。
此時此刻,趙丹正在接見的就是這麼一群註定要被拍死在沙灘之上的傢伙。
老傢伙。
這群頭戴儒冠身著儒袍的老傢伙不是別人,正是魯國之中儒家、也就是他工廠所說的「魯儒」的領袖人物。
由於孔子出生於魯國,孔子的後人也居住在此,所以一直以來魯儒都認為自己才是儒家最正統的代言人。
正是由於心中的這些驕傲,魯儒們對於由孟子所倡導的齊國稷下學宮那是不屑一顧的,對於趙國由荀況所領導的華夏學宮,其實也並沒有太放在眼裡。
在他們看來,孔子那就是聖人,聖人的話是不能夠有任何更改的。
無論是孟子也好荀子也罷,這些在外人看來對儒家學說起到了促進發展作用的儒家學者,在魯儒的心中其實評價都是很低的。
既然如此,那麼這些魯儒今天來找趙丹幹什麼來了呢?
只見一名老儒者站了起來,對著趙丹躬身行了一禮,說道:「大王如今既然身為天下諸侯之長,理當如當年齊桓公一般尊王攘夷,恢復當年禮制,令聖人道德廣布於天下才是。」
這老儒者一開口,其他的老者也是紛紛贊同,你一句三皇五帝,我一聲賢王故業,總之就是把趙丹吵得頭昏腦漲,頭痛不已。
對於這位老儒者的言論,趙丹選擇微笑不語,但是心中卻已經是有些想要罵娘的感覺。
看來今天同意這些傢伙的請見,簡直就特麼是一個錯誤啊!
趙丹本以為,這些傢伙既然自命為孔子嫡系,唯一正統,那腦子裡總得有些乾貨的吧?
但現在這一群嘰嘰喳喳滿腦子都想要回復文王聖人舊制的傢伙,這就讓趙丹比較的蛋疼了。
周朝建立到現在都八百年的時間了,八百年前周公旦建立的制度在當時或許是先進的,但是在八百年後的現在顯然就跟不上時代了。
這就好像是在現代社會用南宋時期的制度去治理一樣,不是扯淡麼?
看著自己面前聒噪不休的那位白髮蒼蒼的孔子後裔,趙丹就覺得自己是一個頭兩個大。
好不容易等到這些老人的口水轟炸有了一點點暫停的空隙,趙丹連忙咳嗽一聲,道:「諸位大儒,寡人覺得吧,這周公之禮距離當今似乎是有些久遠了,是不是應當那個……與時俱進一些呢?」
趙丹話音一落,在場的諸位魯儒便紛紛露出了痛心疾首的表情,道:「大王此言,何其愚也!須知聖王之澤,可澤被千秋萬世,如今不過百世之秋,如何不可行?大王如今乃是天下霸主,正當行此聖人之道,方才能夠成就不世偉業也!」
又一番讓趙丹不勝其煩的口水轟炸開始了。
說實話,如果不是因為在場的都是一些白髮蒼蒼的老人,趙丹都想要下令直接趕人了。
但好在這些魯儒的領袖們畢竟都是老人了,一個個年老體衰的也說不了多久,又過了大約一個多時辰,噴在趙丹臉上的口水也慢慢的開始變少。
趙丹見機會難得,立刻咳嗽一聲,正色道:「今日聽諸位長者講解聖王舊制,實在是令寡人眼界大開,想必諸位長者也應當知道寡人如今在邯鄲之中建有一座華夏學宮,不如便請諸位長者移步華夏學宮宣講,以令天下人知曉這聖王之恩澤如何?」
「這……」趙丹一開口,幾名魯儒領袖就是面面相覷,一時間都顯得有些猶豫。
魯儒雖然古板,但並不代表著他們都是傻子,沒見到這幾名魯儒領袖雖然張口閉口恢復聖王舊禮制,但是卻從來沒有勸說過趙丹重新建立周天子的威嚴麼?
如果依照孔子的理論,重建周天子的威嚴才是最重要的事情,這也是諸侯不願意買孔子賬的原因。天子的威嚴重建了,那我這個諸侯幹嘛去,在一邊涼快麼?
話說回來,當趙丹邀請他們前往華夏學宮的時候,這些魯儒的領袖們就不太樂意了。
這年頭,知識可是非常寶貴的東西,一個擁有豐富知識的人想要位極人臣或許還有一定難度,但是想要弄個官當那簡直比吃飯還要簡單。
毫不客氣的說,任何一個明清時期的秀才到了這個時代都能夠隨便弄個官噹噹,甚至混個縣令都不在話下。
當然了,當得好當不好是一回事,但是這當官的資格是肯定穩穩噹噹、毫無爭議的。
這就是知識的寶貴性。
正是因為知識是如此的寶貴,所以對於知識的傳授也是一件很慎重的事情。
尤其是對於刻板傳統的魯儒來說,就更是如此了。
在這樣的情況下,想要讓他們去華夏學宮宣講學說,這其實是一件很難的事情。
在他們看來,這些知識進獻給君王,那沒問題。可要告訴你們這些底層的下等人,那就沒有必要了。
而且吧,荀況現在又是華夏學宮的大祭酒,如果這些魯儒學者們去了華夏學宮,那豈不是要屈居荀況之下?這也是一個讓他們心中不情願的原因。
趙丹看著面前這幾個魯儒期期艾艾的模樣,心中略微一想便立刻明白了這裡面的由來,當下便笑道:「說起來也是寡人唐突了,這等大事,自然還當請各位老先生回去多多商量一番才是,倒也不必急於一時。」
在非常客氣的送走了幾名老先生之後,重新落座的趙丹嘿了一聲,伸出手指用力的敲了幾下面前的桌案,顯然心情有些不太美麗。
趙丹之所以邀請這些魯儒進駐華夏學宮,一方面是出於在華夏學宮之中多一門流派,另外一方面也有著想要在華夏學宮儒家之中摻沙子的想法,畢竟魯儒和荀況一脈不對付那是眾所周知的。
但從現在來看的話,這些所謂的孔子正統繼承人,顯然根本就沒有繼承到孔老先生的精髓啊。
別的不說,有教無類這麼一個閃耀千古的大優點沒有學到,滿腦袋都是食古不化故步自封,這樣的學說怎麼能夠進步?
而且說實話,趙丹的心中其實都已經做好了盤算,等到未來趙國一統天下之後,那些加入華夏學宮的諸子百家不用多說,自然都是能夠得以留存乃至發揚光大的。
但是像其他什麼在山疙瘩自己搞東搞西的隱士山門,或者不願意服從趙國加入華夏學宮的流派,那就只能被歷史的滾滾車輪碾過了。
趙丹沉思半晌,有些無語的搖了搖頭:「算了,都已經給了機會了,如果還是不識抬舉的話,那寡人也沒有辦法。」
趙丹並不知道的是,在未來,這個放魯儒一馬的決定,其實還會給他和趙國帶來一個不大不小的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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