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國雪 第一百零三章:黑甲集結(七)

    「退伍老兵?是這樣?」被這突來的驚變所觸,蘇其洛面色發白的看向鐵成厥,「我才算明白,為什麼前任霸州太守要更改重注戶籍。」

    「怎麼回事?」鐵成厥卻還茫然,只一個勁的追問,「那些老兵怎麼會突然換上黑甲的,你說啊?」

    「大人,您還不明白嗎?」蘇其洛苦笑:「從前的霸州太守必定是拓拔戰的人,所以他才要更改戶籍,為的就是隱藏這些老兵曾是黑甲騎軍的身份,而這許多年的隱藏就是一個布局,三日前插在霸州城門口的那面黑甲戰字大旗,就是拓拔戰傳給這些老兵的訊號,讓他們重披黑甲…」

    蘇其洛語聲忽然一啞,他想到了自己真正的主公所一直疏忽的事,一時竟有些艱辛的說道:「拓拔戰不愧絕代梟雄,原來他謀反的棋子,竟在許多年前就已經布下,他的真正實力,竟是深不可測!」

    「霸州城裡還藏著他這許多人馬?」鐵成厥徹底亂了方寸,「拓拔戰難道是想奪我霸州?其洛,這可如何是好?不行,我不能再去城門!萬一遇上黑甲騎軍那就全完了,我要立刻找地方躲起來,快,先把府門給我關上!」

    「大人不可!」蘇其洛猛可里拔高了聲音,「大人試想,那些老兵為什麼要一撥撥趕往城門?因為他們是要出城和城外黑甲會合,如果他們是想攻城或是對您不利,那這些老兵早就做了內應,和城外黑甲裡應外合的拿下了霸州城!既然他們只是要出城,我可斷定,霸州暫無危殆!」

    「黑甲騎軍不會攻城?」就象溺水將死之人拉著救命稻草般,鐵成厥拉緊了蘇其洛的手,顫聲問:「其洛,霸州真的不會出事?你不是誆我?」

    「是,黑甲騎軍不會攻城!」蘇其洛緊盯著鐵成厥,一字字道:「但大人若留在府中不出,霸州就會危在頃刻!」

    「為什麼?」鐵成厥驚得全身發顫。

    「因為您是霸州太守,霸州一萬兵將都惟您馬首是瞻!」蘇其洛大聲道:「一萬兵將侯於城內,隨時聽您下令,如果大人留在太守府中,軍士們就會無令可循,也不知道該如何應付此時事態,這個時候,萬一那些黑甲騎軍在出城時與守軍發生衝突,亂將起來,城內城外兩路黑甲一起發難,霸州立刻便是傾城大禍!大人!我們此時已處於被動劣勢,但事情還未到無可挽回的地步!所以您一定要親自去一趟城門!」

    鐵成厥登時點頭不迭:「對啊,不能引發兵亂,要是讓黑甲騎軍誤會我是要與他們為敵,那就糟糕了,可是…我真要親自去一趟城門,不能讓人去傳個令嗎?」

    「不可!」聽出鐵成厥之前的那一點勤王之心已被怯意完全取代,蘇其洛竭力忍住心頭怒氣和輕蔑,沉聲道:「無論是要放行城內黑甲,還是要和城外黑甲隔城一談,都要由您親自前去定奪!大人,如果您不出面,城中軍民從此會如何看您?還有黑甲騎軍,若他們本來只想安然無事的出城,但看見您居然從頭到尾都不肯露面,一旦被他們認為是您心怯,氣焰定會大漲,到了那個時候,萬一這些黑甲騎軍囂張之下起了奪城之念,那我們又該如何,再退一步說,如果此事善了,被幽州那位公主知道,在黑甲臨城之時您沒有任何應對之舉,她又會如何看您?」

    「軍民…黑甲…還有公主…會如何看我?」鐵成厥性子雖然雖怯懦,腦子卻不愚笨,被蘇其洛這一言點醒,立時明白了事態關鍵,可明白歸明白,底氣卻是不足,兩腿抖了半天,也不見他移動半步。

    蘇其洛嘆了口氣,向常得安一招手,看此時情景,也唯有他代鐵成厥去一趟城門,見機行事。

    「等等…」見這心腹要替自己犯險,鐵成厥不由感動,又想到霸州此次算是面臨傾城之危,可自己若連個面都不敢露,今後的日子只怕真是難熬了,遲疑了一會兒,他終慢慢邁步,「還是我和你一起去吧。畏首畏尾的活了半輩子,這一次,若再是把這一口氣硬憋下去,自己想想也會覺喪氣的。」

    說著,鐵成厥也嘆了口氣,「兵臨城下,黑甲集結,就算我再是不想惹事,這個人,我還是丟不起的。」

    「大人放心,其洛雖然文弱,今日亦要誓死護得大人平安。」蘇其洛長出了一口氣,鄭重道。

    「召集護衛吧。」鐵成厥喃喃苦笑。

    召齊府中護衛和太守府上下所有男僕家丁,鐵成厥還是覺得不放心,最後連廚子雜役都每人發了柄配刀,一起喚上,湊齊了三百多人,蘇其洛知道鐵成厥膽氣仍是不壯,挑選了幾十名最精壯的護衛,命他們不得離開太守半步,又選了匹跑得最快的馬匹給鐵成厥當坐騎,一切備妥,鐵成厥這才大著膽子率眾出府。

    霸州城中已是人心惶惶,百姓們或躲在家中,或縮在街角,眼中帶著莫名的恐懼,看著城內不知從何處突然出現的一隊隊黑甲騎軍,誰都不知道,這一向算得太平的城中怎會突然遭逢這等變故。直到看見太守率著大批護衛從府中衝出,沿路百姓們忽然間發現,這位常常被他們於背後取笑的太守的出現,竟帶給了他們一種安心的感覺,大家欣慰的想,無論這位太守大人平日如何懦弱,但在關乎全城安危的大關頭上,總算還有幾分擔待。

    鐵成厥也注意到百姓們今日看向他的目光裡帶著平日很少見的尊敬,若在平時,他一定會為此得意狂喜,但值此時,他惟有苦笑,「這民間愛戴,還真是要拿命來換啊!」

    然而,他亦覺得,能觸及百姓們這種敬意的注視,其實也不是一件壞事。

    不巧的是,才走了沒幾條街,突然有一隊人馬從街旁一條岔道里拐出,來者大約四五十人,當先一隊騎者身穿清一色墨黑戰甲,**皆騎著高頭大馬,身後還跟著幾輛大車,車上滿滿坐著許多婦孺,正鬧哄哄的大聲說笑,這隊人馬從斜刺里拐出,恰變成與鐵成厥一行人迎面而遇。

    一看見黑甲,鐵成厥早驚得全身一激靈,但此時兩路人馬都擠在大道上,迴避已然不及,只能彎腰低頭,恨不得整個人都縮到馬背後。


    那一隊黑甲騎軍看見鐵成厥一行人,似也一怔,隨即視若不見的轉過臉,繼續催馬往前而來,其中有幾人略帶警惕的掃了鐵成厥身邊的護衛一眼,勒慢了韁繩,左右護在坐滿婦孺的大車旁,但看他們和車上老小有說有笑的神情,似乎對鐵成厥等人並不太在意。

    護衛們見這些黑甲不但一點都不把他們放在眼裡,還趾高氣揚的迎面而來,都不免來氣,一個個握緊手中兵器,只等太守一聲令下,便衝過去將他們攔住。

    「不要輕舉妄動!」蘇其洛低聲吩咐按住配刀的眾護衛,他一邊慎重叮囑,一邊擔心的向鐵成厥瞥眼看去,這位太守大人實在膽小,能說動他出府已是不易,不想一出來就碰見了黑甲騎軍,依太守的性子,別說動手,只怕立時就要打道回府。

    鐵成厥躲在層層護衛中間,直起兩眼看著那些黑甲騎軍向他們趨騎駛來,他心裡若有一大半是驚怕,還有一小半則是納悶,因為他看見,那些黑甲騎軍幾乎都是年過半百的老人,而且這其中他還認得大半,果然都是霸州城裡那些卸甲退役的老兵,早幾年的時候,他這太守為顯親民,還特意到這些軍戶家中走訪過,那個時候,這些老兵一個個看上去都是樸實穩重,教子抱孫的暮氣老漢模樣,問起他們軍伍中事,這些老兵也都是簡略的說上幾句,不見有半分張揚炫耀,更沒有半點口風透露他們曾是黑甲老軍,可看他們此時一個個騎在馬上,耀武揚威的樣子,就如是少年般朝氣煥發,哪能想到他們幾日前還是一群不問世事的卸甲老卒,再看這些老兵身上黑甲鋥亮,兵刃鋒利,坐騎雄駿,可見他們平日裡對戰馬兵甲定是異常呵護,卻又從不在人前顯露半點異常,這許多人許多年的這份隱忍工夫,正藏著一份最令鐵成厥震驚的真相,那就是他們對拓拔戰的忠心原來赤誠至十幾年不變,今時一見黑甲戰旗,這些老兵便立即再披戰甲,帶著他們的家小隨令集結,在這些老兵心裡,想必是要餘下的生命誓死追隨為他們的舊主,臨陣而帶家小,這種隨意扔卻了霸州城裡幾十年家室的舉動,不但是在表露他們對拓拔戰的忠心,也是相信,他們的舊主拓拔戰會很好的照顧他們的家人,使他們可以毫無後顧之憂的在戰場上為拓拔戰輕言生死。

    而這一切,居然都發生在他治下的霸州城內!

    看著那些老兵們一張張意氣風發的臉龐,似乎,他們的忠心和趕赴乃是心底最大的愉悅。這極大的震驚中,鐵成厥喃喃自語,「忠心!這就是所謂的忠心嗎?」

    「那麼,我的忠心呢?」他腦中忽然浮現,他所效忠的遼皇看著他的那種眼神,淡淡的,帶著幾分期許的注視。

    「大人!」見鐵成厥忽然發起了怔,而那些黑甲騎軍又已趕著車輛靠近,蘇其洛忙在鐵成厥耳邊低喚幾聲,心裡氣惱,這太守還真是塊扶上牆的爛泥,竟在這時候嚇得呆若木雞。

    「其洛。」鐵成厥似是才清醒過來,卻又喃喃問,「你說人這一生,無論是做臣子還是做個男子,總要有些擔待,也總要懂得點忠義,是不是?」

    「大人?」蘇其洛愕然間點了點頭,隨即焦急道:「這群黑甲騎軍就快過來了,我們是讓道還是攔住他們,軍士們都在等您下令。」他生怕鐵成厥膽怯,做出什麼落人恥笑之事,又低聲道:「若大人不想惹事,打算讓道放他們過去,那您也得說上幾句話,百姓們都在看著您,大人切不可在此時失了威儀。」

    「讓道?為什麼要讓道?」鐵成厥忽然笑了起來,他淡淡然的笑著,那樣的淡淡微笑,很有些象他所效忠的主公當日對他的淡然笑視,然後,就因這樣的笑容,使他一向遇事情怯的臉上有了幾分少見的豪邁,「那麼大一條道,難道就不能一起走?再說了,我這一方太守就算當的再不成器,也知道可讓道於民,而不該讓道於敵的道理,不是麼?」

    「太守視黑甲為敵?」雖然訝然於鐵成厥莫名其妙的轉變,但聽到這句話,蘇其洛卻安下心來,恭敬應道:「是。」

    那些黑甲騎軍已拐上大道,靠近了鐵成厥一行人,見這位出名膽小怕事的太守並沒有向意料中那樣驚慌失措,忙不迭的逃開,還向他們淡淡微笑,這些黑甲老兵一時間反倒有些疑惑。

    「各位。」鐵成厥向黑甲老兵微笑招呼,「你們在霸州安居十幾年,與我也算是賓主一場,看各位攜家帶口的架勢,莫非是因為鐵某平日禮遇不周,所以各位就打算這麼不辭而別了麼?」

    黑甲老兵都有些摸不透這位太守的意圖,其中一名老兵不卑不亢的笑道:「太守大人客氣了,這些年承蒙你對我們這些老卒照顧,就算真有些照顧不到的地方,我們兄弟也一直都有瞞著你的地方,想來倒是我們有些內疚,所以不辭而別,失禮得罪處,大人勿怪勿怪。」這名老兵極是精明,雖然他一點都不把鐵成厥放在眼裡,但此時既摸不清鐵成厥的意圖,身邊又還帶著家小,不願就此撕破臉動手,便笑著敷衍幾句。

    客套話說過,這老兵又斜眼看著鐵成厥身邊那些如臨大敵的護衛,再度笑道:「看樣子大人是要與我們大道同行了,不知大人這是要送我們兄弟出城呢?還是要把我們攔在這霸州城裡。」這句話一出口,已隱含了幾分挑釁的味道。

    太守府的護衛們一聽之下都微微變色,暗自戒備。蘇其洛心裡暗嘆,黑甲騎軍果然不容小覷,就這一名卸甲老卒,居然也是名角色。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鐵成厥並未為這老兵的挑釁所懾,居然還主動趨騎,慢慢來到這老兵身旁,上下打量著這老兵,忽然嘆了口氣,「這位老哥看著面熟,從前應該也與我有過幾面之緣,恕我忘性大,怎麼稱呼?」

    「大人一方藩鎮,當然貴人忘事,三年前大人不是還曾特意來過我家拜訪嗎?」那老兵笑了笑,環顧四周百姓,看著他們眼裡的驚慌和茫然,得意的笑笑,「老兵拉木獨,忝為黑甲部破軍營校尉。」

    「原來還是位校尉,失敬了。」鐵成厥呵呵笑著,又道:「其實你也不必提醒我,在你身後還有諾大一股黑甲勢力,因為我對你從前是什麼並不在乎。而且你這樣說聽起來很有些仗勢欺人的味道,看看四周,這裡的軍民也可算是你十幾年的老街坊,即便你們真要走,也得顧念一點香火之情不是?」

    蘇其洛哧的一聲輕笑,他猜不透鐵成厥怎會忽然象變了一個人般,可不再事事膽怯的鐵成厥不但看起來順眼多了,居然也是個頗有幾分心機的角色,說起話來還帶著幾分讓人難以琢磨的皮裡陽秋味道。

    「香火之情自然是有的。」拉木獨不理鐵成厥的嘲諷,淡淡道:「只要大人不留難我們,我可擔保,我們兄弟自會秋毫無犯的離去,可若有人要阻攔,那這香火之情卻掩不住我們對主公的投奔之心!」

    「放心吧,我不會留你們的。」鐵成厥低聲道:「我知道,象你們這樣去意已決,心裡又有位願為之生死追隨的主公的人,要挽留是留不住的。」

    「難道大人就不想強留住我們?」拉木獨傲然道,黑甲騎軍似乎都有股骨子裡生就的狂妄,即便是這些隱忍多年的老兵,一經重批黑甲,那股狂性便立時勃發,或許,正是這股子視敵如無物的狂傲,才能使他們在沙場上戰無不勝。

    「強留嗎?倒也不是沒想過。」鐵成厥收去笑容,指了指他們身後那幾輛坐滿了家人的大車,「你們帶著家小,我不想出手,幽州城裡那位護龍智王一戰滅盡羌族的事情你們想必也有耳聞,我很佩服智王的忠義,但他這種不分老弱皆視之為敵的手段,我不敢認同,也不敢遵循,因為這不但會給自己留下一世罵名,也會連累自己的主公,所以…」他看著拉木獨,正色道:「今日,我不會向你們出手。」

    拉木獨開始正視起這位傳言中膽小懦弱的太守來,只看鐵成厥此時的鎮定氣度,他就覺得從前對這太守的貶評一定是謠傳,遂也正容道:「既如此,倒要先謝過大人。」頓了頓,拉木獨忽又一笑:「其實大人也算是位識時務的人,此刻霸州城內城外已是黑甲遍布,若大人此時出手,不但留不住我等,還會給霸州惹下禍根,倒是這一場相送,還能留些情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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