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餘羌人的臉上現出最慘然的欣慰,族長終於來了,從族長身上的斑斑血污便可知道,族長一直在與遼軍拼死苦戰,但他們也同樣知道,羌族已是瀕臨絕境,僥倖活著的羌人也只是在無力的掙扎,因為這份僥倖遲早會葬送在呼嘯刀鋒下,滔天喊殺中,羌人們已放棄了抵抗,面對遼軍的恣意衝殺,生還早成奢望。
但就在羌人們已放棄自救之時,仍有人為了他們捨身而搏。
當塗里琛第一眼望見從順州逃出的羌民時,就知道自己只能踩入遼軍的合圍陷阱,因為他不能對自己的族人見死不救,眼看鐵騎前後奔涌而來,他下令所有羌軍回身營救族人,自己隻身向外衝殺,因為他看到了在遠處掠陣的智,所以他狂叫衝去,他情願力戰而死,只要智肯派鐵騎把他包圍,那他就能用自己的性命為族人引開合圍,可智卻未向他看上一眼,因為智也知道,只要能圍住所有羌人,那他這位族長就會心甘情願的再入重圍。
騎軍圍陣,長槍橫掃,智身前傳令十騎的喝令肅殺刺骨,每一道命令都使羌人陷入更險之境,塗里琛只能沖回包圍,槍尖下,鐵蹄前,遼軍追逐殺戮,他卻在人群最外圍奮力抵擋。
遼軍的繞圈奔襲又急又猛,連排掃過的長槍難阻難擋,塗里琛置身這等如崩如沸的混亂人潮中,幾乎每一瞬都能看到族人倒於血泊,雖拼命將危殆的族人從槍鋒下拉回,又怎救得及這許多族人,連他自己身上也被遼軍長槍刮傷多處,幸有洛狄帶著幾百名羌軍一直緊隨他左右,助他苦苦支撐,洛狄幾次勸他退回人群,可塗里琛恍若未聞,仍是四面奔走,手中砍刀拼命揮舞,全力營救著他能看到的每一名族人,高大的身軀如一葉扁舟般在慌亂的人群隨浪顛撲,他的身上,臉上,儘是淋漓血汗,卻絲毫不顧身上傷勢,也許,當族人的鮮血第一次噴在他臉上時,他已不顧生死。
月歌的呼喊隱約響起,一面面藤盾擋在族人身前,騎軍的攻勢漸漸放緩,慌亂似乎略微平息,塗里琛頓時跌坐在地,喘息聲劇烈而又痛苦。
他已筋疲力盡。
洛狄想攙起塗里琛去與月歌會合,卻見兩道淚痕從族長滿臉血污上滾落,這十幾年來,他的全部心血都傾注在族人身上,哪怕只是失去一名族人都是他無法容忍之事,他不敢相信,倒在地上的都是他族人的屍首,就在幾日之前,他還在和他們憧憬日後安寧,可今日┉
戰場上的平靜只是短短一剎,月歌的驚呼帶著恍然刺痛,遼騎散成十列席捲反噬,那些沖前追擊的羌軍如星火般被囂起塵煙湮沒,慘嘶震徹曠野,改圍攻為近戰的遼軍展開了更徹底的屠殺,斑駁血污染於遼軍白甲,塗成一片騰騰殺氣。
洛狄急令幾名羌軍護衛塗里琛先退,但塗里琛已掙開幾人攙扶,倒拖砍刀大步迎向騎軍,這一剎,洛狄看見族長的眼神從悲傷化為瘋狂。
塗里琛已近瘋狂,就在這千軍萬馬,刀光急掠之中,這名羌族大漢狂吼怒喊,往來急奔,他在狂喊,雖然喊聲早已嘶啞,但他仍聲嘶力竭的大喊著讓已束手待斃的族人躲閃求生,他在急奔,雖然身影早已踉蹌,但他仍在怒濤般的刀光中拼死解救每一名族人。
衣衫破爛,虎軀浴血,殘破的碎衣被他一把扯落,現出胸膛上的猛虎刺紋,飛濺的鮮血映得虎紋斑斕,猙獰如生, 跟隨在他身邊的羌軍越戰越少,可這名羌漢仍在用他的砍刀和身軀頑強抵擋。
一族之長,當護一族之人,這是每一代羌人族長所奉之誓,縱有無奈卻無背棄,代代相傳的信念支撐著遍布傷痕的身軀,力戰不倒。
鐵騎縱橫,刀風撲面,早被他視如不見,因為他痛苦的眼睛始終盯著已放棄抵抗的族人。他在狂吼:「活下去!活下去!」 無視生死的他卻不能看著活生生的族人在他眼前被活生生奪走生命,每踏出一步都能感到傷處燒灼般的劇痛,但真正讓他從心底感到痛楚的只有族人的絕望哭喊。
遼軍再次合圍,這一戰已無懸念,勝負早在遍野的羌人屍首中分出,剩下的只有對殘餘羌人的處置,但在此時,遼軍的舉動忽有些古怪,隨智夜戰的四千遼軍仍在四處追殺羌人,無論男女老幼,稍遇抵抗便立即毫不容情的下手斬殺,而窟哥成賢和若海這兩路人馬只是把羌族老弱婦孺驅趕一處,卻沒有放手濫殺。
為防羌人逃竄,遼軍喝令他們全數蹲伏在地,但此舉無疑已是多餘,當此生死已成遲早之事的絕境,羌人已不再奢望生還,只是絕望的等待著難已逃過的劫數。
遠處,掠陣督戰的智察覺到己軍的異樣,「心軟了?還是┉?」但智並未派人上前詢問,因為他不想讓這微妙的變化引人注意,而且塗里琛的瘋狂也已令他側目。
塗里琛身邊只剩下洛狄和寥寥數人,在這樣的劣勢下,他們已斷生念,抵擋只是在為族長盡最後忠心。
一列列騎軍從塗里琛身邊傲然衝過,冰冷的刀鋒在他身上留下一道道火灸刺痛,似是要盡情折辱這名屠城仇敵,他們並未砍向他的要害,卻當著他的面將一名名羌人砍倒,聽著他如同身受的悽厲怒喊,遼軍殺氣盈貫的眼神滿是譏笑,誰都知道,塗里琛已是強弩之末,再也支撐不了多久。
「大哥,快逃啊!別管我們了,你快逃吧!」 聽到月歌的哭喊,塗里琛踉蹌回身,昨日,他答應過她,這是他最後一次征戰,兩人還在城下約定,從此相隨不離,誰曾想,今日竟要她哭喊別離。
塗里琛勉強挺直身軀,「月歌,別怕,我會救你們出去┉」嘶啞的聲音才一出口,立即惹來四周遼軍一陣鬨笑。
「還不死心?」
「留著你是要看你出醜,你以為你還能活?」
「羌酋,屠順州時可想過此時?」仇恨早使這些遼軍忘了憐憫,他們只需要復仇快意。
「居然還站得直?」一名遼軍勒馬揚蹄,砰的一聲將塗里琛撞倒在地,他沒有用刀,因為他還不想讓這仇敵死得太痛快。
「畜生!」月歌怒斥奔上,渾忘了自己只是一名柔弱女子。另一騎軍早從橫刺里衝出,舉刀就劈,羌人們失色驚呼,卻不敢衝上相救,只有幾名小孩一起撲上。
「小心!」倒在地上的塗里琛剛掙紮起身,又被一騎軍策馬撞倒。
「看刀!」那遼軍不欲偷襲女子小孩,大喝出聲,但月歌恍如未覺,刀光翻卷劈下,眼看就要切入月歌后頸,這遼軍臉上微露不忍之色,忽聽「嗆!」的一聲,手中刀已被另一名突然沖近的騎軍橫刀架住。
「池將軍?」這遼軍愕然出聲,救下羌女的竟是軍中副將,衛龍軍池長空。
池長空卻不看他,策馬擋住月歌,刀背一攔,「別過去,也別逼我,我不想濫殺。」
幾名小孩張開手臂團團圍在月歌身邊,月歌瞪眼看向池長空,「你們今日還未濫殺夠嗎?」
「復仇而已,畢竟是你們先屠的城。」 池長空強做冷漠的一哼,但他的心底並不平靜,就連他自己也
覺奇怪,初出征時,他恨不能殺盡羌人,可看著塗里琛失去族人時的痛苦神情,忽然讓他覺得憐憫,而這份憐憫亦令他覺得遍地血泊中的屍首異常刺眼。
「復仇?殺我老人,屠我孩童,這也算是復仇?」 月歌不知這遼將為何救自己一命,但她不肯領情,指著池長空痛斥,「是你們先慘殺我族長老,我們才會攻入順州,而且我們也只殺了你們數千人,你們竟要我全族性命?」
「胡說!」池長空面色一變,「你們屠下順州八萬百姓,還敢信口雌黃說只有數千人?」
「信口雌黃的是你們!」月歌忿忿冷叱,「有膽殺人,無膽承認,你們今日既沖入順州,為什麼要裝做什麼都沒看見┉」
「什麼叫裝做沒看見?」池長空疑雲大起,剛想追問,但月歌的叱責聲忽然一顫,淚顏滿是痛惜的看向前方,再無心理會旁人。
前方,幾十名遼軍圍著被倒地的塗里琛,他們正催動坐騎來回遊走,每當塗里琛想從地上爬起,立刻就會被馬蹄重重踢倒。
他身旁已無一名羌軍,連最忠心的洛狄也被撞倒在地,一匹戰馬緊踏在他身上,馬上遼軍故意不殺他正是要讓他目睹族長受辱,洛狄眼睜睜看著族長在馬蹄下翻滾,急得怒罵連連,可壓在他身上的遼軍存心炫耀騎術,坐騎四蹄穩穩踩著他的四肢,任洛狄用盡氣力都掙脫不得半分。
「義父!義父!」幾個孩童哭叫著要衝過去,池長空不願和這些孩童糾纏,遂對月歌喝道:「我軍將士恨你們羌人入骨,你們若過去,只會使我軍更開殺戒!」
月歌雖方寸大亂,也知這遼將所言不虛,只得拉住幾個孩童往族人中退去,「你們快退回去,和族人待在一起。」雖止住了幾個孩子,可塗里琛就在她面前被遼軍折辱,直令月歌心如刀割,馬蹄的撲顛仿佛每一下都重重踢在她的心口,想閉上眼睛,卻抵不住一陣陣踢踏和譏笑聲刺痛雙眼,側臉看向族人,眼中痛惜之色反是愈濃。
殘餘的羌人都被趕到一處,七萬羌人在這一日夜裡凋零至兩萬餘人,除老弱婦孺外,剩下的羌軍已不足一千,幾乎人人負傷,他們早拋下了手中兵刃,放棄抵抗,雖然族長就在他們眼前受辱,可他們只能和那些無力做戰的婦孺老弱們一樣,面如死灰的望著族長,除了那幾個孩子,沒有一人敢衝上前,或許,遼軍的連番猛攻已奪走了他們所有勇氣,又或許,許多年的風霜摧折已使他們慣於受辱,但他們的眼神中又分明深刻著痛苦和羞愧。
塗里琛已不知被撞倒了多少次,全身上下遍是血污,鮮血和著泥污從傷處不斷流出,奔馬在他身上一次次踩踏而過,像潮水拍岩般不停衝擊,讓人驚異的是,這黝黑身軀雖如同一隻瀕死野獸在鐵蹄下翻滾,掙扎,卻不肯伏地不起,他身上的傷愈多愈重,每次起身都變得艱難,喘息沉重,血流不止,但他仍然用手按地,用肘支撐,甚至用頭抵著地面探起身軀,一次次的地上搖晃而起。
這已不是鬥志和戰意的驅使,一族之長,當護一族之人,縱是沒落窮族,亦不甘如星火般被翻滾紅塵湮沒,他的族人已在絕境中束手待斃,若連他也放棄,那羌族就是真正的窮途末路,這種不認命的倔犟使他在鐵蹄下苦撐不倒。
淋漓淌落的鮮血在塗里琛身下凝成一灘怵目驚心的紅,沒有人曾見過,一個人的身體可以流下這許多鮮血,沒有人曾見過,一個早該奄奄一息的人可以有這等堅忍。
冷笑譏誚漸漸低落,望著已成血人的男子一次次掙紮起身,遼軍臉上原本單純的憎恨悄悄變得複雜,復仇的快意也忽然在這一次次沉悶的倒地聲里散卻。
「好漢子。」一名遼軍低贊道,怕被其餘軍士斥責他對仇敵的欽佩,他的聲音壓得很輕,可低贊才一出口,身旁幾十騎遼軍也都不約而同的輕輕點頭。
血淋淋的身軀又在緩緩撐起,他的雙掌緊按著地面,遍是傷痕的身軀稍一掙動都會牽動傷口劇痛,胸背處猛虎刺紋隨著刺痛巍巍而顫,傷軀之上的虎紋映於血污之中,猛虎伏地如臥,虎首高揚,虎睛怒睜,雖是刺紋臥虎,但在血映下竟有幾分栩栩如生。
被壓在馬蹄下的洛狄看得清楚,族長身上的每一道傷口都在殷殷滲血,可族長還強忍這鑽心刮骨的劇痛探起身子,洛狄忍不住叫道:「族長,別再苦著自己了,您的傷┉」
但他的族長竟若不聞,也不知忍著何等疼痛,晃悠悠的撐起半身,看向了他的族人,嘴角抽搐出聲,「活下去┉你們都要活下去┉」
秋陽似血,斜映曠野,本該模糊低沉的聲音竟因這股堅韌迴蕩四周,戰馬用蹄鐵興奮的刨動著地面,似在催促主人騁前,將這血泊中的男子再次踹倒,但馬上將士勒韁不動,他們都在默默注視馬前男子,卻無一騎沖前,有人在暗暗揣度,若自己也身處同樣劣勢,可會有這股頑強?也有人悄悄看向了幾位主將;窟哥成賢和若海手中緊握的利刃早已低垂,池長空怔怔攔在那名神情悲戚的羌女之前,其餘軍士眉宇間的恨意也化為遲疑,出征前誓報屠城血仇的殺氣不知不覺中為憐憫按捺。
誰都知道,塗里琛已近垂死,但也是誰都知道,塗里琛一次次的掙扎而起並不是為己求生,而是始終想著要為他的族人殺出活路,這樣的人,倔得可憐。
這樣的男子,當能使人肅然起敬。
遼人最重英雄好漢,雖然塗里琛是大遼仇敵,可這樣的仇敵已讓他們從心底敬佩。
驟然的寂靜被那位羌女打斷,月歌並未下令讓族人們去救塗里琛,反向著他們微微一笑,笑里噙淚,卻是悽美,「活下去,聽到了嗎?你們的族長一直在喊這三個字,所以你們一定要努力活下去,因為這是他對你們的最後命令,別讓他失望┉」
話尤未畢,月歌已向前行去,池長空見這羌女仍想走近塗里琛,忙橫刀一攔,「別過去,你這女子怎不識好歹?你救得了他嗎?」
「識好歹又該如何?難道要眼睜睜看著心愛的人受苦?」月歌連看都未看他一眼,反向著刀鋒大步而上,臉上帶著決意後的鎮定,「我無力救他,但我至少可和他同生共死,遼將,或者讓我過去,或者就用你的刀成全我。」
「你┉」池長空在馬背上楞住,這女子的清麗臉龐上尤有盈盈珠淚,可這本該柔弱的淚顏里儘是倔強,令他這刀頭廝殺漢的心頭一陣沒來由的躁亂。
同生共死,這名羌女沒有漢家女子的知書識禮,也不懂三從四德的教條,更不知執子之手,與子攜老的詩意悱惻,但她卻是一位有著烈性的羌女,所以她一步步走向搖晃欲起的男子,與子偕老固然繾綣,她卻有著不輸於這分繾綣的生死相隨,因為這亦是一樣纏綿的執子之手。
躁亂的又何止是池長空,沉悶聲響從羌人群中響起,那些蹲伏於地的羌人中正有人在以拳擊地,不知是誰先開始,似是無意的拍打,又似是對懦弱的不忿──數萬羌人,竟只有一位女子敢於赴難?
拳頭擊地聲一下,一下,又一下,敲打在每一名羌人的心頭,稀稀落落的聲音漸至整齊,不知有意無意,拳與地的撞擊里已帶出激揚之意。
遠處,智的神色已無法平靜,他知道,片刻前還束手待斃的羌人正被他們的族長重又燃起戰意,智的眼眉間忽然有了種奇異的懼色,這樣的敵手,即使只餘一人,也不會放棄復仇吧?
逐日弩平指向前,細長指尖輕點弩掣,卻未扳弩,若此時射死塗里琛,那羌人必會瘋狂反噬,若不射弩,蹲伏於地的羌人也遲早會為族長奮起,未曾想,好容易將這場敵眾我寡的死斗綢繆致勝,卻在勝負已定時陷入兩難。
「羌人可殺┉羌人可殺┉」羌人群中忽傳出斷斷續續的低喊,「羌人可殺┉羌人可殺┉」
遼軍詫然相覷,不解羌人為何發出這奇怪的低喊,「羌人可殺?」若說這是示弱,可這喊聲里分明有一股鬥志在澎湃。
聽到族人的呼喊,塗里琛嘴角現出一絲艱辛而又滿足的笑意,他很懂得這呼喚中所蘊藏的威嚴和不屈。
「羌人可殺┉」塗里琛喃喃自語,搖晃欲倒的身軀不再顫動。
有時,當一個人為了值得他誓死守護的人群時──他可抗天。
無論是遼人還是羌人,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著塗里琛慢慢站直身軀,如孤岩般矗立不倒,千軍萬馬的環伺下,這名渾身是傷的大漢忽然有了種旁若無人的睥睨,因為徐徐走近的月歌已將他心底最深處的力量喚起┉
誰曾想,這奄奄一息的男子會突然爆發出無與倫比的力量。
只看見,大漢胸前染透鮮血的虎紋鮮活而動,虎軀虎紋,恰如猛虎躍巒,挾著一股勢不可擋的力量撞向那名馬踏洛狄的騎軍。
那騎軍哪及閃避,被這股猛烈巨力撞得連人帶馬仆倒在地,不等其餘騎軍去救,塗里琛一手拉起洛狄,一腳狠狠跺在那名騎軍頭顱上,鮮血噗的一聲濺起,已將那騎軍生生踩斃,塗里琛扯著馬韁一拽,把那匹倒地哀嘶的坐騎硬拉而起,順勢將洛狄放於馬背,這幾下殺人搶馬迅如兔起鷂落,一氣呵成,看得遼軍大吃一驚,在這勃發的威勢震攝下竟都忘了上前阻攔。
誰曾想,瀕臨覆頂的絕望反使這羌漢愈為勇猛。
只聽見,羌漢仰首,挺胸,向天怒嘯:「羌人可殺——不可辱!」
流不盡——男兒血!
盪不平——英雄氣!
為了父祖二輩無法完成的遺願,為了給予他的族人安寧,他曾一次次向人低頭,在風華歲月中忍辱半生,這一次,也是為了族人,他終要昂首一戰,而他的執著也得到了最忠實的回應。
蹲伏於地的羌人已然奮起,滾滾熱淚奪眶而出,扔棄於地的兵刃重又握緊,這一刻,所有懦弱與絕望已被這陣嘯聲刺破,迴蕩在心頭的只有被族長激起的血性,族長已為他們付出太多,他能為族人浴血苦戰,他們也要為族長苦戰至死。
這世間可有閉目待死的弱者,也有天生不桀的氣概,這一刻,羌人無論男女老幼幾乎同時立起,一齊向族長奔去,嘯聲突然變得激越,「羌人可殺不可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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